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一病抵万法
“好端端的这是怎么了?”沈荣宁抬眼看了一眼屋外道。
槿夏沉默不语。
搁下手中雕花银筷,沈荣宁轻声道:“你若不将事情经过告知于我,若有突发情况,你让你的夫人该如何应对?”
“奴婢依言去告知张嬷嬷您身体不适,她却说太太的意思便是需得您去一趟,硬要闯进来,奴婢找人拦了,她却道要回禀了太太,说您不懂礼数,不敬孝道。”
槿夏说着叹了口气,有些无奈,以往太太寻人,别说沈荣宁有事在身,放下手头事便得赶过去,即便是沈荣宁病着,也须得去见了她。
可去了,左右也不过是一些无端小事,便硬生生的让人站着,说什么学礼仪,听规矩,直至将人熬得面色发白,才将沈荣宁放回去。
槿夏曾私下里劝过多次,老太太的话也总可以推脱一二,不必次次都去。
可沈荣宁总是体谅,不愿让这一家人失了面子为难,没有一次推脱。
“随她去吧,在意这个做甚。”沈荣宁说的风轻云淡,眉眼间多了一份宁静从容。
“可太太那边若是责罚,都是奴婢不好。”槿夏有些自责,今日是她冲动了些。
沈荣宁侧目,眉眼间带了点玩笑意味:“此事确实是你之错,不过你可知你错在何处?”
槿夏闻言,将头埋得更低了些,声音也无端弱了几分:“若奴婢能冷静沉着处事,定能为夫人省去好些麻烦。”
“确实聪慧一点即透,你既如此说,那错了又该如何罚呢?”沈荣宁语调认真,面上却带着笑意。
连带着一旁的祁哥儿也静静看着槿夏,忽闪的眼眸中是难以察觉的浅笑。
“夫人说如何便是如何。”槿夏心中默默落泪,虽说有些委屈,可心中的自责更甚,只暗暗发誓,一定要修炼成府中的那些人精儿一般,能不着痕迹的将事情推诿过去。
沈荣宁沉吟片刻道:“那就罚你,去喝一碗莲子羹,甜甜心。”
“是,”槿夏开口应了,却也没听清沈荣宁的话,愣神片刻反应过来又惊又喜地望着她:“夫人又拿奴婢玩笑。”
房间内顿时笑成一片。
“这件事与你本就无关,他们仗势欺人惯了,无论你用什么样的法子,都只能落得同一个结果。”沈荣宁继续用膳,不再言语。
等桌上的膳食收了去,才对着槿夏道:“过来替我梳妆。”
“是,”槿夏瞧了瞧天色,也不是歇息的时辰,心中虽有疑惑,却也没有多问。
沈荣宁卸下了自己的钗环首饰,又拿葵花粉扑在面上,连带着唇瓣也扑成了白色一片,整个人看起来苍白无比。
打散了发髻,又让槿夏端了碗熬得黑黑的药汁来搁在床边,这才是世人躺上了床榻。
槿夏退远一些,瞧这房中俨然一幅美人病弱的模样,冲着沈荣宁点点头:“夫人一切妥了。”
片刻后,就见太太那边又派人来,沈荣宁又派槿夏出去推诿只称病不见。
可白日里他们还看着沈荣宁送了祁哥儿去上学堂,对于此话自是不信的。
“太太,老奴去了三趟,夫人都称病不见。”张嬷嬷垂头为难开口,以往可从未有过这般情况,今日可算是将老太太的脸面都扔在了地上。
柳如意弯腰轻轻拍了拍秦氏不断起伏的后背,柔声细语道:“婆母莫要动气,怕是弟妹当真病了。”
“哼,白日里还好好的,且让她过来这就病了?!”
秦氏怒不可遏,起身便往着沈荣宁的院落方向去,“今日老身倒要亲自去瞧瞧,她是真病了,还是在诓骗老婆子?”
“婆母,她定然不是故意的,婆母可莫要生弟妹的气呀。”
柳如意娇娇悄悄的追在后方,嘴上说着听着好似劝慰的话,实则却一个劲的煽风点火。
原本偏于安静的望云院,因着秦氏带着一帮人到来,瞬间变热闹了起来。
“夫人,有人来了。”
槿夏忙将沈荣宁手中的画本子收了起来,又细心地替她掖了掖被角,便起身出去了。
就听着外头言语了几句,槿夏高声哭喊了一句:“太太!夫人当真病了,当需静养啊。”
“让开!”秦氏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让下人把槿夏拉至一旁。
又让下人砰一声踹开了房门,急匆匆的朝着寝室而来,只是面上怒气在嗅到房内苦药气息时,略有些松动。
“伯母莫要动怒,小心气坏了身子,弟妹平日里最为乖顺,今日有这损招,怕也是无可奈何,并非诚心欺瞒婆母。”柳如意继续吹耳边风,可她却忽略了这房内若有若无的药味。
复而一进房内,瞧着床榻之上面色苍白的人,秦氏和柳如意的脚步皆怔愣在原地。
“弟妹当真病的这般严重?”柳如意原本不用相信,可一挑开房内门帘时,汹涌而来的药草气息,险些让她栽了个跟头。
秦氏也有些诧异的往后退了退,她最烦的便是这苦药滋味。
“婆母来了?”沈荣宁费力的将头转了过来,死死的盯着门口瞧着,说出的话也气若游丝,听着倒有几分冤魂索命之感。
原本还想上前查看情况真假的柳如意,见着此幕,不由心头一颤,止住了脚步。
“下人说你病了,我来瞧瞧。”秦氏到底是深宅大院中历练而出之人,心神稳定后,面色自若的问了。
沈荣宁在槿夏的搀扶下费力的支起身子,对着秦氏点点头:“多谢,咳咳咳,婆母咳咳咳,关心咳咳咳。”
一连串的咳嗽,沈荣宁忍不住抬手拿着手绢捂嘴,可等那素白的手绢放下时,上头竟沾染了嫣红的血迹。
“夫君没来么?”沈荣宁眼神涣散往她们身后瞧了瞧,原本带着些许希翼的目光又涣散了去。
“宁儿,你无恙吧。”陆知淮的声音从门外头传来。
沈荣宁藏在被中的手一僵,心里暗自骂道:还真是胆小如鼠不敢进门,让她误以为这薄情寡义之人未曾来此,险些因着惊诧露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