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深秋寒酥
夏清研将木清池竖起的手指按下去,摇头道:“别说了……”
夏清研的三观在此刻被打碎,然后重组了一遍,听到这些奇奇怪怪的组合,他觉得师徒恋也不是不能接受了,虽然他并不反对。
木清池挑了挑眉,他还有更炸裂的没说呢,这就受不了了?木清池拍了拍夏清研的肩,道:
“师弟,是你太封建了,想开点,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夏清研颓废的抬头看向木清池,到头来他成了这几个人中最封建的,他叹了口气,摇头道:
“你误会了,不是我排斥,我担心他们在一起,会有流言蜚语啊,”
“毕竟,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
叶憬听到夏清研的担忧,也有些顾虑,他对那些话已经习惯了,他担心的是莫清幽受不了。
苏清澜安慰道:“何必在意旁人的目光呢?只要坚定的爱着对方,就不会在意那些。”
叶憬赞同的点了点头,他也觉得此话有理,他爱的是莫清幽,又不是别人,管别人怎么说去?
要是莫清幽实在听不惯,他也不介意将这种人的舌头拔了,不过这样做会不会因违背正道而被血咒反噬啊?
应该不会,能说出那种伤透人心的话的人算什么好东西,给他点教训也算是为民除害,叶憬如此想到。
随后木清池对夏清研嘱托了一些事,才与三人告别,木清池和林清竹站在隧洞前,回头望了一眼,转身离去。
夏清研恋恋不舍目送两人离开,叶憬看了一下苏清澜,又看看夏清研,找了个借口溜走,给两人留下叙旧的时间。
……
随着时间的推移,天气逐渐转凉,植物附上一层薄霜,大雾散去,一缕缕阳光照耀在叶片上,反射出耀眼的白光。
秋季的最后一个节气已经过去,再过半月有余即会迎来立冬,窗外的流苏摇曳着,投射到桌案上的阳光稀稀疏疏。
叶憬伏案处理着折子,任由手臂边的阳光洒过也不曾分心丝毫,不知过去多久,才批完了事务。
他搁下毛笔,仰头往后靠在椅子的靠背上,伸了个懒腰,长腿一蹬,椅子的两个腿便离了地。
叶憬就这样百无聊赖的翘着椅子,无意间抬眸寻找方才胳膊上撒下的阳光,无果后才望向窗外。
“嗯?雪?”
窗外的景象让叶憬呆愣了两秒,随后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失重感,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翘着椅子。
好在叶憬身手敏捷,他快速离开了椅子,一把薅住快要砸到地上发出巨响的椅子,将它重新放回原位。
做完一切后,叶憬心有余悸的拍拍胸口,掀起眼皮继续望向窗外,皱了皱眉。
窗外原先的景象悄然不见,蓝色的树叶上挂着一些白雪,叶憬感觉屋内冷了很多,给自己施了个御寒屏障,去开了门。
叶憬走出门外,看向天空,起先还阳光明媚的天空像有人打翻了墨汁的宣纸,黑压压的一片。
我出现幻觉了?叶憬心里疑惑,如今霜降刚过去不久,按照青漓的地理位置,是不可能在深秋下雪的。
叶憬不信邪的伸出手,一枚如鹅毛般大的雪花落入掌心,下一秒融化成水,微凉的触感让他不得不信这是现实。
他合了掌,失神片刻,一声声叽叽喳喳的声音响起,叶憬循着声音望去,只见几位刚入门的弟子裹着单薄的衣物路过。
“冷死啦,这才几月就下雪啊?”
“谁知道呢,赶紧回住舍吧,冻死了。”
叶憬观望着那几位步履匆匆的弟子,抬手给他们也套了一个御寒屏障,弟子们这才发现站在正殿前的叶憬。
几个弟子连忙站好,异口同声道:“叶师兄好!”
叶憬礼貌的回应,弟子们开始询问叶憬天气一事,叶憬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打算去找夏宗主商议。
打发完弟子,叶憬快步去找了夏清研,告知此事,可夏清研也表示自己并不知道,随后给大家发了御寒的衣物和炭火,派人去调查此事。
大雪不间断的下着,润雅丘的流苏枝桠承受不住厚厚的积雪,发出吱嘎的声音,便断下掉落在地。
叶憬想办法用灵力将积雪除去,可雪太大,这样的做法没有什么用,叶憬直接在润雅丘上方开了个巨大的火系屏障,将落在屏障上的积雪蒸发。
经过三界管事人的沟通,发现这是一场全界性雪,这让叶憬诧异不已,他起初只以为这是一场恶劣天气。
积雪给三界造成了很多的困扰,庄稼被压死,房屋被压塌,道路不通等等,大家苦不堪言。
好在这场雪只下了七天,叶憬忙完因雪灾出现的事务后,才收到了盛锦鸣的传音,叶憬一听便察觉出了不对劲。
“锦鸣,你的声音……”
“哦,不用担心,只是嗓子哑了而已,之前有过一次了。”
对面传来盛锦鸣沙哑的声音,语调看似极度平淡,但叶憬也听出了其中隐忍的颤抖。
叶憬回想起上次盛锦鸣嗓音嘶哑的原因,担忧的询问道:
“锦鸣,你是不是遇见什么事了?”
对面沉默了片刻,只听见一道不易察觉的呼吸声,随后盛锦鸣道:
“我…我师尊死了。”
?叶憬听到这句话后额角猛的一跳,祈之浣怎么就死了?他不是跟南鸢在一块吗?而且祈之浣不是神吗?在凡间也会死?
叶憬开口打算追问,却被盛锦鸣打断。
“不是简单的死,我的意思是说,他不会再转生重新渡劫了。”
叶憬微微张口,有些愕然,像祈之浣那样本就是神这个物种的人,与飞升成神不一样。
飞升成神的人渡劫失败就是陨落,而本就是神的,下凡渡劫即使死亡也会转世投胎,然后重新渡劫,直到成功回到天庭。
可盛锦鸣这话是什么意思?祈之浣不能再转世了?叶憬更加疑惑,只见盛锦鸣继续道:
“你知道的,我师尊他下凡只是渡劫,但仍在神位上,天律司信仰的也是他,所以供奉他的神牌是有赐福的,”
“无论是他转世什么,只要在神位上,天律司就可以得到赐福,”
“可……”盛锦鸣说到这停顿下来,叶憬听见对面微小的哽咽一声,对面继续说道:
“他今天死后,神牌不再奏效,你懂吧?”
叶憬听到这当然懂了,供奉的神会给非常虔诚的信徒降下赐福,而媒介就是神牌,倘若神牌不再奏效,也就意味着……
这位神,已经陨落。
祈之浣陨落了。
叶憬更加不能理解了,祈之浣象征的是公正,这一概念在很早就已经存在,加上他本来就是神,按常理来说,根本不可能陨落。
除非是他甘愿自行陨落。
所以这七天的雪,是尘世在为祈之浣的陨落哀哭吗?可是他好端端的为什么会自行陨落?
叶憬思考到这,想要追问,但听见传音里断断续续的细微抽噎,叶憬决定先稳住盛锦鸣的情绪。
“锦鸣?需要我来陪你一会吗?”叶憬试探着询问。
“不用,这事我消化的差不多了,只是提到还是有点难受,不用来找我。”
听到盛锦鸣如此说,叶憬松了口气,从神魔之战的除夕那晚后,对于叶憬,盛锦鸣从来不把情绪藏着掖着,会毫不犹豫的倾述,叶憬深知这一点,只要盛锦鸣说没事,那就是真的没事了。
“几日前,我师尊和南鸢一起回到天律司……”
盛锦鸣得知两人要来天律司的消息,早早就在门口等候,接到两人后才得知两人是因为几个月前南峤一事来的。
南鸢被带去探望南峤,戒律殿前只剩下盛锦鸣和祈之浣两人,祈之浣挑了挑眉搭上盛锦鸣的肩,一脸人畜无害的关切问道:
“锦鸣,天律司的审判是不是很好玩?你师父我没骗你吧?”
盛锦鸣看向祈之浣,这人笑的关切,可语气和眼神里全带着戏谑,盛锦鸣有些怀念祈之浣之前当司寇的日子了。
那段时间祈之浣为了自己的形象,装的有模有样的,温柔师尊的人设算是被他拿捏的死死的。
后来盛锦鸣当了司寇,两人再次遇见,盛锦鸣发现祈之浣跟之前完全不一样,他甚至怀疑祈之浣是被南鸢带坏的,毕竟南鸢是出了名的不正经。
但两人不正经的地方又截然不同,前者是喜欢开玩笑,后者是在感情上喜欢开玩笑,所以祈之浣不可能是被南鸢带歪的。
盛锦鸣后面就肯定,眼前这个不着调的祈之浣才是真正的祈之浣,而温柔人设,只是装给别人看的。
知道祈之浣真正性格,就要做好不被他不着调的话气死的准备,盛锦鸣深吸一口气,故作正经的回答道:
“还行,毕竟我十四就开始处理这些了,早习惯了不是吗?”
祈之浣脸上丝毫没有愧疚,他笑着点了点头,抬手狠揉了一把盛锦鸣的头,盛锦鸣摸着凌乱的头发,瞬间炸了。
“师尊!不要揉我的头了,我不是小孩子了!!”
盛锦鸣的声音一出,四周的弟子纷纷被吸引,都将视线移了过来,盛锦鸣扭头看向那些打量他的弟子,大声凶道:
“看什么看?事情都忙完了就在这看?!”
说罢他指向其中一位弟子,嚷道:“你!要是很闲,就滚去擦议辩台!!!!”
见盛锦鸣还要逮人,其他人连滚带爬的跑的无影无踪,祈之浣偷瞄了一眼盛锦鸣,浅笑一下。
“哎呀徒儿,不要这么暴力,会找不到道侣的。”
盛锦鸣望着那群弟子远去,转身看向祈之浣,气呼呼的一字一顿道:
“我、不、需、要!”
祈之浣微微张口,脸上闪过一丝讶异,随后脸上带着极度无奈的笑容,祈之浣摇了摇头道:
“你啊,只是还没遇到对的人,所以才没有这种想法,等……”
“那师尊呢?”
“什么?”祈之浣被盛锦鸣突然的问题问的的有些怔然。
“南鸢,真的是对的人吗?”
盛锦鸣抬眸与祈之浣凝视,眼里带着对答案的渴望,他将方才的问题换了个更加直接的问法。
这个问题确实将祈之浣给问住了,他跟南鸢在一起多年,最初的恨意和想法早已淡却,他也分不清了自己究竟是想利用南鸢还是别的。
祈之浣不知该如何作答,背过身低垂的眸缓缓合上,又迅速睁开,闭眸时闪而过的记忆让他心尖一颤。
一闭眼,脑海里全是与南鸢的回忆,那双随时随地都含情脉脉的眼眸,让祈之浣一下子不愿直视。
在祈之浣脑中混乱不知如何作答时,天空中一道闷雷炸响,随后便是尖锐的耳鸣,祈之浣下意识的揉了揉太阳穴。
“均衡世间的神,何时归?何时……”
“现在吧……现在……”
“渡劫……天雷,,议辩台……不死、”
断断续续的吟唱在祈之浣耳边环绕,祈之浣仰头望着天律司上空汇聚成螺旋状的黑云,扭头对盛锦鸣嘱咐道:
“锦鸣,这是我的雷劫,带弟子们撤离议辩台,越远越好。”
说完,祈之浣抬脚轻功往议辩台赶去,他没想到天庭会挑在今日让他渡劫,祈之浣手里灵力运转,估量着自己的修为能否挺过雷劫。
应该够……祈之浣手掌一握,灵力重新回到体内,要是他能凭修为撑过雷劫,那自己就可以重新回到天上,也就不需要南鸢了。
空灵的声音反复告诉祈之浣只有在议辩台渡劫才能保别人不伤,于是他三步并作两步的往议辩台的台阶上走。
此刻他祈求自己不要撞上南鸢,要是撞上一切都完了,祈之浣心里祈求着,在踏上最后一个梯步后猛的顿住。
台上背对着他的身影,正是南鸢。
祈之浣脑袋一片空白,只剩下空灵的吟唱,他不明白在地牢里探望南峤的南鸢怎么会在议辩台上。
在祈之浣发愣的空隙,台上的那人似有所感的转身,在远处凝视着祈之浣,对上了祈之浣有些惊讶的双眼。
“祈之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