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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愿君心似我心(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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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霁非晴知道宁衡舟不讨厌她,甚至从眼神便能看出,他对她应当是有好感的。可她不能感同身受,甚至无法想象为一人牵肠挂肚的滋味。

    娘亲教过她习字读书,教过她大道理,却独没教过情爱。

    只能怪宁衡舟命不好。

    霁非晴合上眼前,宁衡舟还坐在床边看着自己,其实她不喜欢被人注视入睡,但他的眼神太没有攻击性,而是一种漫漫的柔情,她竟真在他的注视下安然睡着了。

    第二天霁非晴起来神清气爽,昨夜那魔修修为太高深,她仅仅吸食一丝,浑身便注满力量,连丹田都充盈几分。

    宁衡舟已不在床边,她去松竹林路上遇见洛雨书,才知道杨铮下了山。

    半夜高若水急报,说浔阳前边的白河镇发现双乐踪迹,来的不止双乐,还有追击双乐至此的天灵圣教凶兽之一——滔夜君。

    天灵圣教四凶兽,人面兽身,凶狠暴戾,修为强悍,若被盯上,则不死不休,不是好对付的东西。

    杨轶声派杨铮带二十名弟子连夜赶去白河镇支援。

    杨轶声焦躁来回踱步。

    寒山派弟子本就不多,昨夜雪竺峰和碧云峰已折损七八名弟子,姜秋若为从魔修手中救下萧盈仙受了重伤,萧盈仙至今还在魔修手里,生死不明。

    他不得已派铮儿去支援,但他翠倚峰人丁稀少,若铮儿有个不测……

    杨轶声心一紧,一口热茶难以咽下,又把茶杯重重放下,他正愁眉莫展,霁非晴从门外走来,望来的目中满是好战之意。

    杨轶声立时猜到霁非晴要说的话,果然听霁非晴坚定道:“师尊,弟子也愿前往白河镇支援。”

    杨轶声摆手,示意她下去。

    他的小徒弟倔强呆在原地,就是不愿退下,“师尊,为何徒儿就非得留在翠倚峰,为何徒儿不能随大师兄征战?”

    “为师自有打算。”

    杨轶声态度坚决,没留一丝余地,他无视霁非晴不满的神情,径直回了卧房。

    最后霁非晴退了出去,她闷闷不乐回浣月阁,却见宁衡舟已坐在院子里,桌上是一碗热腾腾的白粥,一碟酱瓜丝,他脸上还有些灰,应是在灶房弄脏的。

    “师姐,我手没师兄巧,也是第一次下厨,望师姐莫要嫌弃。”

    霁非晴几步过来坐下,拿起勺子喝一口,点头道:“确实没大师兄做的好吃。”

    宁衡舟本来只是客气一下,闻言笑意挂不住了,“原想师兄这一去不知要多久,我就每日为师姐下厨好了,可师姐既然不喜欢,我也无计可施。”

    他起身作势要走,慢慢的几步走到门口,霁非晴声音轻轻飘来,让他心口一跳。

    她说:“以后每日三餐,都送到浣月阁。”

    眉间雀跃便再也藏不住,他跨出门槛,手捂上发烫的脸,回眸瞧院中白衣,抬步回听雨阁。

    路上都是残枝败叶,仿佛已入深秋,宁衡舟踩在枯叶上,听得“唰唰”响,一片竹叶落至他肩头,他皱了眉,怕弄脏衣服,随手拂开那片竹叶,那片竹叶悠悠然随风而去,也不知,会不会吹去白河镇上。

    残枝败叶纷纷扬扬从天空飘落,落至漫天血雾中,奇异的有绮丽的美感。

    杨铮立于血泊中,前方又是一团血雾喷来,他立时扬剑挡下,沧海剑的蓝光将血雾挡在十寸之外,旋即剑光四起,跃于前方斩下魔修头颅。

    杨铮身后弟子围上来,警惕望着四周。

    方才他们还在寻萧盈仙踪迹,哪想天灵圣教教众行事诡谲卑鄙,他们一下损失了两名弟子。

    见四周再无魔修气息,沧海剑飞回杨铮手里,旋即有人道:“大师兄,你先回营地休息吧。”

    杨铮前一个月赶至此,一刻也没休息过。天灵圣教教众像野草一样杀不尽,还把白河镇变作废墟,至今连双乐、滔夜君的影子也没见到。

    杨铮身心有些疲惫,他揉揉眉心,刚回营地柯一宁就迎上来,见他空手而归,柯一宁沉下脸,“还没有盈仙的消息?”

    杨铮摇头,“尚无。”

    柯一宁斜睨他:“杨掌门怎么只派你一个人来?”

    杨铮哪里不明白柯一宁的意思。

    柯师伯是嫌他无用。这一个月来,他已经听到好几次冷言冷语,也大抵知道柯师伯是瞧不上他的。

    现下他只想坐下歇息会,无心和旁人计较,入了帐篷便一屁股坐在草堆上,他还没来得及阖上眼,坐在对面的姜秋若欲言又止,瞧见他的神情有些疲惫,便住了嘴。

    杨铮重复道:“没有萧师妹的消息。”他阖眼昏昏欲睡,能感觉姜秋若失望的目光仍在身上,他无心再去想旁的东西,便沉沉睡下。

    杨铮睡着没多久,营帐外突而吵杂起来,不时有人的声音,他分神去听,好像是信到了。

    杨铮霍然起身朝外边走去,高师伯正拿信看,见他来笑道:“师侄,有你的信。”

    杨铮脚步加快,疲意一扫而空。

    “是思齐给你的。”

    杨铮一顿,接下高师伯递来的信,熟悉的字迹的确是纪思齐,通篇在斥责杨铮那晚把他丢在小树林一走了之。

    杨铮微微一笑,目光不觉在余下的信封寻找,一共八封,五封纪思齐,剩下三封都是柯师伯的。

    “他给我寄这么多作甚?我又不是来游山玩水的,哪有这么多闲情逸致封封去看!”高师伯口中是这么斥责,杨铮却瞧见他眉舒展开来,眼里分明是开心的。

    杨铮在营帐重新睡下,但不似方才睡意浓重,睁眼闭眼心绪都飞回寒山,幽幽沉香充斥帐里,渐勾起他星点睡意,他阖上眼,手还拿着纪思齐寄来的信,心口微暖,渐渐陷入梦乡,梦里没有纪思齐,没有枫晚林,有的,是漫天纷飞的竹叶。

    杨铮一去就去了大半年,门内派来的弟子从原先四十五名锐减到二十名,幸而仙音阁和秦淮剑派各派四十名弟子支援,离浔阳近的万寿宫也派三十人来援,否则照天灵圣教攻势,早就攻入浔阳城。

    天灵圣教以追击双乐做幌子,实则有想踏平凡界之意,派出众多教众在凡界肆意惹事,有的魔修趁机混入其中,不知多少修士死于非命。

    近来天灵圣教安分了些,秦淮剑派得来消息,说天灵圣教不知打的什么主意,渐有往昆仑山靠拢之意,秦淮剑派已派弟子继续追踪,如有消息即刻转报各个仙门。

    各个仙门召回弟子,只留五人轮流巡哨。

    杨铮回寒山第二日,把自己击杀魔修所得灵宝上交杨轶声和洛雨书,只留下飞雪流月裙。

    他要把飞雪流月裙送给小师妹。

    霁非晴在院子忽瞥一个高大的人影在门口徘徊,扬声问:“大师兄,怎么不进来?”

    杨铮这才缓缓推开门,他双手捧着一件素色纱裙,神情有些拘谨,开口第一句是:“宁师弟没和你在一块吗?”

    他还记着昨日去枫晚林,宁衡舟和小师妹十分……十分亲密无间。

    捧着衣裙的手不自觉收紧,他的眸无处安放,也不知该不该看霁非晴,索性垂了眸盯着地上。

    “他不在。”

    杨铮闻言,紧绷的心弦缓和些,把飞雪流月裙递给霁非晴,轻声道:“这衣裙送你,你去试试。”

    霁非晴道谢接去卧房换,方一换上就觉轻盈如羽,绝非凡品。

    杨铮注视她穿着飞雪流月裙款款走来,果然如自己想象中清丽动人。

    浣月阁里,只有小师妹和他,没有第三个人。

    压抑的思念突然掀开一个角,一发不可收拾的流出来。

    这大半年来,明明他很少想起师妹,也很少想起师尊师娘。他手中都是鲜血,四目所及之处皆是千疮百孔的废土,他满心满眼都是杀退天灵圣教的战意。

    有的时候,他都以为自己年少悸动已如潮水褪去,只偶尔心空落落的,像缺了一角。

    可昨日一回到寒山,一踏上翠倚峰,看千灯河流水淙淙,听林中幽然虫鸣,那股决堤来的思念瞬间淹没他。

    比以前更多,更热烈,更汹涌。

    她在他面前站定,笑吟吟问:“师兄,怎么不说话?”

    杨铮眨眨眼,红着脸:“师妹……”

    她还在望着他,等他接下来的话。

    杨铮轻声道:“真好看。”

    “有多好看?”

    杨铮视线到处乱转,半晌憋出词来:“比花好看。”

    他鼓起勇气,将昨日翻滚在心底的说辞尽数说出来:“明日要不要一同出去走走?我回来见山下的木槿花开了……”

    “明日我要教宁师弟习剑。”

    “哦,哦,好。”

    院子里寂静无声,半晌杨铮又问:“宁师弟剑术如何了?”

    “还是那么不长进。”

    霁非晴笑几声,从食盒取出几碟小菜,“师兄坐下来吃吧。”

    杨铮尝一箸小菜,勉强笑道:“这是师妹亲手做的么?确实不错。”

    霁非晴:“这是宁师弟做的,自从师兄去白河镇,宁师弟每日都会做好三餐送来。”

    手中筷子倏然落在桌上,杨铮不好意思的笑笑,拿了反复擦拭,复重新夹一箸放入口中,吃到嘴里却有些苦,他低声夸道:“宁师弟,有心了。”

    最后木槿花没看成,他没去找霁非晴,也没去松竹林,他悄悄沿山路下山,慢慢走至浔阳城外的小村庄上。

    那里住了零星几户人家。

    杨铮坐在河岸的柳树下望对岸的人,一位头发已花白的人老妇人端着木盆走到河边,她约莫六七十岁了,走起来路很慢很慢,要佝偻着腰。

    老妇人见杨铮目不转睛盯着自己,对他和蔼一笑,“公子模样真俊,瞧着挺面生。”

    杨铮浅笑:“头一次来。”

    妇人瞧他模样有几分面熟,想起前尘往事,低下头去搓洗衣服:“若我小儿尚在世,也和公子差不多大呢。”

    水珠溅上她干皱的脸,她擦去水珠,听人没说话,继续道:“若不是实在养不了,没办法的事,今儿还是他生辰呢……”

    她自顾自说话,再抬头时,眼前已空无一人。

    -

    树影摇曳,月色清冷。

    甬道冗长深邃,一眼望不到头。

    一名全身蒙在黑袍下的男子悄无声息沿甬道朝尽头走,他身量很高,比他身后的三个黑衣人高出一个头。

    他在拐角处停下,推开一扇门,门后是一座幽静的宫殿,入目遍地是白色蜡烛,火光刺眼,男子率先走进去在中间椅子坐下。

    这把椅子浇满鲜血,血却在黑袍落下之际散开。这把椅子由骨头而作,椅背绑着一颗新鲜头颅,那颗头颅死不瞑目瞪着眼。

    男子扯下帽子,露出一张布满诡异妖纹的脸。他的眼珠是赤红色,比椅子上的血更鲜艳,垂落的发挡住稍显苍白的侧颜,却挡不住精致俊美的五官。

    其中一名黑衣人上前一步,音调怪异:“少主,属下已命弟子聚集昆仑山,等少主下一步指示。”

    赤红的眼珠定在黑衣人脸上,他脸上妖纹突地一跳,红光沿脉络蔓开,“扯开通道。”

    他的声音很嘶哑难听,像干枯的树枝刮在石板的声音。

    另一人问:“若是那些仙门弟子也全部涌入昆仑呢?”

    男子神情有些不耐,手旋即往虚空一点,地板缝隙霍然长出几道挂着倒刺的藤蔓将问话的人绞住,他冷笑:“那就送他们下九幽。”

    他话音方落,藤蔓从那人嘴里穿插而过,那人鲜血直流惨叫不止,藤蔓越绞越紧,只听噗的一声炸开,湿哒哒的血肉炸成血雾,散在各处地板墙壁。

    “谁再问这些没脑子的话,下场就如此人。”

    另外两人缩了脖子,默不作声。

    片刻有人从门外走来,颤颤巍巍道:“晏少主,教主请你去三幽宫一趟。”

    一道赤光擦着那人脸颊钉入墙中,那人立即跪下哭喊:“求少主饶我一命,这是,这是教主的旨意啊。”

    “滚。天罗衣也敢命令本座?”

    高台上的男子冷睨他,跪着的人便连爬带滚出去。

    那人滚出去,随后又涌入四名壮年男子,个个都是元婴期修士,一人冷脸道:“晏不孤,教主请你去三幽殿。”

    晏不孤神情莫测,嗤道:“天罗衣真看得起我。”

    他重新带上帽子,裹在密不透风黑袍里的面容已不复方才冰冷暴躁,赤红的瞳盯着窗外寒鸦,一步一步往三幽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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