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番外
秋收冬藏, 转眼到了年下。
谭映禾的笔试成绩出来,通过了。
她高兴地给裴凛打电话,想让他嘱咐郑姨不用做饭了, 晚上出去吃大餐,可电话却迟迟没有接通。
谭映禾走出大厦, 又给向秘书打了电话, 向秘书倒是接了, 只不过语焉不详,支支吾吾,只说裴凛还在忙, 谭映禾问他在忙什么,他又说不出什么头绪。
谭映禾稳了稳心神, 故意压低了声音, “你们裴总是跟周洛安在一起?”
向秘书愣了愣, “您误会了,裴总身边没有女性。”
“你别骗我了。”谭映禾作出低落的语气, “我刚刚还在热搜上看到, 周洛安密会神秘男子被拍到,热搜现在正在往下降, 是你们干预的吧?”
向秘书听她说得有鼻子有眼的,顿时有些慌了。
他本来也不觉得这有什么需要隐瞒的, 是裴总不让他提的,眼下夫人都要误会了,倘若影响他们两人的感情, 那才叫得不偿失。
默了默,向秘书缓缓开口,“真不是周洛安, 是裴总的父亲来了。”
结婚两个多月,谭映禾一直没有见过裴金山。
之前她也问过,可不管是裴凛,还是他的奶奶,他们似乎都觉得裴金山不出席婚礼没有任何问题。
谭映禾向来知道他们父子不和,因此也就提过那一次,平日里裴凛那边的长辈,也只跟他奶奶和姚青母女来往。
今日裴金山的到来实属意外,谭映禾套出了话,有些不白,问道,“他来干嘛?”
向秘书不敢多说,只说了句,“他想见见您,可是被裴总拒绝了,现在俩人在办公室,应该”
话还没说完,那边的声音就远了,应该是裴凛出来了,向秘书唤了一声,然后走上前,把手机转交给了裴凛,轻声道,“是夫人的电话。”
谭映禾有些紧张地握着手机,屏着呼吸,听到裴凛略有几分沙哑的声音,“晚上想吃什么?”
“都行。”
“好。”裴凛声线很低,像是心情不大好似的,一边
走路一边说,“我来下厨。”
谭映禾一个人回了家,时至隆冬,庭院里的花草都败了,只余下光秃秃的根茎,原本绿意盎然的花园里裸露着大片的灰褐色土壤。
郑姨在冰箱前整理食材,应该又是姚青差人送过来的松茸,一整箱都很新鲜,郑姨往冰箱里塞,见到谭映禾过来,还问她,晚上做鸡丝松茸粥喝怎么样?
“天做吧。”她这样回答,然后拿下了挂在门后的围裙。
那顿晚饭是谭映禾做的,裴凛到家的时候,厨房里只剩下笋片汤还没有煨好了。
他放下公文包,有些疲倦地在餐桌旁坐下,将拿着碗筷过来布置的谭映禾拉到腿上坐下,嗓音温润,“不是说我来做吗?”
谭映禾放下餐具,手在胸前的围裙上蹭了蹭,然后搂上他的脖子,随意地开口,“前几天在网上学了一道青豆炒火腿,想让你验收验收。。”
裴凛神色渐缓,松开谭映禾,让她回椅子上坐好,然后执起银勺尝了一口,表情略有迟缓,像是在细细品味似的,“清淡可口。”
谭映禾唇边的笑容还未绽开,他又补充了一句,“但豆子没熟。”
最后还是裴凛,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下,就一头扎进了厨房,随意将衬衫袖管卷起来,露出冷白且线条好看的手腕,将那盘青豆回锅处理。
谭映禾心虚地站在后面,看裴凛动作娴熟地拧开天然气,打开油烟机,将那盘半成品倒回锅里,拿铲子仔细翻炒,口中还不轻不重地叮嘱着,“青豆不煮熟吃了是会食物中毒的,知道了吗?”
谭映禾点点头,“知道了,老公。”
裴凛宽阔的肩膀遮挡了窗外的夕阳,阴影的轮廓显得格外宽厚有安全感,谭映禾胸腔内盈满幸福的瞬间,又忍不住觉出些愧疚。如果付出可以量化的话,她能为裴凛做得,大约不及他做出的十分之一。
感受到柔软纤细的手臂环了上来,裴凛周身一顿,任由谭映禾将脸贴上他的后背,感受她温热的呼吸,心头萦绕了一个午后的烦闷浅浅纾解。
“怎么了?”他问。
谭映禾瓮声瓮气地开口,“老公,我好爱你。”
“我知道你心情不好,所以想给你做饭,让你开心,可没想到这也做不好。”
谭映禾从前看电影记住了一句话,爱一个人不是宽裕了才想要给予,而是即便自己什么都拿不出来,依旧恳切地想要给予。
她能够给予裴凛的东西实在不多,必要时能安抚人心的温情脉脉,似乎也总是搞砸。
暮霭的冬阳下,裴凛关了火,缓缓转身。
一方不大的厨房里,俩人沉默地相拥着。
谭映禾的失落在此时看起来有些多余,但裴凛从未忽略过她任何一次的不开心。他紧紧地抱着自己心爱的女孩,声线低沉,却浸着一种难以名状的欣慰。
“你给了我一个家,这就够了。”
前尘往事种种,他既没有追究的热望,也不再有所期待。
是老天爷的补偿也好,是他自己的幸运也罢,余生漫漫都是假期,他只想和爱人安稳度过。
-
春节在即,身边出了一件新鲜事。
在感情一事上向来随心所欲的关琰琰去相亲了。
据说是她爸爸亲自相中的金融才俊,身家优渥,自己的条件也不差,常青藤名校毕业,外形也高大英俊,这本不是什么罕见事,罕见的是,关琰琰不但去了,还跟别人相对了眼。
谭映禾忙着准备面试的那半个月,关琰琰约过她几次,可她一直没有抽出时间,一直到某个晚上,她临睡前无意刷了下手机,却看到关琰琰三分钟之前发的朋友圈。
是她和一个年轻男人的合影,应该是在北海道,俩人都穿着厚厚的棉服,脸上冻得红扑扑的,一齐朝着镜头微笑。配文就俩字,“官宣。”
裴凛从浴室出来,见她已经躺下了,就准备关灯。
谭映禾连忙从被窝里爬起来,挥手制止他,“等会儿,我去打个电话。”
她穿着棉质睡衣去了露台,给关琰琰打了个电话。
对方接的很快,心情听起来似乎也不错,问她,“怎么了美女?”
“
你恋爱了?”谭映禾开门见山地问。
“对啊。”关琰琰很坦然的样子,“早就想跟你说了,你这段时间不是很忙吗?一直没抽出时间去找你玩。”
谭映禾握着手机,心情有些复杂,“是你爸爸介绍的那个?”
“对啊,怎么样?帅吧?”关琰琰听起来似乎真的挺满意,又补充了一句,“斯坦福的,多牛逼啊,以后小孩的智商都有保证了,我爸可真会替我挑,这直接改善基因了都。”
谭映禾蹙了蹙眉,想了些什么,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只说了句,“那你回来以后来找我吧,我现在课都在下去,不用你早起。”
关琰琰爽快答应,“行,那我泡温泉去了哦,拜~”
这通电话只打了不到三分钟,谭映禾走进卧室,裴凛正靠在床头看书,灰蓝色的浴袍松松垮垮地敞着领口,胸前的纹理清晰,皮肤泛着浅浅的蒸汽红润。
谭映禾走过去,看清他手中的书,正是她备考用的那本《教育心理学》,她勾唇笑,“怎么,你也想投身儿童教育领域?”
“不行吗?”裴凛掀开被子,把人抱进怀里,手臂圈着她的腰身搓了搓,像是在为她驱散寒气,“我们也会有自己的小孩。”
这只是一句随口说出的话,谭映禾也没放在心上,可当她躺到了枕头上,脑海中却像是突然炸了一道烟花似的,混沌又慌乱的思绪顿时四起。
她一骨碌坐起来,把裴凛看得莫名其妙,“怎么了?”
谭映禾面容僵滞,大大的眼睛缓缓锁定他,怔怔开口,“我好像已经推迟半个月了。”
裴凛和缓的眼神渐渐敛起,取而代之的,是他微微眯起的双眼,以及眸中散发出来的严肃。他垫了个枕头放在谭映禾腰后,认真地询问,“日期没记错吗?”
“没有吧”谭映禾抠着脑袋想,“上一次不是笔试那天吗?十一月十号,你说要帮我庆祝,去餐厅吃的,回来在院子里摔了一跤,衣服都脏了,你抱我去浴室的吗,还想”
她复盘
着回忆线,说到这里戛然而止。
那天她崴了脚,裴凛自请要帮她洗澡,洗着洗着就心猿意马最后却没有得逞。
谭映禾想起来了,笃定地说,“对,迟了大半个月了。”
眼下都是一月初了。
裴凛眉眼半敛,唇线绷得笔直,良久,他掀被下床,走去沙发边拿起了自己的手机。
谭映禾羞得缩进被窝里,大半夜吩咐秘书去买验孕棒,也只有裴凛能这么面不改色了。
向秘书效率很高,大约四十分钟后就来到了水湾。
裴凛下楼去拿东西,不一会儿上来,手里提着一袋药品。
谭映禾随便扒拉了一下,除了几盒不同品牌的验孕产品以外,竟然还有三大盒计生用品。
“买这个干嘛!”她有些气急败坏。
裴凛正坐在床边研究验孕棒的使用说,闻言看都没看一眼,淡声道,“我让他买的,这些牌子安全性比较高。”
谭映禾窝在床上一角,蓦地想起有一回儿,中途她觉出有什么不对,把裴凛推开了,借着外头的月光瞧了眼,结果发现那么重要的东西竟然破了。
“不会是那次吧”谭映禾心情十分复杂。
“不知道。”裴凛看完了说书,从床头柜上拿起一杯水,“喝完。”
谭映禾整个脑袋都是木然的,机械地听从裴凛的指令去了卫生间,她坐在马桶上,卫生间灯光黄,照出他认真谨慎的侧脸,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在做什么实验。
试剂需要反应时间,在那十几分钟里,俩人陷在各自的沉默里,谁都没有说话。
约摸时间到了,见裴凛还倚在门边发呆,谭映禾小声地唤了一声,“可以看了吧?”
男人英俊的眉眼没有松解,像是要远赴战场一般,显是做了一番心理建设的,缓步朝洗手池边摆放的三个试剂走去。
那五秒大约是谭映禾经历过最长的五秒,裴凛微微俯着身子,看了好几遍,光从背影看,除了认真看不出别的。
她鼓起勇气问,“中了吗?”
裴凛
缓缓转身,头顶光线充足,高挺的眉骨垂下一片阴影,遮住了他的眼神。
谭映禾眯着眼看,感觉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天别去上班了。”他沉沉开口,“带你去检查。”
谭映禾急了,自己跑过去看,三个验孕棒,都是两条杠。
“我靠”她许久没说过脏话了,完全是脱口而出,“真他妈准。”
裴凛蓦地俯身,两条长臂一捞,把她公主抱回了床上。
塞回被子里,他眸色渐暗,警告了一句,“不许说脏话。”
“胎教很重要。”
谭映禾:
之前到底是谁不想要孩子的啊,怎么裴凛比她适应得还要快!
安顿好谭映禾以后,裴凛又去给向秘书打了个电话,大约是安排天的检查,谭映禾偏头看了眼时间,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这大晚上的。
挂上电话回来,裴凛看见被子上散落的避孕套,三下五除五收拾到袋子里,一股脑丢进了垃圾桶。
“干嘛啊?”谭映禾不解。
“用不上了。”裴凛看起来还算淡定。
“生下来可以用啊,多浪费。”
裴凛走到床边,有些无奈似的,“你老公暂时还不差买套的钱。”
那个晚上,谭映禾辗转反侧都没有睡着,她向来不是纤弱的人,那么多年也没生过什么大病,可不知为何,在得知自己肚子里可能孕育着一个小生命的时候,她总觉得哪哪儿都不舒服,按理说也不该那么快就有反应的,她只能归结为是自己矫情。
旁边的裴凛倒是一直没有动作,呼吸也很均匀,但当谭映禾第二天自然醒来以后,看到自己手机上凌晨五点半发出的请假信息,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裴凛可能一夜没睡。
她揉了揉眼,头脑还有些昏沉,裴凛已经在卫生间为她挤好了牙膏,朝她招手,“过来。”
谭映禾掀开被子,才发现自己放在床边的鞋都换了,胶质鞋底,抓地力很强。
她有些无语,又没
提起精神开玩笑,只是昏昏沉沉地走过去洗漱,连坐下吃早饭的时间都没有,被裴凛抓上了车。
“这么着急干嘛?”谭映禾打了个哈欠,“孩子又不会跑。”
裴凛帮她把打包好的三治拿出来,声音听起来没什么热切,冷静地说,“避孕套都是百分百靠谱,更何况是验孕棒呢。”
这话一说出来,谭映禾顿时就醒了。
看一眼前排的司机,仿佛没听到似的,她锤了裴凛一拳,小声警告,“注意措辞!”
“好。”裴凛将三治塞进她手里,“快给我吃。”
猴急猴急地到了医院,裴凛带着她直奔妇产科。
应该是一早便预约好了,没有等多久,一套检查流程便做完了。
俩人坐在医生办公室里,不由都有些紧张。
一位女医生,看起来四十多岁,戴着副眼镜,面容看着很和善,问他们,“结婚了?”
谭映禾点点头。
医生打量他们两眼,收回视线,又落在手中的病历单上,缓缓说道,“怀孕了哈,六周。”
从这句话开始,谭映禾就听不见其他的话了。
后面医生解释一些孕期反应注意事项的时候,都是裴凛在应对。
走出医院大楼,谭映禾脚步都是虚浮的。
她掐着裴凛的胳膊,几乎掐出了一块青紫,语气里都是难以置信,“真的怀了?”
裴凛任劳任怨地托着她的胳膊,点点头,“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