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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两心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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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理有据的辩证,不温不火的反击,真真是读书人的胸襟和气魄。

    泽无闻言,也没有争个高下的意思,凝视着杜怀钦的眼神中多了丝恍然,很快便又恢复清明。

    “曾听恭王说杜大人幼时沉闷,脾性与老杜大人一般无二,如今官职加身,岁岁年年,亦巧言善辩了。”

    话音落下,步竫舟猝然拧眉。

    身为府中门客,要想掌握朝中错综复杂的关系,必定对各位大人生平事迹有所了解。

    步成骁会向泽无说起杜怀钦,也在情理之中。

    只是泽无方才一刹那的神色变化,与尽量掩饰却依旧慨然的口吻,着实蹊跷。

    杜怀钦仍旧是温和地笑着,淡淡道:“泽无先生谬赞。”

    宁君哲听两人你来我往的掐架,明明硝烟弥漫,却丝毫不见赤红白脸,剑拔弩张。

    他望着杜怀钦满眼欣赏,不由感叹,果然是文人之间的唇枪舌剑,若换了他,只会骂骂咧咧地往嘴外蹦国粹。

    梁翮安有所意会,含笑伸手替他抹掉嘴边的糕点残屑,悠悠道:“小君秉性率真,不必羡慕任何人。”

    看戏看得认真的某人下意识笑得一脸得意,不停点头。

    话是没错。

    不过你夸就夸呗,怎么还带拉踩的,让人听见多不好……

    啊,已经听见了。

    宁君哲接收到泽无那投射过来的不冷不热的目光,明明置身于热闹熙攘的环境,却无端打了个寒噤。

    他尴尬一笑,从油纸中快速拿出一个乞巧果,若无其事递给对方:“吃吗?”

    亮晶晶的眼睛诚意十足,泽无却不吃他这套,言语间带着似有若无的揶揄。

    “听闻此前王爷为了一个小倌儿一掷千金,想必便是眼前这位了吧?”

    泽无身旁始终一言不发的少女见状,伸手暗暗拉了拉他的衣袖,欲言又止。

    他没有察觉,自顾自道:“街上美人如织,信步漫游,宁公子的确算得上出众。”

    话头一顿,转而看向面色清冷的步竫舟,意有所指:“可有的美人却只能永困一隅,了此一生,令人唏嘘。”

    泽无点到为止,再次朝在场众人点头示意,侧头对身旁人道:“小雪,走了。”

    名唤小雪的少女看了眼宁君哲,忙不迭抬脚跟上,只是原本轻快的脚步却变得沉重了许多。

    众人望着两人渐行渐远的背影,神色各异。

    宁君哲瞧着步竫舟的脸色,张了张嘴想说些安慰的话,可奈何身边有梁翮安,只能作罢。

    本是一场万民同乐的夜游,到最后却心事重重地不欢而散。

    回到问柳馆时已是子时,馆内载歌载舞,因着节日的缘故,客人们似乎更为欢愉热情。

    临关门时,梁翮安伸手将门一挡,挑眉问:“杜怀钦身为宫中司察,公务繁忙,亦从未踏足郎馆,小君与他是如何相识的?”

    宁君哲正值困意席卷,闻听此言,迷蒙的双眼瞬间清明,暗叫不妙,一时口快竟然露馅了。

    不过到底是小场面,他稍稍动脑,前因后果便信口拈来。

    “小君初来京都时,饿得头晕眼花,曾扯住一人衣衫苦苦乞讨,杜大人心怀慈悲,非但没有介意徒惹一身污秽,还施舍小君一餐吃食,是以无限感激,印象深刻。”

    梁翮安看了宁君哲半晌,蓦然一笑,悠悠道:“原来如此。”

    成功将人打发走后,宁君哲迫不及待躺在床上闭眼睡觉。

    翻了几个来回,到底还是又爬起来,坐在烛火下提笔写信。

    写好后将信叠好,打算明天一起交给流叔。

    谁知窗户外面突然探进来半截身子,却是流叔无疑。

    “你今天不是放假吗?还这么勤勤恳恳?”

    “王爷料想你晚上肯定睡不着,所以遣我来给你送信。”

    流叔从怀中掏出信笺,见宁君哲手中也拿着叠好的信纸,惊讶道:“宁护卫和王爷还真是心有灵犀。”

    “谁说这信是给他了?”

    宁君哲面上一臊,根本没注意到自己的不打自招,两手扯着信纸就要撕。

    “我就是睡不着随便涂涂画画打发时间……流叔!你还给我!”

    他趴在窗棂上探出身子,看见流叔手里拿着信,身姿轻盈地融入了夜色之中。

    精美的白色信笺静静躺在桌上,宁君哲撇撇嘴。

    贪了便宜才知道给老子回信。

    男人哪!

    他将信笺缓缓展开,见了那清瘦秀美的字迹仿佛见到了步竫舟本人,心浮气躁的心情瞬间平静。

    【泽无所言不必放在心上,你只需记得你承诺我的,我绝不负你】

    宁君哲的确听懂了泽无那番话。

    常言道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

    这位泽无先生倒好,之前不但对步竫舟的事情说三道四指指点点,现在还当着面用太后幽禁之事戳人痛处,提醒步竫舟谨慎站队。

    顺带着还鄙夷了他一把。

    小倌儿怎么了?

    小倌儿不偷不抢凭本事赚钱。

    老子长得好看,有本事让人为老子一掷千金,怎么了?

    要不是当时顾念梁翮安在,他指定得冲上去打人。

    不过信中所说的承诺,他倒真想不起来了。

    毕竟每每装乖时说的话多了去了,哪里能全部记得啊。

    “绝不负我……狗男人,说什么屁肉麻的话。”

    宁君哲一脸嫌弃地将信笺重新卷起来,放进之前藏药的小匣子里锁好。

    困意去而复还,他躺上床,没一会儿便进入了梦乡。

    步竫舟这边看着流叔递过来的信纸微微挑眉。

    原本以为今天挑明了心意,小东西会断几日书信,倒是意外。

    流叔交差后果断遁走,步竫舟捏着厚厚的信纸,万分期待地展开。

    【这个泽无先生太自以为是了!

    云月楼赚那么多钱,王爷想怎么花就怎么花,干他什么事?!

    王爷你也别因为他说的话伤心,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有些事不能操之过急。

    下次再让我见到他,我一定吩咐馆内的小厮套上麻袋把他狠狠揍一顿不可】

    信中果然如步竫舟所料,言辞凿凿,愤愤不平,透过信纸,仿佛就能窥见那张气鼓鼓的脸。

    他看着那毫无改变,一如既往张牙舞爪的字迹,唇角扬起一抹深刻的弧度。

    小东西倒是长心了,还知道顺带安慰安慰他。

    ……

    再过几日,又是半月服药之期。

    今日流叔趁着收信,将白鸣风已经炼制好的药丸送了过来。

    自从从蓁蓁口中得知真相,宁君哲没有一回不按时按点服药。

    他将药丸放进小匣子里收好,继而吩咐小厮打了热水沐浴。

    澡泡到一半,眼中突然闪过惊惶,一口血猛然吐进水中晕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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