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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褚团子和裘木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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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面关于她自己的议论,褚橙没听见,不然她很可能不止数学会挂零。

    明明刚刚还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买来的提神饮料也一口没喝,整个人却完全清醒了过来。

    沈念夏妈妈不在人世的消息,让她久久无法平静。

    她不知道为什么刘达清可以把别人鲜血淋漓的伤痛挂在嘴边当谈资,且说得这么云淡风轻。

    曾几何时,她也是别人嘴里的野种。

    不过她那时并不伤心,可能是因为强大的褚慧从小就给了她足够的爱。

    也可能是褚慧给她编织了个完美爸爸的假象。

    总之,她不觉得没有爸爸是件多难堪多可怕的事。

    直到五岁那年。

    褚慧把不说话的裘放带回了褚家,她第一次知道孩子没了父母,天可能真的会塌。

    那时的裘放像个不哭不闹的精致木偶,不论褚橙怎么逗他,他就是不开口。

    褚橙从小就生得漂亮,皮肤又白又爱笑,像个糯米团子似的。

    同学老师都喜欢她,被众星捧月宠着长大的她,觉得无视她的裘放一点也不可爱。

    但褚慧却对裘放比她要耐心。

    吃饭穿衣都是轻声细语,甚至每天还要抽时间给裘放读绘本,她都没这个待遇。

    褚橙觉得自己妈妈被抢了。

    有一回在饭桌上大发脾气,扯着嗓子吼裘放,

    “你为什么不回家?你自己没有妈妈吗?为什么要抢别人的妈妈!我讨厌你!”

    褚慧当时怕褚橙小,知道裘家的事后更口无遮拦,

    于是就只是单纯教训了她,没说具体原因。

    渐渐地,褚橙发现,只要她一提裘放的爸爸妈妈,

    褚慧骂她都是小事,最恐怖的是。

    隔不了几个小时,裘放就会躲在家某个狭小逼仄角落失控尖叫。

    这时的他见不得一点光亮,和往日那个乖巧的木偶人,是截然不同的两种状态。

    然后褚慧就会手忙脚乱打120去医院,接着褚橙就会有好几天见不到裘放,也见不到褚慧。

    等褚慧再次把裘放带回家时,他依旧是那个不会说话的木偶人。

    不同的是,他眼神会明显呆滞很多,人也瘦了一大圈。

    褚橙隐约明白过来,裘放好像是生病了。

    他吃的那些白色颗粒,并不是褚慧嘴里的糖,是药。

    长达两年的时间,裘放都没开口说过话。

    褚橙记忆最深的就是这两年她经常见不到褚慧,但褚慧带裘放出门前也会告诉她,

    “橙橙,妈妈和裘放哥哥有事要出门几天,这几天你要好好吃饭,不可以对外公外婆发脾气好吗?”

    褚橙知道褚慧口中的有事,其实是裘放又要去看心理专家。

    那时,褚橙还不知道去看专家是什么意思。

    但每次褚慧偷偷打电话这句话都会多次重复,她听到过很多次。

    褚橙其实很想跟着去,但也知道裘放失控状态下会有多么危险。

    褚慧每次安顿好裘放后,身上或多或少,都会留下一些淤青。

    这种情况下,褚慧肯定没法分心照顾她。

    所以每次褚橙都说好。

    即便泪流满面也会猛点头,抽抽嗒嗒扮演懂事的孩子,

    “那妈妈你早点…回家,裘放你、你也早点回家。”

    那两年,褚橙生日愿望许的是:希望裘放的爸爸妈妈快回来看看裘放。

    这样裘放就不会失控,不用去看专家,也不用吃那么多药,

    还可以和她说话,自己妈妈也不用这么累。

    她的生日愿望没能实现。

    但裘放渐渐好了起来。

    去医院频率变少,也能正常和她说话,甚至正常去上学。

    虽然事实证明,后来会说话的裘放秉性更阴晴不定,

    发泄的方式也从失控尖叫,变成了更渗人的自虐,但总归不是木偶。

    一切都在好转。

    除了裘放爸妈依旧没从那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回来。

    褚橙也忘了,她是何时真正明白死亡这个概念。

    不过几乎就在同一天,她就从褚慧嘴里听到了裘家的事。

    裘放爸妈在他五岁那年,在一场交通事故中丧生。

    当时裘放也在车上,他被保护得很好只受了轻伤,醒来后就不会说话。

    裘家大部分人觉得幸存的裘放,正应了大师算出来的命格:克家人。

    于是没人愿意管患上创伤后应激障碍的裘放。

    他被来回搪塞了半年之久,情况越发糟糕,他身上cptsd的所有症状都开始显现。

    情绪闪回、毒性羞耻感和自我遗弃的外在表现,促使他成了裘家人眼中的眼中钉。

    得知裘放母亲罗丹宜生前和褚慧既是挚友,又给褚慧设计公司投资后,

    就把裘放甩给了褚慧,美名其曰寄养。

    实际上从把人扔来c市后,裘家人很少来c市看裘放。

    褚橙依稀记得,有几年裘放生日那天,会来个好看的大哥哥。

    裘放见了他虽没有多热情,但褚橙能感觉到裘放很开心。

    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位大哥哥后面也没再来,裘放为此又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

    所以从那时起,褚橙就深知人永远不该随意去触碰、去窥探、去评价别人的家事。

    长大后看见过一句话,她觉得描述得更为准确些:

    每个人都在经历不为人知的战斗,若不能救他于水火之中,也请务必保持你的善良。

    她时常想,开学那会她脑子一热,想也没想地就逼沈念夏学习,

    除了对刘扒皮那番看似恨铁不成钢,实则高高在上的冷嘲热讽感到愤怒外。

    她还想起了幼年裘放瑟缩在储物间半人高的黑暗角落里,一边用头疯狂撞墙,一边撕心裂肺惨叫的惊心画面。

    她只不过回忆了一下,就接连做了好几天噩梦。

    她不敢想,亲身经历这一切的裘放该如何面对这些旧时的梦魇。

    所以就连回家帮沈念夏整理知识点,她也躲着裘放。

    还是周末那天,裘放赖在书房不走,

    看见她钻研初中教材后不依不饶,忽悠不过去,这提了嘴沈念夏。

    但她也刻意跳过了沈念夏妈妈这段,

    一是觉得这是沈念夏的隐私,不好胡乱说。

    更重要的是,她怕裘放陷入不好的情绪里去。

    虽然褚橙现在真心把沈念夏当朋友,但硬要说起来,

    她帮她的初衷,其实是心疼小时候那个绝望又无助的裘放。

    沈念夏的低迷情绪,一直持续到了下午第一节下课后。

    就在褚橙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才好时,上完厕所回来的沈念夏就已经活蹦乱跳了。

    褚橙以为她是强颜欢笑,结果沈念夏满脸亢奋地拉着她就往操场猛冲,

    “褚橙,快走快走,听说1班今天的体育课要体测,咱们早点去占个好位置看帅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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