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5章 温柔
虞氏见她把脉半晌凝着个眉头，心里就是咯噔一声。
“傅姑娘，明修究竟怎么了？”她脸上掩饰不住关切，急忙问道。
明修是卫玄的小字，同卫迟的都是由卫敞给他们取的。
洗尘手腕微动，抬起手来温声道：“大公子无碍，都是些伤筋动骨的皮外伤，堂上支撑不住因是在那样的环境下一直未得到治疗，眼下多歇着便就好了。”
虞氏和卫敞闻言缓缓松了口气，听闻这重要证物还是洗尘取来的，两人齐齐对着她就是一拜：“多谢傅姑娘替我儿取来那证物，从此以后傅姑娘就是我卫家的救命恩人，请受我们夫妻一拜。”
洗尘涨红着一张脸，罕见地难为情了起来，忙扶着他们支吾道：“卫将军和虞夫人多礼了，这都是洗尘该做的。”
虞氏笑了一笑，洗尘救了卫玄，他们怎可将她再视作一名普通婢女？
她拍了拍宁云蓁的手，脸上笑意和婉：“这次也多谢蓁蓁了，明光能娶到你啊是他的福气。”
宁云蓁宛然一笑，睨了身边的卫迟一眼，笑道：“是娘生的好。”
如果不是同他有关的事，她自然也不会费这个心力。
不多久，管事的带着大夫快步走了进来，众人让开一条道，静等着那大夫诊治。
片刻后，那大夫松了口气，口中意思与洗尘所言大差不离，众人也彻底放了心，记好了药方便吩咐丫鬟熬药去了。
宁云蓁和卫迟回到归雁阁，刚坐下没多久，就见虞氏身边的采薇走了过来，瞧见他们就抿唇一笑。
“夫人命奴婢送些东西给公主，说是知道公主见过许多好东西，可这几匹织金纱和妆花缎是今年苏州那头正时兴的，夫人也是前日刚收到，公主可以拿来做几件夏衫呢。”
宁云蓁起身接过，笑道：“有劳采薇姑娘跑这一趟了。”
采薇长得温柔灵动，笑起来眼睛更是有神，宁云蓁也是十分喜欢她，便又吩咐拾秋赏了她些碎银子。
她脸上笑意更盛，声音很是雀跃，忙不迭屈身道：“多谢公主。”
宁云蓁瞧着她的背影笑了笑，看着手中抱着的几匹布，织金纱华贵非常，日头下仿若有泓光流动，而妆花缎又柔软细腻，美如天上云霞，的确都是不可多得的珍贵之物。
“拾秋，将这几匹布收好，过两日出府去给洗尘各做两件衣裳。”
拾秋笑着应好，接过那些布向着漆花高柜走去。
虞氏送这些给她自然有因为卫玄一事感激她的意思，其中也包括洗尘，只是洗尘是她身边的人，虞氏不好越俎代庖，便以这种方式赠予她罢了，左右她也可以看着赏赐。
卫迟将她这些神色尽收眼底，想起这几日的奔波，她也在当中费了不少心，便拉着她坐了下来。
两个丫鬟抿唇笑笑，识趣地退了出去。
他双眸锁着她，口中却支吾半晌不知所言，宁云蓁更是好奇了，耐心等待半晌，只听他问道：“那日玩的可是尽兴？因着出了事，也没来得及好好陪你。”
他一直记得那日在湖边，她踌躇着不肯回府的模样。
宁云蓁失笑，原来他要说的就是这个。
她以手托腮，故作愁闷道：“是还不太够，那又怎么办呢？这两日府中出了事你都是告假的，便只能等往后再有时间咯。”
卫迟看她当真苦着一张小脸的模样，好像是在怪自己刚刚新婚就令她要独守空房，当即不自在地咳了咳。
宁云蓁看他眼底乌青比她那日早上还浓，且唇上也隐隐生出了青色的胡茬，下意识伸手去触了触。
卫迟不知她要做什么，愣愣地坐在原地低下眸瞧着她。
直到脸上传来一阵柔软至极的触感，他倏尔双目睁大，不可思议地瞧着她。
宁云蓁缩回手，脸颊跟着一阵发烫。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鬼使神差地就对他伸出了手，明明两人还没有亲密到这个地步。
“郎君这几日都没有歇好，眼下距离晚膳还早，郎君不如上榻歇歇吧。”
宁云蓁轻柔说道，看他隐有憔悴的模样，她看着心头都不大爽利。
“你呢？”卫迟下意识地问道。
这几日心里有事确实歇的很少，眼下事情好转起来了也感到了疲累。
宁云蓁愣了愣，支吾道：“那我陪着郎君睡？”
他开口问她要做什么，是她想的这个意思吗？
卫迟怔了怔，随即笑了，道了声好。
说罢，他当真脱了外袍和靴子上了榻，宁云蓁跟着解下外裳散了发髻，坐在床尾瞧着他已经微微闭目的模样。
许是许久没有见她动静，卫迟掀开眼道：“怎么不上来？不是说要陪我睡么？”
宁云蓁轻喏一声，弯腰上了榻爬到里侧躺下，还是觉得他说答应让自己陪着他睡这个事情很不可思议。
放下纱帐后的帐内昏昏暗暗，卫迟侧头瞥她，见她已经自觉闭上了眼，十分乖觉的模样，乌发松松垂下来一缕，显得慵懒而随意，比在外头鲜活的模样更多了份安宁。
他忽然觉得很安心，也闭上了双眼。
这一觉便睡到了傍晚，帐内光线更暗，宁云蓁悠悠转醒，发觉自己正偎在卫迟怀里，胳膊搂着他的腰身，而卫迟也伸出了一条手臂环住她的背，不由得愣了愣。
这大概是两人第一次距离这么近的时候。
睡着的他眉目显得很温柔，睫毛在眼下投落一片阴翳，高挺的鼻梁下薄薄的唇轻抿着，弯出一道好看的弧度。
宁云蓁忽然想起前世两人第一次相遇时的模样。
前世她与卫迟虽是在东宫通过宁玠相识，却后来想起在更早的时候两人在宫中就见过一回。
宁云蓁一直在宫中被拘惯了，合时宜的做好一个天真烂漫被娇惯长大公主的模样。
母后病逝的时候，也是她这一生唯一有出格举动的一次。
她那次吃醉了酒，摇摇晃晃出了朝云宫爬上了一处角楼。
拾秋说，人死后会变成天上的一颗星星。
她便在傍晚时候爬了上去，想离天更近些，看看是不是真的会有一颗星，夜幕降临时会在她触目可及的地方。
底下一群宫人连声央着她唤她下来，她全都置之不理。
只记得角楼上的风很凉快，高处能看到的景色也更远更好，同朝云宫那小小一隅截然不同。
霞色漫天里，她看的出了神，脚下一滑便要摔下角楼，却刚好跌入了宫道上准备出宫的卫迟的怀里。
宿醉后她便忘了这事，宫人们为了维护她的声誉也闭口不提，只说是后来夜凉了她自己下来回宫的。
后来没多久再相识的时候，经过卫迟提醒，她才知道原来两人那时便已见过。
或许很多事情，都是早就注定好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