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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5章 我受罪,你沾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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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许久,门内,才传来门房小厮懒洋洋又带着明显不悦的声音,“谁啊,大白天的,敲什么敲?!“

    说着,那人还似乎打了一个哈欠。

    闻言,朱婆子没有丝毫的客气,直接抬脚对着破旧斑驳的朱红色大门就是是一记,这一脚,直接震的原本就摇摇欲坠的牌匾往下抖灰,险些掉落下来。

    察觉不好,朱婆子很是先见之明的往旁边挪去。

    下一秒,只听吱嘎一声,门从里面被推开,探出一张满是不悦又哈欠连连的脸,结果,那人还没看清楚是谁这么没眼力劲,惊扰他做白日梦,就听到一阵怪响,心里狐疑,眼睛才揉搓到一半。

    结果,眼前一黑,接着咚的一声,什么东西擦着他轰然坠落,接着一阵尘土飞扬,顿时呛咳不止。

    “呸,呸呸,哪个缺德玩意?“

    门房一边呛咳,一边捂着嘴,连连斥骂。

    结果骂到一半,就听到一道熟悉又严厉的声音在耳边炸响,“骂谁呢?平日里就跟你们说,这牌匾要修葺,这府门可是主家的脸,瞧瞧,这是多久没打理了?“

    朱妈妈重新回到门前,一手做扇,扇走飘过来的灰尘,另外一只手捂着嘴,免于呛咳,端的是一脸的严厉。

    她做管家婆子多年,又是在昔日的地盘上,几乎立即就找回了昔日做管家婆子的感觉,端起昔日的架势,嗯,就瞧着还挺唬人的。

    浮沉落地,视线重新清明。

    门房视线变得清晰起来,闻声看去,终于看清眼前人的面貌,登时吓得忘记之前的旖旎春梦,连忙就要解释,可刚张嘴,就又想起什么,正要开口。

    结果朱妈妈已经冷着脸,一把攘开他,就大步朝里走去。

    边走还边指指点点,语气跟过去一般无二。

    这熟悉的场景,让门房一时有些恍惚,怔愣原地许久,才抬手挠了挠头,又对着自己不甚有肉的脸狠狠掐了一把,嘶,疼,不是做梦。

    忍不住喃喃,“所以,不是做梦,是真的…“

    “可朱妈妈不是早就被少…呸,什么少夫人,那就是个猪肉不如的玩意…“

    说起崔氏,门房也是满腹牢骚又不齿,连忙对着侧身地上连着呸了几口,才恍然回神,一巴掌拍在头上,连忙小跑着追上已经走远的朱妈妈。

    “哎呦呦,朱妈妈,您怎么回来了?可您…“

    朱妈妈脚步不停,径自朝陈氏住的院子走,顺手把身上的包袱往身上提了提,包袱里是几件破旧衣裳,一路上,她已经想好了说辞。

    她最是了解陈氏不过,她被卖去窑子的事,无论如何都不能被陈氏知道。

    不过,这些旧衣裳,兴许能派上用场。

    想着她如今遭的罪,这一切可都是拜陈氏所赐。

    所谓主仆同心。

    当年陈氏就总是把跟她主仆情深休戚与共挂在嘴上,她当然是要让陈氏践行当初的诺言了。

    想着,朱妈妈眼底透出怨毒的光。

    听着身后快速追来的脚步声,她回头狠狠一瞪,原本还满腹话要问的门房,立即偃旗息鼓,闭上嘴巴,嗫嚅不敢上前,垮着脸讨好,“朱妈妈,您,您回来了,那,夫人就交给您照顾了?“

    朱妈妈点点头,随即对着门房一摆手,“我现在赶着如看夫人,你先去门房守着,等我得空了,再收拾你们。”

    门房见状,心里一紧,立即恭敬点头应是,随即脚底抹油离开了。

    只是走出几步,才想起,还没有问清楚朱妈妈是怎么回来的。

    不过朱妈妈和夫人主仆情深,想来,朱妈妈是放心不下夫人。

    只是如今的木家…

    想着,门房一边摇头一边拿起一侧的扫把,装模作样扫了起来。

    入秋了,天气凉了不说,满地落叶。

    之前府里兴旺的时候,哪儿会如此。

    这才短短几年,就成了这副样子。

    想起昔日的光景,门房不胜唏嘘。

    朱妈妈已经半只脚踏入陈氏住的院子。

    她猜的没错,陈氏还是住在之前的院子。

    刚踏进来,她就闻到一股子呛鼻的腥臭味。

    还有从屋子里传出来的断断续续的呻吟,是陈氏的声音。

    同时夹杂着怒骂。

    “崔瑶,贱人,害我…”

    “木婉云,贱人,你不孝,死了下油锅…”

    “呜呜呜,我好疼,阿娘,好疼…”

    “呜呜呜,我没杀人,没杀人…”

    陈氏这遭在大理寺虽然没遭什么罪,可是受了不少的惊吓,让她本就沉疴旧疾的身体,更加雪上加霜,还平添了梦魇的毛病,好在“大理寺”看在她遭受无妄之灾的份儿上,给她送了些抚慰银,还送了些药材,又让御医给她诊治,她才勉强从鬼门关回来。

    可是接连受到打击,陈氏还是有些快要支撑不住了。

    当然最重要,根本没人照顾她。

    原本照顾她的丫头,已经给自己赎身,离开了木家。

    一直陪伴她几十年的朱妈妈,也被崔瑶卖掉了。

    如今她浑身难受,又惊惧不已,想找人说话也没有,想让人帮忙捶腿捏肩也没有。

    府里仅有的几个下人虽然按时给她送饭,却不肯多待。

    她大病初愈,不,根本没愈,哪里能照顾好自己。

    每每这个时候,她就总是会想起陪伴了她几十年,一直对她忠心耿耿的朱妈妈,往往她都不用说,一个眼神过去,那老货就能知道她想做什么。

    想着,陈氏悔不当初,早知如此,就不该让崔瑶把朱妈妈卖了。

    “翠红啊,翠红啊…快来给我捏捏肩,我浑身没有一处不疼…“

    朱妈妈走到游廊下的时候,就正好听见陈氏喊自己的名字。

    是的。

    她姓朱,本名翠红。

    她爹是个童生,说起来,她老家跟陈氏老家是同村,她们的父亲还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又一起进了村子里的私塾,后来一起中了童生,她和陈氏早些年也不是主仆,是一起长大的姐妹。

    甚至说起来,早些年,朱家比陈家还要富裕一些,那时候,陈氏还得看她眼色。

    可风水轮流转,人的际遇总是会被命运操纵,身不由己。

    她父亲止步于童生,再未寸进,接连几次,也失了心思,老老实实在村子里务农,而陈氏的父亲,不仅中了秀才,再后来又中了举人,还找了个在县里书院做夫子的活计,甚至还跟当地的县太爷关系甚密,陈家也从泥腿子,成了县里的官老爷。

    她当时可真是羡慕坏了。

    陈氏离开村子的时候,一边跟她炫耀,一边又诱导她跟她一起进城享福,加之家里正好出了事需要用银子,陈氏就自告奋勇,说让她阿爹买了她,还说她们虽名为主仆,实际上还是姐妹。

    她当时觉得她说的有道理,便回家说了,爹娘原本是不肯的,可是耐不住她一门心思想跟陈氏一起进城,所以也就答应了。

    可她怎么都没想到,她最后竟然会落到这步田地。

    在窑子的那段日子,她总是会想起以前的事情。

    想起当初在村子里的时候,她每天过的快活日子,想起阿爹阿娘和阿兄,想起青梅竹马的未婚夫。

    也想起当初,陈氏也很喜欢去找她未婚夫。

    她未婚夫是村子里郎中家的小儿子,不仅认识药材,还会读书写字。

    只可惜,她再也没见过他了。

    想起往事,朱妈妈心里有万般疑惑,同时也恼恨不已。

    又听到屋子里传来陈氏喊她过去的名字,她连忙敛去眼底的恼恨和嘴角的讥讽,定了定心神,挤出一丝笑,加快脚步,打开帘子,走了进去。

    “夫人,是身上又不松快了?”

    随着话音落地,床榻上不断蠕动的陈氏,艰难的撑起身子,伸长脖子,一双凹陷又死气沉沉的眼,不敢置信又死死地盯着缓缓走进来的身影,半晌,才从嘶哑无力的喉咙里,挤出一句,“朱,翠红,你?真是你?你不是?!“

    “夫人,我回来了,夫人,是大理寺的人,把我接回来的,夫人受苦了…“

    朱妈妈没有去看陈氏,怕一个掩饰不住,让陈氏看出什么,只能忍着刺鼻的味道,走进去,帮陈氏掖了掖被角,顺便把自己之前就想好的话说了一遍。

    本来还惊愕不已的陈氏,听说她是被大理寺接出来的,心里的疑虑顷刻打消,半晌,才呢喃出声,“原来,原来是这样…我受罪,差点被砍头…你却沾了光…也罢…回来,回来就好啊…“

    陈氏挣扎着,去抓住朱妈妈的手,死死地攥住。

    朱妈妈眼底的恶心和憎恶都要忍不住溢出来了,虽然早就已经知道她是什么人,可当听到她那句,她受罪,她沾光,语气里还有不甘心,她是真的还是有些忍不住。

    哪儿来的脸?

    这人…

    哪怕是解释愧疚一句,她心里的恨…嗯,也不会少。

    看着满地狼藉,床榻上还有一滩黄色的液体,地上不远处,夜壶还歪倒在地上。

    甚至还有黄色的东西,从歪倒的夜壶里倾泻而出,新的旧的…恶臭袭来…

    难怪,还在院子里时,就能闻到…

    没听到朱妈妈点头感激,陈氏心里还是多多少少有些不高兴,等顺着她的目光,看到她盯着她身下,还有地上…她的委屈和怨气直接冲到天灵盖,让她忍不住就歇斯底里起来。

    “老货,我对你不薄,我现在落魄了,他们都不管我,连你,连你,也要忘恩负义是不是?“

    陈氏一声又一声斥骂。

    好似,是朱妈妈故意跑掉,不回来,不管她的死活。

    朱妈妈忍不住抬头,对上陈氏布满怨毒的脸,微微张大嘴巴,愕然半晌,最后却还是懒得解释。

    “你为什么不说话?你忘记,当初要不是我,你还在哪个破烂村子里做村姑…”

    陈氏还在抱怨,还在斥骂。

    朱妈妈一边忍着恶臭,整理屋子里的狼藉,一边忍着恶心重新走回到陈氏床榻边,顺便把她扶起来,结果,被陈氏抓起瓷枕,兜头砸下。

    血顺着额头缓缓滑落,眼前瞬间猩红一片,也让朱妈妈掩饰不住眼底的恨意,骤然抬头,目光一瞬不瞬盯着陈氏,“夫人,你是不是忘了?是你眼睁睁看着我被卖掉的?!”

    “啊…”

    陈氏也懵了,半晌,才尴尬挪开目光,可也只是一瞬,她就恢复一如既往的蛮横不讲理,“那个,你也不知道躲一下,好了,我不怪你了,谁让咱们是认识几十年的主仆了,那个,你赶紧收拾一下,你都不知道我遭了多大的罪…“

    说着,说着,陈氏声音还哽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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