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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力陈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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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宫巍巍高墙,重重殿宇,明有擎卫军镇守,暗有隐哨护卫,俨然是座铁狱铜笼。

    司狱处则更是不必说,一旦进去,插翅难飞。

    步竫舟心中已有决断,拿着圣旨缓缓起身:“谢路公公相告。”

    虽已下达幽禁圣令,路公公还是朝他恭恭敬敬地颔首行半礼:“王爷客气。”

    跪作一片的众人跟着陆续起身,路公公朝身边的侍卫长轻抬下巴示意。

    而后一扬拂尘,自行转身,带着一众小太监和宫女往府门外走。

    待所有太监宫女皆出了府门,侍卫长才招手高声道:“十五骑等人,现已正式收编擎卫军,全部都跟上!”

    十五骑等人立在原地,纹丝不动。

    侍卫长眼睛一横,冷声低斥:“怎么?各位是想要造反不成?!”

    步竫舟看着满院身穿黑色护卫服的人,最后将目光落在为首的沈着身上:“沈着,带大家入宫。”

    沈着身为十五骑之首,自然有调动号令十五骑众人之权。

    他神色端肃,目光扫过宁君哲和六婶,最后深望着步竫舟,恭敬行礼:“王爷,珍重。”

    众人跟着他躬身行礼,面上皆是隐忍不发的不忿与愤懑。

    侍卫长见状,自觉替陛下办差,理应顺顺利利无人敢言。

    可眼下奉旨带人还要看对方脸色,一股怒火由内而起。

    他伸手一巴掌甩在离自己最近的一个护卫脸上,横眉怒目低斥讥讽。

    “陛下收编是给各位机会弃暗投明,你们却对一介罪臣言听计从,是不要命了吗?!”

    事发突然,步竫舟眼神霎时冷冽。

    站在沈着身边的流叔如何能忍,目光冷冷地射向侍卫长,赫然从腰间抽出那根夺命长鞭。

    他的手一抖,长鞭灵活绕过众侍卫,长驱直入,直逼侍卫长。

    侍卫长脸色一变,手刚刚放上刀柄,还没来得及抽出,带刺长鞭已然缠上脖颈。

    转瞬之间,鲜血四溢,侍卫长睁着铜铃般大的双眼表情凝滞。

    众侍卫皆是一惊又一愣,顷刻拔刀逼近。

    步竫舟从容不迫地冷冷扫过目露凶光的众侍卫,凌然大喝:“谁敢动?!”

    府门外的路公公听见身后再度传来兵戈厉喝之声,回身一看,正好看见侍卫长脖颈喷血直直倒下。

    他一脸惊骇地拿着拂尘直指流叔,咬牙恨声憋出几个字:“流叔!你简直胆大包天!”

    流叔手持长鞭,红着眼凝视路公公,一字一句落音铿锵。

    “之前忠王谋逆,陛下远在茌阳,是王爷明察秋毫,运筹帷幄,提前飞鸽传书告诉的陛下!

    陛下回京遭贼人毒手一路截杀,也是王爷!和我们十五骑!带着重伤的陛下杀入皇宫,饮血正统!

    哪怕陛下此后步步试探,王爷也从来没有生出过丝毫异心!殚精竭虑一心一意为陛下清扫窒碍,平衡朝野!

    王爷如果要反!哪里需要等到现在这样不痛不痒的时机?!

    我流叔就是为王爷不平!为王爷寒心!

    路公公!你今天大可以把我说的话原原本本呈报陛下!

    姑且不论十五骑不忠二主,即便是忠,我流叔也绝不为此等忘恩负义的人效忠!!”

    此番忠义与大逆不道之言落下,路公公心道坏了,万般无奈的同时又油然而生敬佩之意。

    从前在皇宫之时,他便从小事中窥见流叔此人忠心护主的劲儿。

    是以太后才会将如此忠仆放在王爷身边。

    岂料流叔忠心至此,抗旨不遵便罢了,竟不惜公然杀侍卫长,拒绝收编,完全不把陛下放在眼里!

    如此多双眼睛看着,他即便是想瞒也瞒不住,必然是要向上呈报的。

    本是一招瞒天过海,这可如何是好!

    步竫舟起初只是猜测陛下此举的真正用意,此刻见路公公面露有心无力之色,顷刻便了悟了。

    场面失控,事态朝着始料未及的方向发展。

    此事必然需要一个说法,否则天子之怒,不是流叔一个小小的护卫所能承受的。

    步竫舟将长袍掀开,果断对着路公公跪下。

    身为王爷,却对总领太监行如此大礼,实在不合规矩。

    路公公吓得连忙上前托住他的双臂,欲将他扶起来:“王爷折煞老奴了!老奴惶恐!”

    步竫舟一跪,众十五骑亦跟着跪作一片。

    流叔心性率直,本就不懂谋断里的弯弯绕绕。

    刚才被气得头脑发昏,做出如此不可饶恕之举。

    现在见王爷竟纡尊降贵向路公公下跪,才后知后觉自己一时冲动闯下了弥天大祸。

    步竫舟不起,路公公只好一脸惶恐地也在他面前跪下。

    他看一眼懊悔而不知所措的流叔,再看向路公公爱莫能助的脸色,将责任一力承担。

    “路公公,流叔身为本王下属,却无视法纪,出言不逊,实是本王驭下无方,本王自请领受八十廷杖,以息天威。”

    步竫舟面色坚定,掷地有声。

    众人闻言,俱是浑身一震,不约而同高声喊:“王爷!”

    宁君哲耳聪目明,身为天子,自己的侍卫长被臣子一击毙命,无疑是打脸加挑衅。

    届时呈报,雷霆之怒非以命抵命不能平息。

    此刻骑虎难下,若是步竫舟不主动揽下罪责,流叔必死无疑。

    可廷杖历来作为帝王惩罚臣子的手段,其残忍程度丝毫不亚于司狱处的各种酷刑。

    莫说八十,就是久经沙场,铁骨铮铮的将军,也未必能在六十的廷杖中活下来。

    他惊恐地看向步竫舟,哽声对着路公公求情。

    “路公公,流叔行事莽撞,口无遮拦,确实该罚,但他也是替忠臣寒心才致如此。

    王爷阕国一行是为救草民,一切皆因草民而起!

    陛下若要罚,便罚草民!

    一切与流叔王爷无关!

    求路公公向陛下陈情!”

    他忍着肩膀的疼痛,规规矩矩行叩首礼,光洁的额头一下下磕在冰冷坚硬的石板上。

    路公公见宁君哲如此,深沉的眼底泛起感动欣慰。

    中元节皇宫家宴之上,王爷毅然拒婚。

    彼时他还暗叹,究竟是如何的妙人儿能让王爷对其如此死心塌地。

    今日之事,倒叫他有了答案。

    路公公无声轻叹,沉吟半晌后,垂眸看向躺在地上无声无息的侍卫长,狠狠踢了一脚,凝眉怒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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