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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1章 如爱哪能抛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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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时,夜里睡在西北方向的小房间里的,被江华府冷风吹着,我脸上挂着鼻涕,咳嗽了两声,觉得十分难受——不仅身上冷,心中也微微发寒。

    我曾在那时候给我亲妈发过消息。

    似是向牤牤打听的,她知道了我的唯信号,加了我。

    我对亲妈怀揣着非常矛盾的心理。

    在转学到五小之后,她探望过我两次,一次给我买了防驼背的衣服,是在春天。一次给我买了冬衣,也就是我住在化工厂的时候。

    考上绍记之后,她也来看望过我一次,她带我去她妹妹家里住了一天,还带着我到处玩,她妹妹是开小饭馆的,我们在她家里吃了好几顿。我还把雨仔也叫来一起玩。最后我们都被大姑姑叫回去了。

    高中时,她也来过两次,一次带着我在倒周的街头走一走,要给我两百块,我没收,我听牤牤说,她过得挺困难的,总之条件指定是比不上我们的。另一次她带着她收养的女儿来看我,我听牤牤说,这个女孩也是她捡来的,她当年丢了我,我被牤牤捡回去,这个女孩却没有哪位长辈把她捡回去,倒是让我妈捡了个便宜。

    之后,我上高三,她又叫她妹妹的女儿来给我送核桃,我不喜欢吃核桃,吃完会有种脑子被油蒙住的感觉,当时表妹来得急,我又赶着上课,稀里糊涂收下了,又找了个机会退了回去。

    表妹后来还责怪过我,说我退回核桃,伤了我妈的心。

    待我考上大学,收到了通知书之后,住在沙场的时候,她又来看我了。

    18年,她见我的次数屈指可数,小学3次(硬汉1次)初中1次高中2次,一共6次,净时间不足5天。

    而云水伯父的前妻,看她的女儿,每周至少一次,每次至少一天。

    很小的时候,我不知道什么是母亲,对父母离异毫无感觉。

    等我被人笑话没有母亲照顾,是个黑漆漆的小孩,我开始希望有一个母亲。我很喜欢张老师,但是我现在庆幸她没有成为我的母亲,不然嫁给我爸这种人也不是什么幸福的事。

    后来逐渐长大,经历不同的后妈,我曾经希望她们会成为我的母亲,薇薇姑姑和刘娇姑姑倒是有这个可能,但是连芳姑姑不可能。或者说,由于年龄差距和一些历史遗留问题,连芳姑姑成为我母亲的可能非常之小,并且随着我长大,日益变得更小。

    看见别人幸福的一家,团结的一家,我自然会感到自己是有所缺憾的。

    对比其他人离异后母亲的表现,我对自己的亲妈,忍不住产生了埋怨。

    这种埋怨在她平日里找我时,我都不会表现,因为我以“圣人”的标准要求自己,对她展现我的宽仁,我体谅她的难处,所有问题都是浅尝辄止。换句话说,我根本从来不曾和她交心。

    如此,怎会告诉她,其实我很怨她抛弃了我?

    这次她来沙场看我,带着她妹妹,两人开着车,拿着六千块钱给牤牤,然后私下里说想要带走我。

    牤牤把钱全给我,我又全部还给她们。

    母亲和姨妈便不说话,眼神转来转去,显然还是想提“带走我”的事儿。

    牤牤便笑着说:“你想带她走,只问她愿不愿意。她要是愿意跟你走,那你就带走。”

    姨妈尴尬地笑了笑,又担心牤牤在场我不好说话,便拉着牤牤去了别的地方,牤牤也不担心,她自己养了十八年的孩子,她心里清楚的很。

    那几天阳光都很不错,她来之前,我们的母鸡刚刚下了一窝鸡仔,其中有一个破蛋很困难,一直没有出窝。母鸡就抛下了那个孵化困难的蛋,牤牤说那个蛋不行了,迟早要丢掉的。

    我感觉小鸡仔被母亲丢弃然后死在蛋里很可惜,拿起来听,还能听见里面微弱的小鸡叫声。我就把蛋捂在手心里,有时间就捂。

    到了下午,那个蛋终于被小鸡啄破了。

    但是只碎开一点点,就没了动静。

    几十分钟过去了,我担心小鸡没力气要闷死在里面,就剥开了一点点蛋壳,里面的小鸡叽叽喳喳的叫了几声,似乎是被空气刺激到了,再次开始努力啄蛋壳。

    蛋壳碎裂的部分越来越多,我看见了里面的小鸡仔,全身湿漉漉的,有点黏腻,根本不像其他小鸡那么漂亮。

    等它破壳差不多了,我就拿了张纸给它全身擦干。

    本来我想喂水和米给它吃,但是它只顾着叫,牤牤说它这是要母鸡带。

    我就给它送回母鸡身边去了。

    只是它身体差,根本跟不上其他小鸡仔,还被母鸡不小心踩了好几脚。最后腿一瘸一拐的,经常被母鸡遗忘在某些角落里,奄奄一息地趴着。若是人走过去,它又会惊慌地扇一扇小翅膀,强打精神。

    我看它可怜,又把它送回母鸡和小鸡们在的地方,但是它总是被落下。

    如此反复地过了两天,这个小鸡终于被遗忘在草窝里,骨瘦嶙峋,浑身羽毛凄惨落魄,状态还不如刚出生那时。

    我终于觉得自己做了件错事。

    或许它根本不应该来这个世界上,我不应该给它强行孵化,不应该帮它开壳,或许直接在蛋里面闷死,它还能少受点罪。又或者,只要我不孵化它,它逐渐就在蛋里面凉掉,连痛觉都不会有。

    思来想去,我从地里捡了个破烂碗,找了个干净的沙地,把那只生不如死的小鸡轻轻捡了起来,放在沙地上,用碗把它盖住了。它的声音很微弱了,小小地叫了几声。

    我在碗前面放了一束野花,就此离开。

    牤牤听我说了之后,瞪了我一眼,怒问:“你把它放哪了?”

    “就在那边下面。”

    牤牤匆匆过去,回来的时候手上没有带着小鸡。

    我刚刚还心存希望,觉得是不是小鸡其实还有救,但是牤牤没有带着它回来,我就问:“那个鸡仔呢?”

    “死了。”

    牤牤摇摇头,去做其他事了。

    在残酷的自然界,弱小的幼崽时常会被父母抛弃,因为它们先天体弱,很难存活。

    如果这只小鸡在孵化场,或者专业人士的手里,或许会活下去。

    但可惜,我毫无养殖知识,而它,也并没有天选之子一般的运气活到长大。即使我不把它盖在碗下,它也只会死在荒草堆上。我给它破碗坟墓,盖住的是我自己。

    我跟我妈讲了这个故事,然后对她说:“我就是那只鸡仔,牤牤不捡我的话,我现在已经死了。”

    言下之意:你抛弃了我,相当于杀死了我,如何还有脸面带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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