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缘何至此
白美珠心中不忿，皱着眉头，走到长子延武柏身边，低声问道：“那位南宫小姐，一向都是这副冷冰冰的模样吗？”
延武柏默默点了点头。
看到儿子的反应，白美珠的脸色越发阴沉。
“为何如此？”
“孩儿也不知。”延武柏如实答道。
白美珠心中怒火翻腾，却不得不强行按捺下来。
另一边，南宫妍却像这卧龙庄的女主人一般，径直走进了内院。
她凭着十年前的模糊记忆，在卧龙庄错落有致的院落中穿梭，最终停在了一处略显僻静的小院前。
南宫妍猛地转身，目光凌厉地扫向白美珠。
白美珠心中一凛，却强装镇定地笑了笑，说道：“南宫小姐，那里就是赤霞弟弟的房间。”
这的确是延赤霞十年前居住的房间。
当然，这十年来，这里一直空无一人。自从延赤霞六岁那年之后，这里就成了一间空房，仿佛被整个卧龙庄遗忘了一般。
虽然白美珠把延赤霞囚禁在了仓库里，但她并没有将他的房间挪作他用，仿佛还在给延赤霞留着一丝希望。
南宫妍没有理会白美珠，径直走上台阶，推门进了房间。
南宫天见状，连忙向白美珠解释道：
“伯母莫怪，舍妹只是想看看能不能找到些线索，她若是认真起来，就没有办不成的事，相信很快就能找到赤霞贤弟的下落。”
“……”
白美珠心中冷笑一声，暗道：“哼！一间空置了十年的房间，能有什么线索？难道这丫头还会什么仙家寻人之术不成？”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南宫妍面无表情地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她重新穿上放在台阶上的鞋子，准备离开。
白美珠见状，连忙迎了上去，脸上堆着笑容，说道：“南宫小姐，不知您可曾找到赤霞的下落？这些年来，我一直……”
不等白美珠把话说完，南宫妍便与她擦肩而过，径直向外走去，仿佛根本没有看到白美珠一般。
南宫妍的态度，仿佛白美珠根本不存在一般，这让白美珠感到无比难堪。
就算再怎么看不起人，也不该如此无礼吧？
白美珠心中怒火中烧，刚想开口训斥，却见南宫妍已经如同一阵风般穿过院子，消失在了大门外，只留下一个决绝的背影。
白美珠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南宫天见状，连忙向白美珠告辞道：
“伯母，舍妹性子急躁，许是突然想起什么急事，还请您不要见怪。我等就先告辞了，祝您福寿安康。师弟，师兄就先走一步了。”
突如其来的告别，让白美珠更加摸不着头脑，只能愣愣地看着他们离去。
这算什么？南宫世家的贵客，十年才来一次，结果就只是在院子里转了一圈，看了眼延赤霞的房间，然后就走了？
而且，南宫天非但不阻止妹妹的无礼行为，反而还跟着一起离开，这简直是闻所未闻！
然而，延武柏却像是习以为常一般，躬身行礼道：“师兄慢走，一路平安。日后若是有缘，我们江湖再见。到那时，还望师兄多多关照。”
“哈哈哈，你我兄弟之间，何须如此客气？十年同门之谊，岂是说断就能断的？师弟若是有事，尽管派人到南宫世家送信，为兄定当千里相助！”
白美珠听着长子和南宫天之间的告别，心中稍感安慰。
这才是正常的待客之道嘛！
哪有像南宫妍那样，代表家族前来拜访，却只顾着看望一个下人的孩子，然后一言不发就离开的？这也太失礼了！
南宫天转身离去，延氏族人连忙跟在后面，一路送至大门外。
白美珠心中郁闷至极，干脆坐在门廊上，一动不动，仿佛一尊泥塑木雕一般。
过了一会儿，延武柏送走了南宫天兄妹，转身回到了院子里。
“柏儿，他们走了？”白美珠有气无力地问道。
“回母亲，孩儿亲眼看着他们的马车消失在街角，这才回来。”延武柏恭敬地答道。
“那个丫头，平时就那样吗？”白美珠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怒气。
“马车消失在街角”这句话，仿佛在她心中点燃了一把火，让她原本就糟糕的心情更加烦躁。
延武柏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母亲，还好您没有和她发生冲突，师妹她一旦出手，就没有人能阻止得了。”
“怎么？难道她还敢对长辈动手不成？她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也敢在我面前放肆？”
白美珠怒火中烧，忍不住出言训斥道。
“母亲有所不知，师妹她并非有意冒犯，只是不善言辞罢了。她在南疆的称号是‘花颜毒心’，意为‘容貌昳丽，却能看穿人心’。”
“哼！一派胡言！人心隔肚皮，就算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真的看透人心！”
白美珠显然不相信南宫妍有这种本事。
“方才师妹她突然冷笑的时候，孩儿也吓了一跳，那股杀气，简直和要杀人时一模一样。母亲，您老实告诉我，赤霞弟弟他……真的只是离家出走了吗？”
延武柏神色凝重地问道。
虽然白美珠对延赤霞百般嫌弃，但延武柏在南宫世家待了十年，耳濡目染之下，也学会了基本的礼仪，始终称呼延赤霞为“弟弟”。
白美珠虽然心中不悦，但看到儿子十年未见，如今已经长大成人，懂得了孝顺长辈，也就没有过多计较。
“我不是说了吗？他离家出走了。”
“真的吗？”延武柏将目光转向了自己的弟弟妹妹。
“你们两个也说说看，赤霞他是不是真的离家出走了？”
延武松和延雪珠被大哥严肃的表情吓了一跳，心中不免有些心虚。
但延赤霞离家出走是事实，他们也不算撒谎，所以还是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大哥，真的，赤霞他前几天就离家出走了，家里为此还闹了好一阵子呢！”延武松说道。
延武柏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那就好，那就好。师妹她慧眼如炬，没有人能在她面前撒谎。对了，这就是赤霞的房间吗？”延武柏指着眼前的房间问道。
“是啊，大哥，不过里面什么都没有。”延雪珠答道。
“为什么？”
延雪珠没有注意到白美珠警告的眼神，一不小心说漏了嘴。
“赤霞他不住在这里，自从父亲去世后，他就一直住在后院的仓库里。”
“什么？！”
延武柏大惊失色，也顾不上穿鞋，直接冲进了延赤霞的房间。
房间里只有一床薄被和一张书桌，空空荡荡，毫无生气。
虽然房间被打扫得很干净，但却丝毫没有生活的气息，仿佛这里从来没有人住过一般。
就连他这个不谙世事的人都看得出来，南宫妍这个“花颜毒心”，又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呢？
延武柏冲出房间，焦急地问道：“仓库？哪个仓库？难道是……后山上的那个仓库吗？”
延雪珠被白美珠狠狠地拧了一下胳膊，疼得直咧嘴，但还是乖乖地点了点头。
“……嗯。”
话音刚落，延武柏的身影便化作一道清风，越过院墙，消失不见了。
他心急如焚，竟然施展轻功，飞奔而去，可见心中焦急万分。
白美珠等人面面相觑，连忙跟在后面，朝后山的仓库跑去。
延武柏来到仓库前，焦急地四处张望，只见仓库的门敞开着，地上散落着几截断裂的铁链，像是被人用蛮力扯断一般。
看来已经有人来过了。
从铁链断裂的切口来看，只有精纯的剑气才能做到这一点。
不用想也知道，这肯定是南宫天的手笔。
延武柏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竟然把赤霞关在仓库里？
如果是穷凶极恶的江湖恶徒，那倒也罢了，可赤霞当年才六岁啊！母亲不仅从小就虐待他，还把他像畜生一样囚禁起来，这也太过分了！
“难道说……”
延武柏突然想到一种可怕的可能性，脸色顿时变得煞白。
如果母亲真的对赤霞起了杀心，那卧龙庄，还有他这个刚刚学成归来的少庄主，就全完了！
“母亲，您千万不要做傻事啊！”延武柏在心中祈祷着。
白美珠等人气喘吁吁地赶到仓库前，看到延武柏脸色苍白地站在那里，连忙解释道：
“柏儿，你听我说，我虽然把他关了起来，但真的没有杀他！那孩子是自己逃走的！”
延武柏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迈步走进了仓库。
仓库里散发着一股难闻的霉味，空气中弥漫着灰尘和腐烂的味道，令人作呕。
他在南宫世家待了十年，学习了许多江湖上的知识。
他知道，如果一个人死在这里，一定会留下一些痕迹，比如阴气、血迹、尸体腐烂的味道等等。
还好，仓库里除了难闻的气味之外，并没有其他异常。
“呼……还好，还好……”延武柏心中稍稍安定了一些。
他开始仔细地观察仓库里的每一个角落。
地上散落着一些破旧的孩童衣物，角落里还有一堆干草，应该是延赤霞睡觉的地方，虽然简陋不堪，但却能看出主人的用心。
延武柏走出仓库，和白美珠四目相对。
“……母亲，您为何要这样做？”他的语气中充满了不解和痛苦。
“我不想再看到任何与那个女人有关的东西，也不想和那个野种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白美珠咬牙切齿地说道，语气中充满了怨毒。
“既然如此，您为何不直接把他赶出卧龙庄？”
“我要报复那个女人，我要让她尝尝失去一切的滋味！”
延武柏无奈地摇了摇头。
在对待二娘和赤霞的问题上，母亲总是显得不可理喻。
“师兄和师妹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您让南宫世家怎么看待我们卧龙庄？怎么看待我这个做徒弟的？”
事实上，白美珠也没想到南宫天兄妹会突然造访。
那个看起来天真烂漫的南宫妍，竟然还记得赤霞这个弟弟。
不过仔细想想，如果让他们看到赤霞被囚禁在仓库里的样子，后果恐怕更加不堪设想。
“哼！就算他们知道了又能怎么样？难道还敢到处宣扬不成？你可是剑王南宫壁的亲传弟子，他们多少也要顾忌一下自己的颜面吧！”
白美珠冷哼一声，不屑地说道。
延武柏沉默不语，目光望向远方，心中五味杂陈。
母亲说得没错，南宫世家碍于自己的面子，应该不会将此事宣扬出去。
但从今往后，他和卧龙庄都要仰人鼻息，看南宫世家的脸色行事了。
主动依附和被迫臣服，完全是两码事。
想到自己和敬爱的师父之间，竟然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延武柏的心中充满了苦涩。
一辆马车在官道上缓缓行驶着，车轮碾过落叶，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南宫天坐在车厢里，不时地转头看向坐在对面的妹妹，欲言又止。
在卧龙庄的时候，南宫妍一言不发，周身散发着冰冷的杀气，仿佛一把出鞘的利剑，让人不敢靠近。
而现在，她却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反倒是南宫天，心中像是压了一块巨石，沉甸甸的，让他喘不过气来。
自从在卧龙庄的后山上看到了那个阴暗潮湿的仓库，南宫天的脑海中就不断地浮现出延赤霞的身影。
“妍儿，你没事吧？”南宫天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南宫妍抬起头，看了一眼哥哥，轻轻地摇了摇头。
看到妹妹平静的侧脸，南宫天的心中更加不安。
“你能找到赤霞贤弟的下落吗？”
南宫妍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无能为力。
南宫天没有再追问下去。
他知道，就算妹妹拥有“花颜毒心”的称号，能够看穿人心，但她毕竟不是神仙，不可能无所不知。
她之所以能够洞悉人心，只是因为她心思细腻，善于观察，能够从细微的表情和动作中推测出对方的想法罢了。
“希望赤霞贤弟吉人自有天相，能够平安无事吧……他连那种暗无天日的地方都能活下来，一定可以过上好日子的。”
南宫天喃喃自语道，语气中充满了担忧和祝福。
温暖的阳光透过车窗照射进来，南宫妍缓缓闭上双眼，脑海中浮现出十年前与延赤霞相处的点点滴滴。
“娘亲……”
“不是的。”南宫妍摇了摇头，仿佛要将脑海中那个悲伤的画面驱散。
画面中的延赤霞，听到她的否认后，顿时露出了委屈的表情，低下头，晶莹的泪珠在眼眶中打转。
南宫妍轻轻地将他搂在怀里，柔声安慰着。
温热的泪水，浸湿了她的衣袖。
或许是感受到了南宫妍的善意，延赤霞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他拉起南宫妍的手，勇敢地向前走去。
他们来到一个狗洞前，延赤霞毫不犹豫地钻了进去。
南宫妍看着延赤霞小小的身影消失在狗洞里，也跟着钻了进去。
十年前，延赤霞从狗洞里钻出去，看到了外面的世界。
十年后，他再次从狗洞里逃离，是为了追寻真正的自由。
南宫妍在心中默默地祈祷着：
赤霞，我会一直保护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