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谁敢动我季家老屋?
见黄皮再三坚持,水鱼嫂将季微澜一挽:“行啊,我一同去,刚好把自行车推回来。”
黄皮的老屋在村子另一头。从地段上首先就被否决了,离海太远。
虽然也是珊瑚石砌的,但明显年久失修,内部更是乱七八糟堆满杂物。大白天一推门,刺啦一声先蹿出只大肥耗子……
水鱼嫂一语道破:“你叔公去了快三十年,这屋子就没收拾过。”
这样的房子,季微澜当然只能拒绝。
黄皮一脸不可置信:“妹吖你再想想?我这屋的珊瑚石少说也有一百来年。都是自己人,租金算你便宜点。”
见她不允,又说:“不收租金也可以啦,我用这房子入股,同妹吖你一起开民宿。”
季微澜都快气笑了。
她还记得,就是这个黄皮,当初起哄说外地人心肠黑,开民宿会对村子不利。
这才过了多久,居然就要和她开民宿了。
回去的路上,水鱼嫂告诉她,黄皮这人就是村里的一个刺头。
爹妈死得早,初中毕业就跟着出海。前些年买了一条自己的船,还在邻村交了个女朋友。为了多赚点钱好结婚,他顶着禁令半夜在禁渔区打鱼,还炸了水下的珊瑚。
那时候正赶上保护区升级,黄皮被抓了个典型,念在初犯只拘留了十五天,外加一笔罚款。为交罚款,他只能把船转手了。因为成了违法犯罪人员,亲事也吹了。从此就没个正经营生,还恨上了保护区。
“你也不用怕他。没脸没皮但不是个坏人,就算真犯浑也不敢在自己村子里。”水鱼嫂说,“他要是再找你,你不用理,大声嚷两句,邻居会帮忙赶人的。”
然而,黄皮的没脸没皮,超出了水鱼嫂的判断。
接下来好几天,他都守在季家老屋前,有一次甚至还带来了一杯皱巴巴的速溶奶茶。
死缠烂打,一定要季微澜用他的房子,要么给租金,要么同意他入股。
邻居帮忙赶了几回,最后是村治保主任林捞牛来了,说再闹事,就要他去村委会坐坐。
“村委会难道就不用讲道理?我来看我妹吖,这怎么算闹事?”黄皮扯着嗓门嚷嚷。
季微澜叹气:“捞牛叔,麻烦将他带来村委会,我要签合同。”
一听签合同,黄皮都不用带,跟在后面一路小跑。
等进了村委会办公室,马友已将合同准备好,季微澜细看一遍,毫不犹豫签下自己的名字。
租赁南极村旧灯塔二十年+赠送十年。
黄皮被林捞牛按在一旁,目睹了整个签约仪式。林捞牛一松手,他就破口大骂:“死三八,敬酒不吃吃罚酒,以后有你扑街的日子!”
季微澜只当耳边风。
马友还有些担心:“厕所的问题,你真有办法解决?”
季微澜微笑点头:“对,厕所我已经请人开建了。年后应该就能用上。”
这话一传开,村里不少人借着赶海、收鱼都要去老灯塔附近转一转。海滩上却迟迟不见有施工的动静。
过了两天,一大早就有一辆汽车进村,一路开去了季家老屋。
有人看见,车上下来的人去了老灯塔。
又有人看见,有陌生人蹲在院墙下拿着工具忙碌。
一来二去,“老灯塔变民宿,季家老屋盖厕所”的传言不胫而走。
于是这天午后,季微澜迎来了一个怒气冲冲的红花阿婆。
当时她正坐在院子里,听省城请来的建筑师赞扬珊瑚石民居“源于海洋,归于自然”。红花阿婆朝院墙前一站,沉着脸还未开口,先把一个保温桶摔过墙。
保温桶炸开的声音,惊得建筑师瞬间忘词,手边的茶杯也打翻了。
“谁敢动我季家老屋?”
红花阿婆已经看见石桌上的量尺和图纸,还有建筑师脚边两块已经捆绑好的珊瑚石,气得话音直抖。
“黄皮他们同我讲,说你找来人要拆老屋,我原不信!好啊,还真连石头都拆下来卖。不孝女!败家精!”
季微澜心知不好,赶紧示意建筑师及其助手上车,自己半扶半抱住老人,连声解释:“外婆莫气,真不会动老屋。专家来只是研究珊瑚石建筑……”
她想翻修改造的是老灯塔。
不仅是内部,老灯塔的部分外墙也因为海边潮气的侵蚀发生倾斜。奈何灯塔本身造型结构特殊,又是用的珊瑚石堆砌,问了几家工程公司都说只能拆掉重建,做不到“修旧如旧”,维持原本风貌。
难得这位建筑师对这种正在消亡的传统建筑有兴趣,提出先来实地考察。勘察过老灯塔的情况后,建筑师自认没把握,又以季家老屋为样本仔细测量研究。
拆老屋什么的,纯属误传。
至于那两块珊瑚石,也是院墙后堆着不用的。
建筑师发现,这种珊瑚石建筑居然没有用石灰或是灰泥粘合,十分好奇,提出想带样本回去试验。
季微澜说了又说,奈何红花阿婆正在气头上,抬手就朝她肩臂拼命敲打,眼泪也流下来了。
“我这是造了什么孽?这一个个都打房子的主意。大的一个为房子已经害死了她亲爹,小的一个怕是来收我老命……”
季微澜浑身一僵。
“害死亲爹是什么意思……外婆你在说谁?”
“当然是季花枝,你那个狠心的亲娘!”
红花阿婆眼圈红肿,声音狠厉地说起那段往事。
“二十年前,季花枝回来过一次,还带着你。你那时候才四岁,不到这桌子高。我和她爸都很高兴,只当她在外面吃够了苦头,愿意回乡了。至于她在外面发生过什么,你亲爹是谁,人在哪里,我们也从不问。只盼着一家人能好好过日子。”
红花阿婆发出一声凄厉的冷笑。
“你住的这座大厝,是她离家那几年建起来的,本来也是为她建的。她住进来还直夸房子好。没想到……住了半个月,她就撺掇老头子把房子卖掉。老头子不肯,她就吵,说什么我们会害世界失去一个天才。”
季微澜听得手脚发凉,却见外婆瞪着自己如瞪仇人。
“她说的那个天才,就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