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薪火相传
林江市第一中学，校门口。
袁安国静坐在马路牙子上，凝视着来往的行人，怔然出神。
直到手中的香烟燃到尽头，烫到手指时，他才回过神来。
他默默摸索着衣服的口袋，将烟盒拿了出来，打开一看，里面已经空空如也。
他将手中的烟头掐灭，沉沉地叹了一口气。
今天是圆月节，是他高三的女儿测试天赋的日子。
由于妻子工作太忙，所以陪同女儿进行天赋测试的任务就落到了他身上。
“天赋第一，有望京都大学！”
这是老师的评价。
老师那惊喜的神情与女儿袁晴银铃般的笑声似乎还在耳边回荡。
可人的悲观并不相通，对于女儿的惊喜于他而言却是惊吓。
袁安国也曾是末流武大的学生，所以他对于武大足够了解。
当年他就在父母的逼迫下放弃了去前线的念头，转而进入了国安部。
国安部是新历初组建的一个部门。
其存在意义非凡，肩负着处理修士相关事务，以及对抗异兽、保护民众安全的职责。
当年在父母的逼迫下改变人生道路的他，此时才能与当年的父母共情。
他希望自己的女儿优秀，但不希望自己的女儿太优秀……
与“天赋第一”相比，他更希望自己的女儿平庸。
或许很自私，但却是他内心里最真实的想法。
他是过来人，很能体会自己女儿的心情。
他从小到大都是一个开明的父亲，即便现在他也想当一个开明的父亲。
可真到了这个时候，他开明不了一点。
他在心中反复安慰自己:
去年测出有天赋的高三学生有36万名，武大招收的学生人数却仅有31万，有5万名学生的父母如同自己般自私。
“这么大的人了还乱跑，家，家不回，电话，电话不接。还得让我出来找你，你看看现在都几点了？凌晨一点多了！”
絮絮叨叨的声音将袁安国的思绪拉回现实。
他抬头看去，是自己的妻子。
在夜晚灯光的照射下，她头上的白发仿佛都变成了一根根银丝。
恍惚间，他才意识到，原来自己的妻子都已经五十岁了。
五十岁对于他而言或许还算是中年，可对于普通人的妻子而言，好像已经迈入了老年人的门槛……
“看什么，你看看你，不想活了吗？一下子抽那么多烟……”
妻子看着地上散落的十几个烟头，嘴上絮絮叨叨个没完。
在一起生活了二十多年，年轻时的激情早已退却，生活中只剩下了柴米油盐。
妻子天天的絮叨声让他下意识的想远离。
以至于他迟迟没有发现，自己的妻子已经老了。
袁安国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将胳膊搭在了妻子的肩膀上。
就像年轻时那样……
“我们沿着凡江走走吧！”袁安国开口道。
妻子看着丈夫这反常的举动，看着搭在自己肩头那有力的臂膀，内心有些酸楚。
在一起生活了二十多年，没有多少人能比自己更了解丈夫。
她也知道他厌烦自己的唠叨。
她也并非没想着改掉这个习惯。
可很多关心的话语到了嘴边就变成了责问与絮叨。
她调整着自己的身体，尽量让丈夫搂的舒服些。
沿着凡江岸边散步，带着些许秋意的晚风拂过。
二人心头仿佛又有了年轻时发丝拂过鼻尖的心动。
一路上，袁安国什么都没说，妻子也什么都没问。
他们走了良久。
“晴晴天赋测试第一名，应该能上京都武大。”袁安国开口道，声音有些干涩。
妻子没有说话。
可袁安国搭在她肩膀上的手臂能明显感受到她的颤抖。
二人又是走了良久。
妻子在他的臂弯中缓缓地开口道:“老袁，你这些年，过得开心吗？”
袁安国听出了妻子的言外之意，他将自己的胳膊收回。
冲着江面，面色狰狞地大喊道:
“凭什么？凭什么是我女儿？这狗日的世道，难道老子女儿的命就不是命吗？”
喊完之后，他狠狠的仰起头，不想让妻子看到他色厉内荏下的懦弱。
可他的眼泪太过不争气，直接夺眶而出。
妻子没有说话，静静地走上前去，将他牢牢抱住。
二人抱在一起，站在江边。
突然，妻子感觉自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甩到了一边。
她定睛一看，原来自己刚才站立的位置出现了一个长相怪异的生物。
似鱼非鱼，与鱼相同的是其全身被细小的鳞片覆盖，头也与鱼相似。
不同的是，其腹部长出了大概十厘米长的“腿”，腿的末端长出了类似于鸭蹼的软足，尾巴像蝎子尾，细长且有倒钩。
“唧～”
怪物发出尖戾的鸣叫，露出一排尖锐的牙齿。
妻子站在丈夫身后，看到这一幕，双腿都有些发软。
袁安国却怡然不惧，三步化作两步的冲上前去，轻易躲过了怪物的撕咬。
同时抡起星力覆盖的拳头在怪物的侧方轰出一拳。
怪物在这一拳下倒飞数丈，头部都塌陷了下去。
妻子见状松了口气。
可马上，那头部塌陷的怪物又重新站了起来，摇摇晃晃的再次向二人走来。
袁安国再次上前，又连续轰出十几拳，怪物才倒在地上，没有了声息。
他就读于末流武大，毕业时境界是星辉三重境。
二十多年的安逸生活使得如今他的修为也仅仅才是星辉四重境。
即便他在安逸的生活中丧失了战斗能力，可有境界的压制，他对付这个星辉二重的怪物也不应该如此费力。
可事实却并非如此，这足以说明这个怪物的难缠程度。
他掏出手机，快速的拍了几张照片，准备上报他工作的国安部。
就在他拍照片时，站在一旁的妻子哆嗦着说道:“老袁，看……快看。”
袁安国循声望去，只见凡江江面上密密麻麻的全是刚才的那种怪物。
上百只怪物已经登上了陆地，朝着他们奔来。
他环顾四周，发现凌晨两点左右的凡江江岸附近没有人，这才放下心来。
于是，他扛起自己的妻子就发足狂奔。
他身后的“半鱼怪物”已经难以计数，他不敢回头，更不敢停歇。
只是运转星力狂奔。
在奔逃的过程中，他听到了警钟敲响的声音。
他知道，这是林江武大知道了这里发生的事情，支援马上就到。
他现在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将妻子放到安全的地方，晴晴不能没有母亲。
可刚刚与异兽交战时就耗费了一部分星力，现在又跑了这么久，体内的星力已经快要见底。
而且今天他出门时并没有携带恢复星力的药剂。
他知道，现在这么跑下去迟早会被身后的怪物追上。
后果就是他与妻子都变成怪物的食物。
他扛着妻子跑进了一个相对狭窄巷子中。
将妻子放到巷子中段:“你快跑，我等会儿就来”。
说着，他就朝巷子口奔去，准备依托地形为妻子的逃跑拖延时间。
“嗒，嗒，嗒。”
急促的皮鞋撞地声在他身后响起。
他回过头来，发现妻子跟了过来。
袁安国以前看电视时经常会吐槽那些撤退时推脱不走的蠢货。
可没想到自己的妻子就是这样的“蠢货”。
妻子追了上来，抓住了他的衣角，目光坚定地看着他。
妻子一句话都没有说，却又仿佛说尽了天下间的所有情话……
“都这么大了，咋还这么倔呢！”袁安国苦笑着说道。
怪物距离他们更近了。
袁安国在想，
如果当年自己不顾父母反对去了前线。
如果自己侥幸活到现在，那么，自己应该能有保护妻子的实力吧？
可是哪有那么多的如果……
袁安国将妻子拉到身后，就在他准备拼死一搏时，身后响起了暴喝声:
“快跑，交给我们！”
他回过头，只见一名讲师带着数十名名学生朝着他这个巷子奔来。
那数十名武大学生青涩的脸上有愤怒，有迫切，有激动，还有兴奋，唯独没有恐惧。
很快，他与那些学生们擦肩而过。
他回过头，看着那些逆行者……
眼睛又有些湿润。
他们是谁的儿子？
她们又是谁的女儿？
袁安国对着妻子说道:“让晴晴去武大吧！”
他声音依旧干涩，可语气却很坚定。
“等晴晴明年九月份上了大学，我就去前线！”
“总要给女儿做个榜样不是！”
此时，袁安国想到了武大的校训。
薪火相传，前赴后继。
薪火相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