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静心守志
周师傅有些心虚，怕把人姑娘给累趴下，毕竟这要求提的有些不太人性。人家姑娘才来个把月，拿得是每月10元学徒的工资。
不过他心中还是很看好这个姑娘，有时候和老婆说床头话的时候，两人都会夸这姑娘勤劳。他暗下决定等她全部学会了就给她涨到80元的工资，他看过这姑娘的手艺绝对不会差的。
拿了一个月的工资，刘青萍想去买点生活用品。特别是抹脸的雪花膏，上次因为囊中羞涩只买了一小瓶便宜货，还有一个小梳子，连镜子都没买。
她粗糙的早上起床镜子都没照，起床，洗漱，往白瓶子里挖点雪花膏涂到脸上就完事了。
今天在裁缝店里的等身高镜子里一照，脸上皮肉虽然还是满满的胶原蛋白，可仔细看表皮还是有些干巴巴的。
她心下叹了口气，“别事还没做多少就把自己给熬成黄脸婆了。”
裁缝店的学徒们月末发工资，发工资的第二天休息。
昨天发工资，今天休息一天。
刘青萍决定去市里的百货商店看看。
这一世她还没有进过百货商店。上一世她是做了妈以后的第五年才去的百货商店，而且还是去给小姑子买结婚用的鞋子的。
想到这，刘青萍油然生起一股悲凉感。她这个年代的农村妇女，脸朝家务背朝娃，左有老公右有婆婆妈，整一个全包围结构，哪里还有自己。
她走到街上。街道上人头攒动，两边商店林立，虽说没有一间像样高端豪华的店面，但品种却是不少的。
这片现在还是市区中心，待七八年后城市改造，扩建，这片区就会成为人烟稀少的老城区。
这片热闹的街区还有七八年的鼎盛期，后期却是没有多少发展空间了，除了一些老字号，其他店都会迁至新城区。
刘青萍一面走一面思考着，忽然一阵自行车的铃声，脆生生的在身后响起。
猛地回过神来，刘青萍以为是把自行车的道挡住了，忙不迭地往边上靠了靠。
谁晓得，
“铃铃铃”，“铃铃铃”……
身后的铃声响的越发闹腾。
刘青萍有点蒙圈。
搞什么，一点素质没有，都给你让道了还一个劲按铃，有辆自行车了不起啊。
转头正想怒视对方，让他知道自己不是好惹的。
一看，居然是叶森华。
小小的身板坐在充满工业气质的“二八杠”锰钢自行车上，显得极不协调。
他见刘青萍转过头来，停了大拇指按铃的动作，刹住刹车，一只脚尖点在地上，娇俏的脸上露出诡秘的笑。
见是认识的人，刘青萍的怒意顿时消散不少，“原来是你呀！”
叶森华下了车，推着车走到刘青萍身侧，说“嗯，怎么不是大帅哥小师妹失望了吗？”
“啊？”刘青萍觉得这问题甚是无聊，转头就朝前走了。
叶森华推着自行车跟了上去，“开玩笑的，小师妹别生气，你去哪，我载你。”
刘青萍恢复平静的面色，回道：“不用了，就去前面百货商店买点东西，很近的，走几步就到了。”
“百货商店？那地儿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呐。我带你，节省点时间嘛。”
刘青萍见他不依不饶，看着好像她要是不答应就会一直跟着叨叨的架势，她决定妥协，最受不了一直一个问题喋喋不休的人了。
她停住迈开的腿，看了一眼自行车，然后绕道叶森华身后，“走吧，我跳上去。”
叶森华兴奋说：“好嘞。”然后左脚开始蹬了两下踏板，右腿一跨骑了上去。
刘青萍在后面小跑几步，侧身一跳，坐到了自行车后座上。她挪了挪屁股，调整到一个舒适的位置，然后一手抓住叶森华衣服下摆。
一路静默，只有叶森华偶尔哼了哼不着调的小曲。
到了百货商店，叶森华把车子停在侧面的巷子里，然后和刘青萍一起进去了。
百货商店有两层楼，一层是卖鞋子包包，衣服，后面还有卖电视音响，手表之类的柜台。二层则是洗漱用品，日常生活用品。
两人上了二楼，刘青萍在一个摆放雪花膏，香皂的玻璃柜台前停了下来。
印着脸庞红润，笑容满面的女人头像贴纸的玻璃瓶，被整齐划一地摆在玻璃柜里。
刘青萍问了几瓶雪花膏的价格，都是她买不起的。最后迫于囊中羞涩，她只得选择柜面上大玻璃瓶里面的散装雪花膏。
她从衣兜里掏了掏，掏出一个空瓶子来。
出来的时候像早有预感一样，她鬼使神差地把之前用过的瓶子放进了口袋。
柜面上有一瓶白色和一瓶粉色雪花膏。刘青萍选了味道清淡的白色那种。
然后又买了五个一毛钱一个的哈利油。
哈利油被装在小小的贝壳里面，样子小巧可爱，十分讨人喜欢。关键是性价比超高，里面的哈利油用来当护手霜涂手非常好用。
买完这些刘青萍回头对叶森华说：“好了，我买好了。你需要买什么吗？”
叶森华看着刘青萍欲言又止，最后说：“我要买的东西在楼下。”
“哦，那我们下楼吧。”
离开柜面，下楼梯的时候叶森华顿了顿，压低声音对刘青萍说：“你缺钱吗？我可以借你。”
刘青萍知道他定是看到了刚才自己的囧样，所以才会开口说这话。
她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下了楼。
叶森华上前，“不用担心还钱的问题，可以等你有了再还。”
刘青萍没有停下脚步，口中淡淡说：“有多少能力吃多少饭，我不会做透支自己的事。借钱？不到万不得已，绝不！”
叶森华看她态度坚决，没再说话。
来到一楼卖衣服的专区，叶森华看了几条裤子，皱眉抱怨说：“怎么都是喇叭裤脚，像我这样的小个子穿这些太不合适了，得做点小脚裤之类的，这样才能显我腿长。”
虽是抱怨的话，旁边的刘青萍听了却是一愣。
这家伙还蛮有眼光嘛，以后的确会流行小脚裤，铅笔裤。而且他不像其他年轻小伙子流行什么就往身上套什么，不管适合不适合自己。
譬如刘青萍他弟，整一个没眼光的，别人卷毛，他卷毛。别人大背头，他大背头，自己发际线都快在脑壳中央的位置了心里都没点数。
最后叶森华没有买裤子，而是挑了块面料说是让周师傅给画个样版自己做。
拿着面料两人经过一个买围巾的柜面时，叶森华指着一条橘色围巾说：“小师妹，你什么时候生日，到时候我送你那条围巾怎么样？你皮肤白，围上这个颜色肯定很好看。”
刘青萍望向叶森华指的那条围巾，糖果的橙色，毛毛茸茸的毛线编织而成，戴起来应该非常甜美，显气色。
在满大街女孩子都带着大红色围巾的年代，叶森华为刘青萍挑的却是糖果橙色。
刘青萍又一次觉得，他有点前卫。
逛完百货商店已是中午，两人在旁边的巷子里找了一家馄饨店。
这家“张记馄饨店”以后就是老街的老字号店。时代变迁，它一直没动，最后成了市里扶持的商业老字号。
选了最角落位置，叶森华点了两碗招牌馄饨，问刘青萍还要不要再来点别的。
刘青萍摇摇头说自己早上吃的晚现在不是特别饿。
一阵沉默，叶森华问刘青萍是哪里人，看她工作的熟练度以前应该是在哪里有学过。
刘青萍胡乱找了个借口，然后借机又把话头转到了叶森华身上。
刘青萍觉得自己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实在太狗血，憋屈不痛快，怕叶森华听了憋出内伤来。
但提到叶森华自己，他却也没捞个好心情。
叶森华的家在市区边上的城中村，不过虽然离市区近，可他都不太回家。
因为他的性格。
从小他就被村里人嘲笑，说他说话声音阴柔，举手投足间动作也不阳刚，被嘲不像男人。
“可我已经尽力去改变了，我锻炼，跑步，俯卧撑，练肌肉。我看武侠小说学里面的侠者风范。”
听到叶森华说的后一句，刘青萍差点要破了自己静默的神情，笑喷出来。
侠者风范？所以侠者风范没学到，倒是学了个叫别人“小师妹”的习惯。
刘青萍忍了忍，最后面色保持一贯平静，“如果真的已经尽力了，就不要再勉强自己。这是造物主赐予你的，你有你自己的优势。比起那些出生就残疾的人来说，我们是不是幸运多了？”
“你不用安慰我。”叶森华情绪有些低落。
刘青萍看了他一眼，问：“你的目标是什么？”
“啊？”叶森华愣了愣，神啊，这姑娘话题转的也忒快了点。
他思索了一下回说：“我嘛，我想在市区落户，不想再回村里了。”
“静心守志。那就只想你想要的，不要想其他的事情。”
这时两碗热气腾腾的馄饨被端了上来，刘青萍用勺子朝碗里搅拌了两下，吹了吹碗中飘上来的热气，不徐不疾问说：“你们村房价多少？”
“什么？”叶森华抬头惊诧地问道。
隔着两碗馄饨之间的氤氲热气，他似乎有些看不太清楚对面女孩子的脸。
她低着头，睫羽在雾气中一跳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