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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归去来(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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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敢动?!”步竫舟回头狠狠瞪着沈着和流叔,一双深邃的凤眸里全是红血丝。

    沈着不敢逾矩,可见了王爷这副失心疯的模样,亦是焦灼不忍。

    他躬身行礼道:“王爷,请恕属下无礼。”

    还未起身,旁边的流叔已经一个利落的手刀劈砍下去。

    步竫舟瞬间两眼一闭,被沈着及时揽进怀里。

    步竫舟卧房的床榻皆被占领,沈着只好带着他往书房去。

    六婶满脸泪水地跟着出门,哽声道:“你们几个几天没好好吃饭了,我去弄点儿吃的来。”

    白鸣风和流叔两两相望,兀自叹息。

    他走到榻边,诊了诊脉,暗自松口气。

    脉搏微弱,好在还能救一救。

    流叔见他从医药箱中拿物什,便知梁翮安还有得救。

    再看向床上的宁君哲,心里头愈发堵得慌。

    回顾两人的相识,还是从他亲自审讯宁君哲开始。

    彼时他抽了宁君哲两鞭子,没想到到最后,竟是他用鞭子救他结束。

    造化弄人。

    他别过脸,转身瓮声瓮气道:“白院史,你忙。”

    白鸣风听着流叔难以抑制的哽声,没有回头。

    宁君哲飘在白鸣风身边,看他徐徐施针,心里又酸楚又愧疚。

    梁翮安本来隐姓埋名在问柳馆生活得好好的,如果不是他突然闯入问柳馆,梁翮安也不会被沈桦发现真实身份,再度引来杀身之祸。

    所有事情环环相扣,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差点儿因我而死。

    幸好……

    幸好。

    宁君哲飘飘荡荡,又飘到步竫舟的书房。

    书房只在屋子里设置了一方小榻,供平时看书作画等累了休憩之用。

    说起来,宁君哲还从未来过这里。

    被步竫舟从问柳馆带回王府那夜,步竫舟尤其放纵。

    宁君哲无法承受,朦朦胧胧间还开玩笑说要赶步竫舟去书房睡,不让步竫舟碰自己。

    单单就是这么一句不痛不痒的话,却让步竫舟愈加疯狂地索取。

    如今一语成谶,步竫舟真躺这儿来了。

    宁君哲落在步竫舟身上,伸出手去抚摸对方瘦削疲累的面庞。

    欢好时步竫舟总会说很多深情的话,床笫间显得根本不像平时清冷的他。

    可宁君哲从来只是听着,从未回应过步竫舟的深情,也从不知道自己在他心中究竟有多重要。

    而今看他失去理智发狂,才恍然欠他一个告白。

    宁君哲无法触碰到步竫舟,于是只轻轻贴在步竫舟的面门上,流着泪缓缓亲他。

    沉睡中的步竫舟峰眉紧皱,面色惶恐不安,喃喃低语:“阿哲……不要走……”

    宁君哲难过地点头回应:“嗯,我不走,我不走。”

    他看着男人满脸的泪痕,想伸手替男人擦一擦,手掌却一次又一次穿过对方清俊的面庞。

    反而是六婶拧了根干净的热水帕进来,小心翼翼替步竫舟擦干净脸。

    他难过无助,想起步竫舟说的话,又愤怒不甘。

    是啊,明明他们都已经拿到药单了,他为什么还是死了?

    他不甘心!

    宁君哲心念一动,回到卧房。

    此时的白鸣风已经为梁翮安施完针诊治结束,正坐在床沿边遗憾悲痛地瞧着他。

    “宁君哲,你不是一向顽强不屈的吗?怎么这次跟阎王爷投降了?

    你知不知道,这些天我拿到药单后绞尽脑汁地给你配药,就是盼着你能彻底摆脱邪毒的控制,也好让我青史留名。

    这下好了,你是解脱了,我却找谁青史留名去?”

    尽管白鸣风和步竫舟之前有过约定,步竫舟此时此刻也根本不可能放人。

    他毕竟和宁君哲也算是深交好友,他不愿不想也做不到对宁君哲的尸身进行正常研究。

    白鸣风且叹且说地自言自语,宁君哲只能默默听着。

    他好几次试图重新进入身体,可每次都以失败告终。

    “你这铁钩必须取下来,若是步竫舟在,指定得心疼死,我还是趁此机会帮你取了吧!”

    白鸣风边说边拿起剪刀剪开宁君哲肩膀上的衣服,露出那两处血肉模糊,狰狞的伤口。

    他观察了一会儿后,又是难过又是庆幸。

    “还好铁钩不算粗,否则整个肩胛骨的骨头都得跟着断裂。”

    说罢,他开始动手取铁钩。

    尸体感觉不到疼痛,他下手就极为利落干脆。

    很快将两根铁钩全部取出扔到地上。

    伤口已经不再流血,只留下两个深深的血洞。

    白鸣风起身用干净的手帕擦了手,正要收拾医药箱,余光却瞥见床上宁君哲的七窍中,竟然缓缓渗出黑血。

    他身子一僵,不可思议地抬脚行至床边,鸡皮疙瘩蹭蹭蹭地往外冒。

    没记错的话,这是毒发的症状。

    可是人已经死了,怎么还会毒发?

    难道……

    白鸣风迅速拿起床上人冰凉的手腕,眉头却越皱越紧,表情愈加百思不得其解。

    宁君哲看着白鸣风期待又失望的表情,不由得苦笑。

    按理说人死了,体内的毒应该也消失了。

    蓁蓁说他体内的一身邪毒尤其霸道,必定要折磨报复完才让人死去。

    他没想到邪毒竟能霸道至此,人死了也不善罢甘休。

    报复心是真强啊。

    思及此,宁君哲突然感觉被一双无形的手狠狠往前拉拽,带着他往自己的身体里撞。

    他惊讶之余蓦然想起至关重要的一个事实。

    邪毒霸道,毒发时尽管身体的其余四感全部消失,它也必定留着触感反复折磨。

    从前宁君哲恨死了它的霸道,此时此刻,却万分庆幸它的霸道!

    也万分庆幸自己的魂魄还在此地流连!

    魂魄大力撞击进身体的一瞬间,剧烈的疼痛霎时侵袭全身,小到身体里的每一处毛孔都活跃了起来。

    体内凝固的血液开始缓缓流动,行经每一处无时无刻不在叫嚣着!嘶喊着!撕扯着!

    宁君哲猛然睁开双眼,目无焦距地盯着头顶上方的床幔。

    正把脉的白鸣风见他突然眼睛大睁,本能地手一抖,怔愣半晌后,手指下的皮肤跟着传来微弱却清晰的跳动。

    他眼眶一热,紧紧握住宁君哲的手腕重新确认。

    是!有脉搏了!

    不是诈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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