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9章 及笄
东宫里，宁玠与沈淮秀一前一后的踏入内室，内室炭火充足，暖气盈身，两人便解开了大氅交于丫鬟手中，身子也轻盈了不少。
青叶挑开帘子端来一碗桂枝熟水，盈身道：“太子妃喝下这个，暖暖身子。”
说完，她顿住脚步，踌躇的看了一眼径直坐在书案后手中执着书卷的宁玠，目露忐忑。
不知太子殿下今日与太子妃一道回来，她熬的便少了些，并没有准备宁玠的那碗。
那厢宁玠像是看出了她的心思，抬眼淡然道：“给太子妃就行，孤不用。”
青叶应是，宁玠看她一眼，补充道：“你先下去。”
这便是有话要同沈淮秀说了，青叶低眉敛目，走出去的同时阖上了门。
沈淮秀坐在圆桌旁，小口小口地抿着白瓷碗中的熟水，静静的等着他开口。
期间未发出一点动静，宁玠瞥她几次，这画面倒让他想起了他小时候东宫不知从何处跑来的一只猫儿，喝水时便是这般模样，小口小口地啜饮，隐隐有一丝娇态。
他清清嗓，放下手中书卷：“这两月来，在东宫住的可还习惯？”
沈淮秀放下白瓷碗，澄澈似水的眼眸看着他：“臣妾在东宫一切都好，内务上有周嬷嬷教导臣妾，十分周到。”
宁玠挑眉，他身边的管事可不是同他这么说的。
明明她到东宫第二日就有婆子教唆别人不听她管教，被她以雷霆手段驯服，一月后还有个管事被她发现账务有问题，同她顶嘴深宅小姐不懂算术，怎么到他这里，就成了一切都好？
那些后宅女子，听说不都是但凡受了一点委屈就巴巴的跑到夫君那里告状的吗？
怎么到他这里，反倒成了报喜不报忧？
宁玠沉沉地看她，眼中带着探究，看的对面的沈淮秀愣愣的低头看看自己，颇有些不明所以。
她的确没说错啊，确实是一切都好，偶尔有几个不长眼同她作对的也被她处理了，根本都算不得事。
而且如今的生活，比她想象中还要好些。
宁玠贵为太子，即便自己心冷些，在外面也从不会拂她的面子。
就比如方才，如果她带云蓁赏梅冲撞了他的客人，有些权贵脾气不好喜欢对自己的夫人发火也是有的，可他还能将温柔体贴做好，也是不易了。
回门的时候，在尚书府里他也十分周到熨帖，谦谦有礼，母亲特意将她叫到内室说她攀上东宫着实是嫁对了人，即便往后宁玠要抬个侧妃纳个侍妾的，也叫她睁只眼闭只眼得了，生活优渥夫婿体贴，也确实够了。
宁玠扬着眉看她出神，瞥一眼她碗中已快见底的桂枝熟水，没来由的问道：“好喝吗？”
沈淮秀纤长浓密的睫毛抖了抖，不确定的低头看看，再看看他一脸肃然，惊奇道：“殿下没尝过吗？”
宁玠默了默，他身体好，冬日里从来用不着喝这些暖身，且不喜甜食，今日只是看她喜欢突然来兴趣罢了。
“你会做吗？”宁玠指节屈起叩叩书案，倒像是真的有了点食欲。
沈淮秀只得点头，她从前在尚书府也会做些甜食糕点，自然算不得难。
“那殿下在这里稍坐片刻，臣妾去去就来。”她施施然站起了身，拢了拢长发，便挑开帘子走了出去。
身后的宁玠仍旧静坐着，忽然觉得，有个太子妃，好像也没什么不好。
宁云蓁的笄礼办的十分盛大，因着她是嫡公主，比之之前宁婉清的只会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打扮的明艳，红裙金钗，明亮的杏眼始终含着笑意，收到的贺礼更是堆了满满一整个库房。
宁渊赏赐给她的依旧是奢华的金银珠宝绫罗钗环，不必看也知价值千金，而李眉则是亲手给她缝制了一双绣鞋，亦是她成亲要用的鞋，以金线绣着缠枝并蒂莲，顶上的南海珠子晃的人眼晕，华美非常，在宁云蓁心中更是金钱衡量不来的宝物。
宁云蓁心疼极了，偎在她怀里，仰起了脸：“这一针一线的，得费多少功夫啊，您要是把眼睛熬坏了该怎么办？”
李眉刮一下她的鼻子，宠溺道：“左右平时闲来也是无事，尚衣局做的肯定没有母后做的好。”
宁云蓁吸了吸鼻子，这样一双绣鞋，她怕是自婚期定下的时候就开始做了，当真耗费了很多心力。
她坐在锦杌上，半趴着李眉的膝，十足十的娇态：“母后，蓁蓁舍不得你。”
“蓁蓁想母后能和蓁蓁一起出宫，去过自在些的日子。”她吸着些鼻音说道，双眼里是浓浓的眷恋。
她只要一想到她出嫁后，偌大的坤宁宫只有母后一个人，身边也没个知冷知热的，她心里头就说不出的难受。
皇兄是个大忙人，好在她同沈淮秀如今关系不错，都在宫里，她可以时常过来看看母后，以她的性格，待母后即便不如尚书夫人，也是真心实意的好。
唯一让宁云蓁欣慰些的便是这点，回头再同沈淮秀通个消息，倘使有什么事一定不能瞒着她。
李眉一下一下的抚着她的发，低头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的侧脸，神情温柔。
她似乎很喜欢做这件事，宁云蓁也很享受这种亲密，鼻翼间传来母后身上独有的清香，十分令人安心，可她上次给母后梳发的时候，已经从她发间看见了一绺白发。
“我的蓁蓁这样好，总是要嫁人的呀。”李眉笑了笑，轻轻点了她的额头一下，声音如同清泉，十分好听。
还有一个原因她没说。
只要她一日是这六宫之主，宁云蓁不管在哪里身后都始终有个依仗，不会再像前世那样没有自己在后头撑腰她就平白受人欺负，任何人在看她的时候，都要先想起她的身份，掂量掂量自己的资格。
再如宁云蓁口中所言的前世，她嫁到卫家后，兴许还会发生许多事，有她在这后宫里，有些事也会更加方便些。
宫外那些自由美好的生活，她享受过了，也知足了。
为了宁云蓁，她也会好好的顾及自己的身体，好好的活下去。
“母后，你还喜欢父皇吗？”宁云蓁心中踌躇了半晌，轻轻问道。
李眉面露差异，手中动作一顿，垂眸看她：“谈不上喜不喜欢了。”
一开始得知大皇子的事，她心神巨震，甚至对他萌生了恨意，后来这几个月仔细想了想，什么恨或者爱的，她如今也不指望那些过日子了，得知真相无非也是放下了自己的一个执念，剩下的唯盼着宁玠与宁云蓁顺遂安好，其余都淡了很多。
宁云蓁抿抿唇，摩挲着她的手，将其贴在自己的脸侧蹭了蹭，眼中装满依赖：“嗯，母后爱我就好，还有皇兄。”
李眉笑着点点头，再次低头看她，眼眶隐有泪光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