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火势
若说傅墨卿方才之言是无心而有义，那若是他此时再行进言便就是有意与陛下对着干了。
此事疑点南凌天不查，那便也只能到此为止，这后宫之事他们这些朝臣着实不必多言。
楚攸宁亦知晓这个道理，若是傅墨卿再未她出言恐怕今日这场祭祀之功也抵不了南凌天的怒气了，虽眼下不敢惩处，可南凌天是个睚眦小忿之人，难免这之后不将矛头对准他。
她原就被宫女们七手八脚搀扶的有些不稳，索性向着傅墨卿那边崴了几步，趁机向着傅墨卿递了个眼色，示意他按兵不动。
傅墨卿之言皆是为了她所说，若今日离了这殿内楚若宁的伤再想找到罪魁祸首，那便也只能她这个苦主来背锅。
到时，离了这满朝文武旁人眼下，便是楚若宁说什么就是什么，她就算被冤的体无完肤也亦没有说话的立场。
这道理她懂，放在谁心下都是明白，所以楚攸宁也根本没有给楚若宁留这个机会。
她体内吃下的解药原本就是最好的解释，若错过了眼下机会等对方回过神来，上一世被她冤的哑口无言的模样恐怕又将重演。
南凌天警告似的看了傅墨卿一眼，见他没了继续分辨的意思转而将楚若宁打横抱起便要向着门外而去。
但南凌天的脚步方起，身后却忽而传来一声轰响。
南凌天蹙着眉转身，却见那疯傻的楚攸宁竟将身旁的烛火架子打翻了。
楚攸宁就站在那火光之中，回头看着他。
身后，烛火落地洒了这个的烛油，身旁的朱漆红木柱上挂的帘子瞬间落入了火光，火势顺着柱子便攀爬了上去。
南凌天本要向外的脚步不得不停顿了下来，她将楚若宁安然放落在地，不可理喻的抬手指着楚攸宁吼道：
“楚攸宁！你到底想做什么？！”
回应他的当然没有楚攸宁的回答，而是一阵慌乱的躲避。
楚攸宁见了火光也不避，口中喊叫着慌不择路的跑着，若不是身旁宫女拦着只怕要冲到火光中去。
她从方才起，就是一副惧怕的模样，而她口中的蛇应当就是让楚若宁受伤的那条。
看着皇后娘娘如此模样，堂上众人无人不信她眼下当真疯癫，不然什么人会往火光中跑？也唯有痴傻如皇后这般才会知险犯险了。
那皇后娘娘既然痴傻，且口中一直嚷嚷着害怕，那这蛇想来不是她所为，她向来被关押冷宫，且冷宫周边的看守之严格他们这些朝臣亦有所耳闻，她没有这个能力亦没有时机如此去做的。
这若不是皇后所为，那伤了丽妃娘娘的蛇那便也只有一种解释了。
朝臣避让开了火光，看着那几乎被控制住的皇后娘娘，目光尽皆向着楚若宁看去。
这事情发生的突然，楚若宁没料想得到这个贱人竟如此疯魔，看着她身上的衣料几乎与火光相触，她有一瞬间怔然的想——楚攸宁好像是真的想要寻死。
她看着那火光中如同飞蛾一般挣扎着的楚攸宁，一时有些失神，但紧接着便就是高兴！
她今日与楚攸宁接触下来以为自己那时下的毒未能起到作用，而眼下看来楚攸宁却疯的厉害！她甚至自己想要寻死！
楚若宁想着，眉眼间皆是一阵喜意，但眼下却也还不是欢喜的时候，她转头看着百官皆看向她的神色，忽而挣开了南凌天的怀抱，酿酿跄跄着朝着楚攸宁而去。
这些朝臣之所以如此看她，不过是想将这罪证加诸与她身上罢了，但若她与楚攸宁本就姐妹情深，那这些话便轮不到他们多嘴！
楚若宁向着楚攸宁跌跌撞撞的迈步了过去，面上局限的神情担忧，口中呼唤着：
“姐姐你这是要做什么？快回来！那可是火海啊！”
楚若宁的手当然没有碰到她口中的姐姐，因为她在来时便暗暗推了其中的一名宫女，那宫女眼下正拉着楚攸宁蓦然被这道力气一推带着楚攸宁便向着火中跌去。
放在旁人眼中，便是她楚若宁拼尽全力也未能救下执意赴死的皇后娘娘。
楚攸宁早就料到她会有此一招，在宫女的拉扯之下抵抗着惯性转身，竟是抓住了楚若宁身着的那件披风。
那件南凌天亲手为她披上的披风，眼下却成了她即将赴死的引子。
情急之下楚攸宁一手推开了那名宫女，面上神色诧异，转而拉着楚若宁一同向着火中倒去。
火舌瞬间吞没了上来，堂中之人无人动身皆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震惊的无法自己，傅墨卿站的位置离火光不算太近，他心下蓦然漏了一拍，心念未动身体便先一步行了起来。
就好像是定格之中的唯一神明，向着楚攸宁远远伸出了手。
傅墨卿从未觉得他与楚攸宁之间的距离这样的远，远到他竭尽全力却仍是触不到她。
又是一声轰鸣，她二人在这火光之中摔在了地上，动作间将身旁的烛火台架砸向了一旁，火光蓦地冲上来，又因火源的远离而蓦然收势。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殿外端着水姗姗来迟的内官们忙向着二人身旁泼着，火势造就的烟雾散去终于露出了躺倒在地上的二人。
傅墨卿此刻顾不上周遭的神色，也顾不得什么君臣男女之别，他只迫切的想要知道楚攸宁伤的如何。
他箭步上前看着躺倒在地的楚攸宁，但好在火光散的及时，所以火势并未完全将其吞没，楚攸宁此时躺倒在地并未失去意识。
楚攸宁被巨大的惯性撞倒在地上，冲撞的力道加上火光的灼热让她缓了良久这才回过神来，她睁眼蓦然对上傅墨卿的眉眼心下一怔。
傅墨卿面上的神色是她似曾相识又分外久远的，如这般担忧又关之切切的神色让她有些恍若隔世。
上一次看到他面前这个神情之时，还是在前世的记忆之中，她甚至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时候的记忆。
但这份记忆每每在她最是艰难之时，却总是浮现在眼前，支撑着她走过了很多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