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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惊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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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秋时节,国公府上下人流攒动,阔别三月的国公府世子张培雲终于回到府中,府内上下一片喜气,唯独书房内气氛压抑沉闷。

    张国公放下手中茶杯,面色凝重,道:“今日早朝,钱丞相奏请上书,其子钱雍不知所踪已有两日。”

    堂下一身穿甲胄的男子扬眉,满不在乎地道:“钱雍又不是孩童了,偌大的王城还能找不到一个大活人?要我说肯定是又和哪个俊俏小倌儿厮混去了。”

    话音刚落,随即面露鄙夷地和身边一人交换了个眼色。

    “胡闹!此事非同小可。”张国公喝道。

    钱雍是散骑常侍,平日除了日常事务,主要负责皇帝日常事务和贴身守卫。今日是圣上寿辰,届时,皇上会乘坐龙舟从宫中河道沿路而下接受臣民祈福,偏偏在这个关卡眼,身负护卫之职的钱雍不见了。

    张国公现在虽不大参与朝中政务,但作为辅国将军京畿内外的禁军守卫安排仍然是其职责之一。当年钱丞相曾力荐其子钱雍担任皇帝守卫,但朝中无人不知这钱雍就是个草包,张宗佥早想让张培雲接替此职之心,但如今在这个关口钱雍不见了,要是此时安排儿子接替,钱丞相必定会把钱雍失踪一事和自己的国公府扯上关联。

    张国公心想自己戎马一生几度为国出生入死,虽不惧一介文儒,但如今此事,却不得不慎重为之。

    “给事中崔伏为人憨厚耿直,亦曾为钱丞相的长子的门生,国公不如就此提拔此人,即可解燃眉之急,彼时丞相问起来也必然不会有异议。”裴衍道。

    张宗佥摸了摸胡子,略沉思也觉得有理,看向张培雲:笑道:“阿衍有经世之才,若能入朝为官必为我大綦朝之幸,相反吾儿倒是一昧贪玩傻憨,何时才能长大?”

    张国公看着儿子,三个月不见,这小子看着壮实了不少,人也黑了。

    裴衍面无表情,仿佛这一切早已司空见惯,连忙躬身道:“裴衍本是鄙薄之辈,当不得国公称赞。”

    “爹,你不公平啊,怎么老是夸阿衍?明明我才是你的亲儿子。”张培雲装作冤枉,一手揽过裴衍的肩膀,委屈巴巴地道。

    “臭小子,你该多学学阿衍,过了年底就满十八了,该给你娶个媳妇儿管管你。”张国公骂道。

    自己年近四十了才得这个儿子,原配在儿子还小的时候就已病逝,自己又常年带兵在外疏于管教,倒是把这孩子养的无法无天。

    张培雲嬉皮笑脸,道:“那敢情好,爹若是有相重哪家姑娘有貌若天仙,又温柔贤惠的必定要为我多多留意。不过要是能和我一同比试武艺的才是上上之选,这些条件缺一个我都不要。”

    裴衍回头,悠悠地开口:“既如此说,那唯有商丘的孝烈将军花氏才可堪配,不过此人已故去百年。”

    张培雲一口茶水差点喷出来,暗道裴衍这小子嘴真毒,孝烈将军如果还活着估计都能当他太奶了。

    张国公听不得儿子继续聒噪,便摆手让他们下去。

    两人走在路上,后知后觉问裴衍:“嗳,对了,你那新娘子呢?”

    裴衍沉默了一下。

    自从那件事后已过了两天,两人再也没有说过话。自己曾让琪儿过去打听,但她推说近日店铺中事务杂多便不回国公府,想起那日来不及多想做出的举动,竟逼得自己差点在她面前丢兵弃甲,裴衍顿时觉得耳根子有点发热。

    他心想这种事,沈氏毕竟是闺阁女子脸皮薄,又曾与自己定有婚约,也不知会不会就此恼了他了。就跟上次一样,说了她两句就要走,但真是唯小人和女子难养也。

    裴衍眼神闪躲,闷闷地道:“人家有名字的,你下次见着了称呼沈姑娘就是。”

    张培雲坏笑了起来:“害羞了?你们不会做了什么我不能知道的事吧?”

    突然被戳中心事,裴衍冷冷别过脸:“在军中历练了三月,只见长了嘴皮子。”他顿了顿,想起今晚还有要事,朝扯开话题道:“今夜御船离启航还有些时间,该下去准备准备。”

    两人又嬉戏打闹了一番,张培雲便趁着这段时间先去了跑马打发时间。

    新店开张又恰逢皇帝寿辰,京中今夜取消了宵禁,街市上很是热闹。暮云的成衣铺子已经聚集了很多人,她和小环、范晚和姑母四人,再加上临时雇佣过来的十位俊俏清秀的小生和绣娘此时正在忙里忙外。

    “快喝碗稀粥垫垫肚子,你这一日都没吃东西,仔细伤了胃。”方氏端了碗刚放凉的稀粥过来,看着侄女那白净的额头上累出的细汗心疼死了。

    “娘,我也要吃。”小环也有些饿了。

    方氏给女儿递了块糕,又气又好笑:“你啊,惯会偷懒耍滑的,已经吃了十二块了,还饿呢?”

    小环红着脸接过糕,不想听她母亲唠叨,跑开了。

    暮云接过碗,喝了一口感觉空荡荡的胃舒服了不少,笑道:“小环还在长身体,姑母别老是说她,女孩子脸皮薄。”

    虽然累是累了点,暮云却很兴奋。今夜订单还在不停地增长,且云记成衣铺的名气已经打响。

    她和旁边的三家铺子已谈好合作,衣料铺和首饰铺还有胭脂铺的东家带着请酒贴已经到了门口,暮云放下碗,让姑母先接待店内的客人,自己先过去寒暄。

    “云掌柜,生意兴隆,财源广进啊。”三位东家打着招呼,躬身致礼。

    “客气客气,以后还得仰仗诸位老板,请到店内坐。”暮云回礼,笑道。

    招呼三位东家前后脚进门时,暮云瞧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疾步走开,席翩翩满脸喜色,学着方才三位东家打招呼的话亲热上前和她行了一礼,道:“我在街口就已经听到你们的名号了,还好赶上了。”

    今夜圣上乘坐御船一路而下,此时已在半途。席翩翩本来要和母亲跟朝廷其他外命妇小姐一样进宫道贺,她本就不喜欢那种场合,便计划已久装病跑了出来。

    暮云见她脸上红扑扑的,还以为她是一路跑来,笑着牵过她的手入内,道:“我给你准备了礼物。”

    她们进了内室,暮云把给席翩翩设计的裙子拿了出来,席翩翩惊叹她的手艺和巧思,没想到她连配饰胭脂都替她搭配好了。

    没有女子不爱美的,席翩翩禁不住暮云热情换上衣裳后出来一看,果然光彩照人。

    “暮云,这真好看。你真厉害。”席翩翩眼睛里充满星星,盈盈转了个圈。

    暮云笑道:“你喜欢就好。”

    席翩翩忽然注意到旁边还有一件月白锦袍,一看就是男子的服饰。

    “欸,这里怎么还有一件男装啊?”席翩翩拿起那件衣服看了起来,这件衣服放在内室应该不是店里的展品,暮云的亲眷方氏母女都在外面,她都见过。这件衣服一看就是适合一个身量修长的清瘦的男人装束,总不会给店内那个矮短身材的管事范晚做的。

    “哦,这是一个客人预定的,还没做好呢。”暮云瞬间脸红,拿过那身衣服重新放好。

    “嗯?暮云有心上人了。”席翩翩掩袖而笑,再道:“今夜会有簪花仪式,更是热闹了。”

    暮云嘟囔了一句哪有,扯开话题:“什么簪花仪式?”

    “我朝天子寿辰传下来的惯例,御前会分赏节目夺冠的人,届时无论男女,都可以将花送给心仪之人借此表白心意。听说受花的人以后会恩爱美满,携手白头。”

    哦?这还挺有趣。

    突然外面人声沸腾,暮云听见外面有人高呼万岁,便和席翩翩一起出门,只见外面已是人声鼎沸,其中夹杂的几声圣上万岁。

    前面水泄不通,他们看不到前头是什么情况,京中的这一条河和宫中相连,御船已行至接口,众人纷纷朝拜。席翩翩拉着暮云事宜她下跪,暮云照做。忽然,看见旁边几个男子身材高耸皆满脸虬须,目光闪烁腰间鼓鼓。

    胡人?暮云暗道,她数了数有三个,这些人虽已刻意打扮行止低调,但她仍然感觉到周围的危险气场。

    这些人全都腰间似乎揣着东西,她心中忐忑,想起那日在春香楼听到那个龙阳之癖和胡人的交谈,难道他们所图之事就是刺杀皇帝?

    若是当街做出如此行动,恐怕会错伤路人,现在提醒众人可能会发生踩踏事件,到时情况不好收拾。

    “暮云,你怎么了?怎么出那么多汗,手心也是汗?”席翩翩察觉到异样,关切问道。

    不行,先引来他们,否则她和席翩翩都会有危险,忽然看见旁边就是一个胭脂水粉摊位,暮云慢慢躬身到旁边的台上的胭脂盒子里抓了一把胭脂粉。

    暮云附耳在席翩翩耳边说了几句,嘱咐道:“你自己小心,待我发信号就跑,不管发生什么事都别回头。”

    席翩翩虽也是紧张万分,但如今也没办法,她相信暮云。

    暮云穿过人群时,故意撞了一下那个乔装的胡人,叫了起来:“哎呀,有流氓。他竟然摸我屁股,抓流氓啦。”

    旁边两个胡人立马警惕过来,就要掏出腰间的刀,一人恶狠狠的说:“闭嘴,安敢胡说?”

    另外一个蓝眸的摁住那个胡人的手阻止,说了句胡语,暮云虽然没听懂但知道意思大概就是让他先别冲动,转向暮云用蹩脚的中原话道:“姑娘误会了,我替他向你道歉。”

    “可没有误会。”暮云冷笑,然后把手上的胭脂香粉朝他们两个的眼睛正中央撒了过去。

    那两个胡人苦叫起来,此时他们眼睛进了异物,鼻子又呛住了顿时疼得狂掉眼泪。

    身后的那个胡人瞬间拔出弯刀,咕噜了一句:“找死!”周围的人注意过来,纷纷叫嚷跑散。

    暮云回头已不见席翩翩身影,舒了一口气。她撒腿就跑了起来,往巷子深处前去。

    那胡人气急败坏,跟着她狂追,此处刚好就是在云记成衣铺子后方,她对这里的地形熟悉,待跑到巷子后,暮云大声朝上叫道:“赀虏。”

    顿时一盘向豆子声响的东西倾盆而下,胡人尖叫,脚上忽感刺痛起来,一时间躺在地上打滚。

    原来地上已经撒满了钉子,此时巷子光线昏暗,胡人没有察觉,脚底已扎满了钉子,顿时血流如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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