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简约
东方朔与徐之已商量了一番此次回京要做的事情,也将明日述职的内容再次回顾了一遍,若明日陛下问起他也好早做对策。
他自这名誉天下的京城逛了一遭,却不见他当初离开时的那般风光盛景,洛阳处处灾情他已全力救助,但他一介王爷能力有限,不想这京中情形也与洛阳相差无几。
他瞧着往日里灯火通明家家掌灯,欢声笑语隔着门扉院落便能传出的百姓人家,眼下却是一副潦倒模样,偶有几个孩童出来玩耍却都瘦骨如材。
没了水源便相当于没了食物,他们这些身处权贵最底层的百姓最是遭殃,不及皇门贵戚有权有势,亦不及商户之家有银钱,天下之灾最先受害的便是他们这些人。
这天下如他们这样的人很多,但换而言之这天下也是因为有了他们才能够被称之为国,但眼下这偌大京城,本该是最繁荣的地方却亦是如此惨状,对比之前落差感不是一星半点。
“看来这百姓间的流言不虚。”
东方朔神色庄严,眸中是沉淀后的不忍夹杂着几分落寞。
“这大好河山由先帝之手交接下来,竟有朝一日会成为如此模样,我若是百姓恐怕也会有此猜想。”
他们原先虽也不算富饶,但衣食充足也称得上喜乐安康,眼下别说钱财就连温饱都成了难题,他知别处灾情严重却不想京中亦是如此严峻。
这一路上来他见到的地方甚至有些百姓已然为了微末的一丝水源大打出手,有些甚至几日未能喝上一口气,还有那些因没有食物没有水源就快活活饿死的百姓。
他一路上来见了很多,就算他掏空了他身上所有的水粮钱财,甚至将带着的衣物都悉数给了沿途的百姓,但这仍是不能解决什么,过不了几日他帮助的百姓依旧会陷入今日的困苦之中,不得挣脱。
东方朔心中有些悲哀,他一时不知这悲哀自何处而起,是那些苦难的百姓,还是帝王之位上那个无所作为的陛下?亦或是他身为一介王爷却没有能力去解决这场灾难。
见他面色愈来愈差,徐之已上前一步拍了拍他的肩,宽慰道:
“王爷,这不是你的过错,你也无权去管。”
天子之位上之人大多生性多疑,这多疑在这百十年来尤数现皇疑心最甚,若是有人贸然插手只怕会被当成他的威胁。
“但这天下,就该如此吗?”
徐之已闻听此话沉默了片刻,方道:
“不会的,上天垂怜苍生就算是天子一人之过也断不会叫百姓一同陪葬。”
若真如传言那般是上天之罚,那以南凌天一人之过也不会因他一人而灭了整国,或许事情会在什么地方获得转机,救这一国百姓的性命。
“但愿如此。”
东方朔点头,朝着远处那片原先是一片麦浪的空地走过去,那地面上现下已然寸草不生,没了水源的滋养已然干裂开了。
楚家二哥楚月辰现下所居的小院内,忽而有客不请自来,眼下这个时节有他人忽然出入他的院中这让他立时警惕起来。
楚府翻案在即,他前些日子已然奏报了主要负责他楚府案情的官员,将他最近收集的证据悉数承报了上去,虽他眼下不在官位但同为大理寺同僚多少会因着他先前的交情卖他一点薄面。
自他父亲被下狱牢中,他身为楚家一员被停职赋闲,他这院中便再未来过旁人,何况眼下三弟楚月明也居于院中,若来者是敌非友恐怕有误他包藏祸心之嫌。
那来人并未走院中正门,而是从屋后绕过了旁人视线,自院墙上径直翻了进来。
为了不别有用心之人有机可乘,楚月辰出了屋门当即便揭穿了他如此特立独行的行踪。
“如此光天化日,何人竟敢擅闯民宅?”
他一喊,方才还偷偷摸摸将身子俯低在院墙内走着猫步的“擅闯者”忽然被吓了一跳,待反应过来却仍是蹑手蹑脚的快步向着他过来了。
楚月辰眉头紧锁,一时没能看明白对方的行为,不等他反应却见那人蹑手蹑脚的快步向着屋内去了。
他头顶瞬间冒了个大大的问号,怎么这人见着了他这个主人家竟还敢如此大胆呢?
大胆的擅闯者不仅入了屋内,甚至对着他这个主人发出了邀请,楚月辰看着疯狂朝着他招手的人,疑惑之意更甚了。
待他入了屋听了此人所言,方知方才全然是他自己误会了。
“你是说,洛阳王也来了这京城?”
楚月辰明白了这前后原由,神色严谨的道,向着来人确认着。
来人点了点头,交代着自家主子的吩咐。
“是,王爷让属下也告知大人你听,说明夜由大人约个地方,你们碰了面说话,王爷很是担心楚府的境遇,还有……”
他想着王爷与他说话时犹豫的神情,一时也没能明白自家王爷没说完的这句究竟是要说什么,便止了话音道:
“大概便是这些。”
楚月辰郑重点头,他大概知晓来人要说的后半段是什么,先帝过世之前洛阳王还未得如此封号当时还与他们同住京城,是以常常往来与府中。
一来二去,就算不说他也看得出来对方的心思,东方朔好似尤其钟情他的长妹楚攸宁,但奈何妹妹自小便有婚约在身,这不可能的事情便无人提及。
东方朔此时关心楚府自是真的,但说到担心恐怕也同样心系眼下孤身待在冷宫之内的攸儿,他身为哥哥亦是同样担忧,但他眼下无权实在束手无策。
“好,我知晓了,你回去转告你家王爷,说明日便约在深水巷附近的鹏云客栈,到时见面相谈。”
既约好了地点,那他的任务便算完成,看着他自屋后围栏又做贼似的跳出去,楚月辰忽而有些好笑。
他堂堂一介王爷下属,竟成了细作一般,想是东方朔为人一向坦荡,也未曾教属下如何避人耳目吧。
他望着来人离开的方向笑,心下一直以为压着的石头也在此时略微松快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