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溪山秋色图
戌时初,暮色沉沉,宫道两旁只竖着几根烛台,红光映在砖墙上摇曳。
翊坤宫的大门敞开,步霁带着黎儿出去,怀里揣着一个长方形似的玩意。
黎儿神色匆匆,跟在她身旁,问道。
“主儿,您真要把这东西送给裕王殿下吗,会不会太贵重了些?”
步霁低头轻摇了脑袋,又浅笑着看她。
“怎么会贵重,我还嫌太便宜了呢。”
“只是我现在拿不出更好的东西当作谢礼了。”
黎儿咂咂嘴,不舍地望了望她怀里的东西,呢喃道。
“主儿若是皇后,怕不是连凤印都愿意送出去。”
步霁抿着嘴,挑了挑眉,还真是这么回事。
裕王救了她,想要什么当谢礼,她都会给的,就算是凤印又如何。
“到了。”
她抬头看一眼门匾上的三个大字,永寿堂。
真是个好地方,不同于金碧辉煌雕龙画壁的宫殿,而是一个四四方方的庭院。
庭院中只有一处不大不小的二层小楼,园中更无杂草,靠西墙处是一片嫩竹林,郁郁葱葱。
二楼有个用栏杆和白色薄纱隔开的露台,台子上放着一把古琴,茶台熏香缺一不可。
梁上悬着几幅气势宏大的字画,随意地垂到地面上,并未好生卷起。
仙风道骨,清雅脱俗。
步霁抱着怀里的东西,轻轻一笑,看来她还是很有眼力劲的。
只见裕王一面,就晓得他是什么喜好。
虽贵为王爷,却并不喜金银玉器美色佳酿,而是偏好书法字画,自由洒脱之风。
这副溪山秋色图,刚好与他相配。
“裕王殿下。”
步霁迈步跨过高高的门槛,抱着字画进去,站在院中等人出来。
黎儿左顾右盼,也没瞧见一个宫女太监出来迎接,小声问道。
“主儿,裕王殿下莫不是出去了?”
“不会。”
步霁笃定,方才她在远处就看到裕王进来了,又怎会不见了。
“你们是何人,找我家殿下何事?”
一道清脆响亮的女声。
蜿蜒曲折的连廊上走过来一个妙龄姑娘,身姿曼妙,样貌清秀。
不同于宫中宫女的装束,而是一身英姿飒爽的赤色轻便衣衫,发髻高高束起,用玉冠斜插着一只银簪子,身后背着一把镶着宝石的寒光长剑。
听到她说话才知是女子,若是偶然相遇,怕是会把这位姑娘当作是清秀的男儿。
黎儿皱皱眉头,生怕她来者不善,向前半步斜身挡在自家小主面前,挺起胸脯,问道。
“你又是何人?”
“珂言。”
“该你了,报上名号来。”
“裕王殿下不是什么人都见的,若你们只是寻常的官家小姐,就请回吧。”
珂言环抱起手臂,斜眼扫视她二人。
黎儿噗嗤笑出声,她见过没眼力见的,还头一回见这么没眼力见的。
她是步霁的从府里带出来的丫鬟,自然穿戴要比寻常宫女要华丽些。
但也不过是头戴绢花,耳穿玉珠,身披彩锦,竟被珂言当作是小姐了。
“你笑什么!?”
珂言放下手,声音厉害,眼神却无措的看向她。
这丫头不懂宫规,步霁一眼便看出来了。
大概是裕王从民间带回来的女子,是相好的?
步霁拦住黎儿,叫她到身后去,看了看珂言,说道。
“珂言姑娘,我叫步霁,是这宫里的贵人,她是我的宫女,唤作黎儿。”
“如此,可以带路了吗?”
珂言眨了眨眼,木讷了一会儿,赶紧朝着她福了福身子,轻声说道。
“不知是贵人小主,多有得罪。”
“你不必向我行礼,怎么舒服怎么来。”
步霁莞尔一笑。
珂言盯着她,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这还是她进宫来第一次看到皇帝的妃子,真美啊,比宫外那些庸脂俗粉漂亮多了。
贵人就长得跟天上的仙女似的,这宫里的贵妃皇后岂不是要更美。
她高兴了一会儿,却又突然黯然失神,引路的步子不禁放慢。
裕王是皇帝的亲弟弟,自幼在宫中见惯了美人,眼光肯定是不俗的,又怎会看上像她这样的女子。
珂言咬咬唇,不经意的攥起拳头,完全就是一副思春少女的模样。
整个人就像是开了口的青石榴,甜香四溢,颗粒饱满红润,顺着裂开的口子看去,一探究竟便知道是快要熟透了的。
步霁将她的小动作看在眼底,便明白了在庭院中的时候,她来者不善的意图。
她是想把心悦裕王殿下的官家女子都拒之门外,好独占裕王。
这会儿又思虑重重,便是在患得患失。
这裕王也真是的,留美人在身边,又不给个名分,这不是活生生折磨人吗?
珂言推开一扇门,隔着屏风朝着里面喊道。
“裕王殿下,步贵人来了。”
又回头看向步霁,说道。
“贵人,请进,殿下在里面。”
步霁抱着字画进去,黎儿紧随其后,一回头发现珂言也跟了进来,她反手关上门,背着长剑站到屋里。
黎儿咂嘴,心想,难不成裕王殿下还怕旁人害了他不成,非找个这般凶悍的女人当情人。
裕王背对着步霁,面前放着一个画架,铺着宣纸,手中捏着一只上好的玉杆毛笔,像是在临摹什么东西。
他十分专注,直到步霁走到他身后,他才闻声转身。
“皇嫂?”
他放下笔,表情倒是喜悦。
步霁笑了笑,说出来意。
“步霁谢过殿下的救命之恩,特地拿来一副珍藏已久的画作相赠。”
珂言闻言走过来,盯着她手里的画。
这不正是殿下最近要她去找的前朝刘吉的那副真迹,溪山秋色图。
裕王接过她手里的画作,双手展开,喜出望外,赞叹道。
“烟岚雾气,群峰隐现,溪水曲环,此等意境,乃刘无福刘吉之真迹啊。”
无福?
这人的字还真是别出心裁。
黎儿看着这幅画,百般不舍,眼巴巴地望着,心疼不已。
并非是她想要这幅画,她连字都不认识,对字画更没兴趣。
她心疼的是把这幅画送给主儿的人,主儿入宫前答应了对方要好生保存,这才两年多,就送给别人了。
不过,那人以后也不会再跟主儿见到了,似乎小主都把他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