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刀子嘴,豆腐心。
罗彦泽心神晃荡了半天,还是咬牙努力拒绝了:“曦月,你就别为难我了。”
见罗彦泽不上套,夏曦月马上收起微笑,眉头一挑,把刚倒的那杯啤酒挪走了,不给他喝。
这大小姐脾气还挺烈。
罗彦泽被逗乐了。笑了一会,罗彦泽说:“我不能给你说野哥在干嘛,但我可以给你说说关于野哥的一些事。这样总可以了吧?”
罗彦泽盯着夏曦月,观察她的反应。
行吧,总比什么都不知道的好。
知道一点是一点吧。
夏曦月坐正,认真倾听。
罗彦泽点燃了一支烟,表情瞬间严肃起来:“说起野哥,那就说来话长了。反正你也是自己人了,我就给你说说,但我说的可能不全准确。因为野哥很多也没告诉我们。你也知道,他那人就是个闷葫芦,沉默寡言,什么事都压在心里。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但你可别跟野哥说是我说的。要不然野哥非得废了我不可。”
夏曦月连忙点头承诺:“你放心,我不会出卖你的。”
罗彦泽把烟夹在手上,拿起酒杯,一饮而尽,好像是在给自己打气:“野哥8岁前是萧姨,也就是萧玲玲在养。说是养,也就是有口饭吃,不至于饿死。他妈那德行,你可能也看到了。基本不怎么管野哥和二妹的。8岁后,萧玲玲就完全不管野哥和二妹了,彻底放养了,任由他们自生自灭。那时野哥8岁,二妹才3岁,都是两孩子。我记得那时候我还偶尔给我爸妈撒撒娇什么的,但野哥那时候已经被逼成了大人。他妈一出去就好久不见人影。野哥一边上学,一边照顾二妹。你也知道,二妹生下来就那样,8岁的野哥照顾3岁残疾的妹妹。这得多艰难啊。8岁的孩子,活生生被逼成了大人。8岁啊,那么小!自己还是个宝宝,就要扛起一个家。”
罗彦泽义愤填膺地说着,夏曦月呆呆地听着。
罗彦泽又猛吸了一口烟:“野哥刚开始找活干的时候,人家都不要。8岁啊,太小了,算童工。雇佣童工,是犯法的。哪个老板敢要啊?后来有一家饭店老板收留了他。他就给人家端菜,洗菜,切菜,洗碗,打扫卫生什么的,反正脏活累活都他干。我记得那时经常看见野哥手上有很多伤,有些是切菜切到的,有些是刮伤的。最严重的一次,在剁鸡块的时候,差点把一根手指头给剁断。靠,看着都疼。一个月300块,饭店里包吃。他每次就打包一些给二妹。就这样,他们兄妹两个也算勉强能填饱肚子了。但是,他娘的,没想到那狗日的老板黑心肠子短,竟然不给野哥发工资。野哥白白在那干了几个月。”
罗彦泽越说越气愤,夏曦月越听眸色越黯淡。
罗彦泽顿了一会,平稳了一下情绪,接着说:“后来,野哥又去了另外一个饭店。那个老板心肠好,不仅每天让他打包东西带回家,还准时发工资。但好景不长,那家饭店倒闭了。那家饭店的老板你也认识,就是老余。老余后来穷困潦倒。野哥前两年就拉着他在家里开了个小饭店。一来多一个赚钱的路子,二来,给老余一个归宿,也算报答他当年的收留之恩。
野哥,这人,特讲义气。人品没得说。你看我,我当时在学校里被人欺负,要不是野哥出面保护我,我早就被人打死了。
还有江骏,江骏的眼睛你看到了吧?一个眼睛上有胎记,一大片胎记。从小就被人嘲笑。被人当个怪物一样戏弄。记得在上初二的时候,有一次班上几个傻逼,在江骏的碗里拉满了屎,江骏气得直哭,那帮人还得寸进尺地拿着碗往江骏身上倒,这他妈的不是侮辱人吗?他妈的一帮畜生。
野哥上去直接把那碗屎给那群傻逼的老大扣头上了,几拳就把那帮孙子打趴下了。后来,江骏走哪都跟着野哥,慢慢就没人再敢欺负他了。
林皓家里穷,每次学校里交钱,他都拿不出。班上一堆傻逼就笑话他,说他是穷逼。你也知道,男人嘛,都爱面子,被嘲笑的多了,林皓就不想活了。有一天放学后,林皓跳河了。是野哥看见,跳下去救起来的。大冬天啊,那水看着都冷啊。野哥毫不犹豫就跳下去救人啊。后来,每次交什么费用,野哥都是主动帮林皓交,说是让林皓先欠着,以后赚钱了再还,但我们都知道,野哥之所以这么说,只是想让林皓心里好过点,压根没想过让他还。
野哥做过的好事实在是太多了,就我知道的,我给你讲几天几夜都讲不完。我们去瞎逛,他看到乞讨的都要在那破盆里放点钱,明明自己赚钱已经够辛苦了,但还想着帮助别人。
我们这帮兄弟之所以死心塌地地跟着野哥,那是真的佩服他,崇拜他。我给你说,野哥要不是被这个家绑着的话,他绝对是个大人物,绝对的。”
说到起兴处,罗彦泽直接对着酒瓶喝,“咕噜咕噜”几大口下肚后,又接着说:“曦月,我这人脑子不是很好用,语文也学得不好,所以说的可能有点乱,我也是想起什么,就说什么。你凑合着听哈。”
夏曦月鼓励道:“没事,我听得懂。你说得很好。”
听到曦月的肯定,罗彦泽憨憨一笑,接着说:“你知道为什么我们学校,乃至县里的人都尊称他野哥吗?刚才已经说了,人品是一方面。还有一方面,很多人都怕他。
野哥够狠,不止对别人,而且对自己也狠。记得小学快毕业时,有一次我们回家,看到一个男人在路边抓着萧玲玲的头发,恶狠狠地在揍她。野哥看到冲上去就对那男人一顿拳打脚踢。按理说,一个小孩对打一个男人,男人肯定是稳操胜券,可是野哥竟然赢了。野哥把那男人打得满地找牙,鬼哭狼嚎的。可能是愤怒到了极点吧,毕竟自己老妈被人当街打,做儿子的再怎么也得替她出头。更何况街坊邻居本来就在后面指指点点他们家了。
说到萧玲玲,唉,怎么说呢,我们都不喜欢她,可奈何她是野哥的妈妈,那我们也只能爱屋及乌,尊称她一声萧姨。可是她真的对野哥和二妹一点都不好。野哥为什么压力这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来自他妈。他妈花钱大手大脚的,没钱就问野哥要,野哥自己都还是个孩子,到处干活赚钱,她一点也不心疼野哥,反倒老是怪野哥给她的钱少了。野哥可能也是没办法,尽管愤怒,尽管经常和她大吵大闹,但毕竟是亲妈,再怎么也不能不管。现在二妹的病也是个大的开销。再加上……”
罗彦泽幽幽看了一眼夏曦月,嘴巴动了两下,欲言又止。
夏曦月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鼓励道:“说吧,没事。有什么你直接说。”
罗彦泽点点头,接着说:“再加上你来了。野哥知道你在京北是娇生惯养的大小姐,不想你在他家过得太寒碜。而且,男人嘛,总是爱面子的。总是想把最好的给家人,哪怕自己再累再苦。说到这,曦月,我得替野哥说两句。他这人心肠好,就是有时词不达意,你明白吗?就是心里明明是为你好,但说出来就变味了,就是有点嘴贱。刀子嘴,豆腐心。”
罗彦泽对着酒瓶又是一阵喝,一瓶啤酒瞬间见了底。他又打开第二瓶,喝了一口。整理了一下思路,接着说:“你看我这扯得乱的。一说起野哥的事,我这心里也是乱如麻,所以一说就到处瞎扯。你将就着听,有什么听不明白的问我。”
夏曦月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