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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5章 微甜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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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经历打骂威胁之后,我和元小东终于达成一致——按他说的办。

    他带我去了丫头姑姑家,丫头姑姑开了一个4s店,她那里有几部台式机,元小东兴奋地操作志愿报名系统,我站在边上,虚与委蛇,装成一个听话的女儿,总算是顺利完成了报名。

    接下来就是等学校的通知书,或者等落榜消息了。

    元小东容我在锦绣花园待了几天,又把我送回了四郎口沙场。

    等待通知书的日子我倒是不大紧张,因为不管考得上考不上,都不是我想要的,当然,能考上最好。

    我心里还在为我的北方气候、高原景观遗憾,一点也不想去广西。广西我去的够多了,每次和元小东一起去,就没好事,不是去的路上被骂,就是回来路上被骂。虽然吃住都不差,但是没滋没味的。我现在连旅游两个字都怕了。

    而且广西和湘南气候、景观都差不多,压根没什么好去的。

    元小东之所以选广西民大,不过是看中了那边的东盟博览会,他这段时间琢磨着将来做玉石生意,准备到时候去那边跑跑渠道。

    看吧,我的人生在他眼中只是附属,他生意的助力罢了。

    我恨透了被人控制的感觉。

    也有个人恨透了我——我爷爷(啊对,就是公公)。

    有天下午他坐在纳凉的棚子里,突然骂我:“你还不收拾下去打工?”

    我:???

    “你说什么?我去哪打工?你给我联系暑假工了?”

    我满脑门问号。

    要说去打暑假工,我是有点心动的,原因无他,如果自己能挣到钱,是不是就不需要受制于人了?

    说来也可怜,那时候我才刚用上3g手机,网上找工作这种事,也还没有流行开来,没有人介绍和指点,怎么去打暑假工我都不知道。

    在四郎口沙场这样与世隔绝的山里,别说去广府打工了,就连出山到镇上都得走小半天——这几年已经没有碰碰车来往村镇了,便是有,也没了固定的时间和地点。

    公公一脸嫌弃地看着我:“你没考上不打工干什么?”

    ?

    “谁跟你说我没考上的?现在不是还没出结果!”

    他更加鄙夷了:“这么久没来通知书,肯定是没考上!”

    越听越火大,牤牤却听见我们在吵吵,放下手里的活把我拉走了。

    如此又过了几天,我接到锦绣花园小区保安的电话,说有我的信件。

    我马上打电话给爸爸,他刚好今天要来沙场,下午就把我接了出去,不过他要回江华,就把我放在购物中心,我自己打车回去了。

    怀揣着激动的心情,我找到保安室,两个保安警惕地确认了我的身份证之后,才把信件给我。随后年纪大一些的保安告诉我,之前有快递放在他们这,被人冒领了,所以才查证身份。我表示理解,然后赶紧回家了。

    邮政的经典蓝色线条封面,拆开,里面赫然是通知书!

    我考上了!

    广西民大。

    电话通知!牤牤!爸爸!

    牤牤当然是高兴啦,公公也没觉得自己被打脸,而是高兴地说祖坟冒青烟了,家里出了大学生。

    爸爸马上想到要办酒——升学宴。

    升学宴在百万庄大酒店办的,那天我喜气洋洋,登记了来吃酒席的人给的红包数量。我们村只要没离开家乡的,几乎都来了,镇上也来了些亲朋好友。我还是我们村第一个大学生,大家都很高兴。

    我爸订了中午和晚上,中午的场面我记不清了,光记得自己写贺礼册子——在大厅还是大包厢,真记不清楚了,下午和程玲她们倒是在一个前后都连通的包厢里玩。

    晚上我倒是记得清楚,原本很多人就只是来贺一贺,中午吃完就走了,于是晚上就减掉了一个大场,只留下两个包厢。我还打电话给老师的,但是老师中午没来,傍晚边我们都吃完了,胡老师(数学)和政治老师来了——挺尴尬的,菜都被动过了。

    爸爸连忙又点了几个菜,胡老师连说不用,政治老师却没推辞。两人吃完又鼓励我将来考研究生,到时候吃酒他们还来。爸爸和他们说了一会儿话,我们客气地把老师送了出去。

    回来之后,爸爸问我今天收了多少礼金。

    我估算了一下,大概在三万七左右。

    他听了之后,居然全部要了去。

    他理直气壮:“爸爸不和他们人情来往,人家怎么会给你礼金?所以这些钱本来就是我的。而且你读大学不要钱吗?学费到时候还不是我来出?”

    这些话有没有道理,暂且不提。

    就像我不能读自己喜欢的专业一样,这些钱或许也从来都不属于我。

    我不高兴,但是钱还是交了出去。

    算了,钱财都是身外之物。

    升学宴最遗憾的是,公公来了,牤牤却在守着沙场。

    牤牤说:“我等你考硕士了,再来吃酒。”

    后来我才知道,其实那年也是公公的七十大寿,因为升学宴的事,他的寿宴没有大办——要不然短期内请人给两次礼金,是要被指指点点的。当然,另一个原因是,我们这里兴办71岁的大寿,不兴办70的整寿。

    第二年公公的生日,果然就在大姑姑的酒店大办了一场。

    两位老人的生日暂且不提,升学宴完了第二天,爸爸带我上江华——因为连芳姑姑和弟弟妹妹也来倒周府了,所以要送他们回去,他大概觉得这又是一个促进“家庭和谐”的机会,因此把我也带上了。

    但是我的心里,只有成功考上大学的喜悦,觉得十二年寒窗终于高中,往后应当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在去江华的路上,我打开车窗唱起了歌:没人打开的记忆,又自动播放在夜空里。离开的人,陨落的流星,又回来咬我的心。没人打开的泪滴,又敲着窗户自言自语。泥泞的路,坎坷的感情,都剩下云淡风轻。

    不要伤心,不要灰心,是命运教我的事情。苦难到虚脱的绝境,会被时间酿成微甜的回忆。

    不要伤心,不要担心,哪有雨会永远不停?曾酸到窒息的别离,会被怀念酿成微甜的回忆。

    最永恒的幸福,不是拥有你,而是拥有和你有关的回忆。

    歌声伴着风,传出去很远很远。杜鹃花听见了,小石子听见了,云朵、蓝天和太阳也听见了。

    但是,爸爸没有听见。

    他不觉得我苦,只是嘲笑我唱这种苦情歌。

    当时我也不会想到,考上大学并非苦尽甘来,只是另一场炼狱生活的开端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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