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神秘短信
陪着沈恩善检查身体回来,林悦又被告知沈溪服了药在睡觉,身体不舒服,不想见任何人。她给他发了微信,斟酌半天,只写了句:“我会一直等你。”
然而,过了很久,也没收到他的回信。不过,她没有一丝沮丧,只是蜷坐在走廊边,看着窗外越来越暗的天空。
等待,是她一直擅长做的事。
小时候等着姐姐暑假回家,中学时等着母亲出院、父亲出狱,后来等着冯森的来信……她一直等待着被爱,已经等得太久,等成了习惯。
晚上8点,病房门终于开了,沈福山走出来,执意开车送她回家。这时,她才明白,沈溪一定是在说谎,他早已经醒了,只是不想见她而已。
他知道老徐是嫌疑人,所以嘱咐沈福山不要安排他送她,也始终记得不能让她独自走那条黑暗危险的路。一开始,她以为他天真得像个小孩。后来,她才明白,他只是习惯了独自吞下苦果,再蛮横地让这个世界将他遗忘。
可是,这一招或许对他的亲人朋友管用,但对付不了她。
林悦站起来,从包里翻出洗漱包,道:“沈总,我不走了,对面有洗手间可以洗漱,走廊有沙发可以睡觉。回去……我心里也不踏实。恩善不也在医院准备移植手术吗?我也无法工作。等到沈溪手术做好,见到他后,我再走……”
林悦以为沈福山会对她的执着嗤之以鼻,甚至会赶走她,辱骂她,开除她……不过,这些对于她,已经都不重要。
结果,沈福山只是轻轻叹了口气,目光转冷,道:“病房对面还那间空房我也租了下来,你带着恩善先住在那里。你去休息吧。等到沈溪愿意见你,我会告诉你。”
林悦感激不尽,背着书包走向了那间病房。她洗了个澡,又点了医院食堂的小笼包吃,倒在床上就再也没爬起来。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清晨,她看见沈恩善还窝在另一张床上睡觉,于是蹑手蹑脚走出去。
在沈溪病房前徘徊片刻,她一转头,看见窗外太阳正冉冉升起,映得东方天空鲜红一片。她忽然想起和沈溪游太湖那日他脸上的血迹,不由地心悸,攥紧了胸口的衣服,靠着窗台弯腰大口喘息。
脚步声从走廊传来,越发地加快了频率,最后停在距离她身后咫尺之处。她肩膀不由地发抖,回过头,竟然看到了沈溪的身影。
他身着蓝色病号服的沈溪,脸颊瘦削,一双琥珀色眼眸凝视着她,眉宇间没有往日天真顽皮,充溢着说不清的哀痛。
“你为什么不回家?”沈溪垂头叹息,犹豫着扶住了她的手臂,“是哪里不舒服吗?要不要……叫医生?”
裸露的皮肤上传来一阵温热,让她确信自己不在梦里。她凝视着他的眼睛,郑重其事道:“我不走,已经说了要等你好起来。”
“我,好不了了……”沈溪松开手,也倚靠着窗台,目光移向窗外,瞳孔笼罩起一层红色的雾。
“呸,别说这种不吉利的话!你等等……我查了很多资料,都存在手机里了,给你看看。”林悦一边掏手机,一边念叨,“只要二次移植,生存率很高的。你又有现成匹配的人……”
“可是,我不想再让恩善为我做她不愿意做的事。”沈溪轻轻攥住了林悦拿手机的手,“她不应该从出生开始就活在我的阴影里,应该自由地选择自己的人生,可以不用非要去最顶级的名校读书,不用接手父母的产业,不用……照顾我这种难缠的病人。
“她应当去追寻梦想,去更广阔的地方,不被任何人和事束缚。我爱她,不是因为从她体内获取骨髓,而是因为她是我妹妹。我不希望她为了我背负太多,所以……还是让我安静地走吧。”
林悦手在剧烈颤抖,仰起头,紧紧盯着他的眼睛,厉声道:“不许放弃!第一,骨髓移植对供体没有任何健康方面的影响;第二,恩善可以有她自己的人生,我可以照顾你,因为这本来就是爱人的责任。第三,如果你因为没有接受移植而死,你认为恩善就会真的快乐吗?”
沈溪瞪大了眼睛,没有预料到这个世界上还有林悦这般执拗的人。在医院住得久了,他从小就看惯了冷暖。大部分人在得知恋人患白血病后就分手消失,不会像她那样守在门口一天一夜,还狂妄地说出照顾一辈子的话。
话音落下,两个人都沉默了。阳光从窗外晒进来,在沈溪苍白干燥的手背上投下斑斑驳驳的影子。
突然,“叮咚”一声,林悦的手机屏幕亮了。她习惯性地划开,却瞪大眼睛愣在原地。
“怎么了?”沈溪道。
林悦举起手机放到他面前,只见屏幕上是一条短信:“今晚11点,我们在剧本杀店见面,我告诉你凶手是谁!”
发信人:张东。
两个人反复读了好几遍短信,又确认电话号码确实属于张东。于是,认定只有两种可能:第一,张东确实因为逃命藏了起来,现在危机解除,所以回来了。第二,张东已经被害,手机被凶手拿着,作为吸引他们的诱饵。
“我把这个消息告诉陆队长吧,让他晚上安排人手埋伏到剧本杀店那边。我猜……凶手发短信的可能性比较大。”林悦道。
看着林悦找出通讯录里陆明的电话号码即将按下,沈溪突然攥住了她的手,沉声道:“还是不要联系他了,我听说她女儿病了,昨天就去了锦京,今天赶不回来。还有……凶手既然可以瞒过警察逃窜这么久,肯定不傻。如果他发现我们报警,说不定不会现身。”
“你的意思是……我去赴约?”
“不,是我去。”沈溪拉着林悦的手缓缓放在胸口,“你去不安全,我不放心。我呢,经过治疗体力恢复了。而且,我本来就患了绝症,也不在乎早死还是晚死。只要能获取凶手的情报,就算是胜利。”
“这怎么可以?你还在住院!还有,你不会……死。”林悦的泪在眼眶里打转,哽咽道,“我,我还是报警好了!”
“林悦,别报警……算我求你了”,沈溪凑近了,弯下腰将头埋在她颈窝,声音轻柔如呓语,“其实,我有一个私心,我怕……凶手真的是我爸爸。我想,亲自劝他去自首,不想亲眼看着他被警察按在地上。”
她听他伏在耳边讲出了童年的回忆,那毛茸茸的头发蹭着脖颈,痒痒的,还有温热液体一点点浸湿白色衬衫的领子。
“就算杀害冯森的人是徐文斌,也有可能……是他被我爸抓住了把柄指使的。”他声音颤抖,像被雨淋过一样,“我爸是自食恶果,而我……是所有的因。”
铛——
林悦愣住了,耳畔忽而响起如洪钟敲击般的巨响,眼前一片模糊,恍惚间在走廊尽头又一次看见了姐姐雪白的裙摆。
因……果。
——
陆明紧紧攥着拳头,目光在妻子女儿还有唐主任身上游移。正在分析检查结果的唐主任只要稍微一皱眉,妻子就开始抹眼泪,而陆明心也跟着揪紧。
漫长的10分钟过去,就像过去了10年。陆明在心里祈祷,就算把自己的血和骨髓都抽干,倘若能救女儿也在所不惜。但,最可怕的是,他什么也做不了,既不能抽干血肉,也不能立刻给她变出脐带血,只能眼睁睁等待着命运的宣判。
当他抬起头,看见一束阳光佛光似地笼罩在女儿头顶的时候,忽然懂了沈福山。
他是犯罪嫌疑人,也是父亲,想必当年经历了和自己现在同样的挣扎。在终于见到希望的时候,又被人一句轻飘飘的“不捐了”湮灭,心里所承受的打击与毁灭无疑。
但是,他既然都偷查出了捐赠者是冯森,为何死去的人是陈思?
“呵呵……不是再生障碍性贫血,是合胞病毒感染。”唐主任摘下花镜,笑眯眯道,“放心吧,这个病毒可以根治,输几天特效药就好了。”
陆明能听见妻子长长喘气的声音,又看见她搂着怀里的女儿一边亲吻一边流泪。时间仿佛一瞬间凝固,北方燥热明媚的阳光晒进屋子,一切如梦中一样恍惚。
他身体不由自主地抱住了妻子和女儿,灵魂却好像飞出了躯壳,飞到半空,看着一家人紧紧相拥,放声哭泣。
也许是因为劫后余生,走向输液室的时候,妻子一手拉着女儿,一手再一次紧紧攥住了陆明的手。陆明感觉到手心里传来的柔软与温热,就像大学时候和妻子第一次约会时那样。
那时候,他是个木讷的警校生,而妻子是众星捧月的系花,留着波浪长发,穿着到脚踝的长裙……而今,妻子剪着短发,穿着短裤,不施粉黛,只为了更方便照顾女儿。
他之前到底都做了什么?让一个明媚的少女为了家操劳成如今的模样。以前,他以为离婚最舍不得的是女儿,现在才明白其实最舍不得的是妻子。
“思甜,那个离婚协议,我不……”陆明开口。
“撕了吧。”妻子打断他,扭过头冲他微笑,脸上却还带着泪痕,“我们也许不该分开,这场病就是天意。”
“嗯。”陆明淡淡回答,手却紧紧反握住了妻子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