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二章 各尽其长
李铁书继续道：“故而诸位一旦潜入营中，这些新兵组成的弓弩手便会形同虚设！
即便弓弩手不是新兵，即便诸位袭营失败，中途被发现行踪，亦或者袭营成功烧了统领大帐，营中都会发生大乱，到时候四面皆是人，弓弩手担心误伤，必不敢放箭，因此诸位无需担心会被箭弩所伤。”
“嗯。”尹莫幽点头应了声。
“但诸位潜入营地之前，却必须躲开这些弓弩手，不可被他们发现，不然有险！”李铁书十分郑重地提醒道。
若是在军营之外就被望楼里的岗哨发现了，那可就有险了，新兵们准头再不好，毕竟人太多。
“大统领想烧四方统领大帐，北大营在这里，此处乃是水师大营的辕门，设置的陷马、木墙、望楼精锐都在此处，守卫最强，不应该宜接潜入；
东大营近水，依着云梦泽，被其他三大营呈弯月形包围，无处可进；
西大营依着云梦山，营前围有木墙，建有两个侧门，亦有望楼；
南大营是水师大营的后方，距离此地太远，以脚程来算，待我等赶到了那里，天都要亮了。
军营里人多，易传染疫病，因此对安营扎寨甚是讲究，每个营区都建有茅房，茅房离营房不远，白日操练时，保证将士们入厕后及时归队。
因此，诸位只能从西大营进！
因为西大营的侧门是军中安排运送泔水和粪水进山之处，这些日常消耗的废水，向来是由专门的士兵收集起来，晚上才统一往外运，大统领可率人在云梦山里埋伏，将出来运送废水的士兵打晕，假扮后混入营中。”
军营里人马每日所留下的泔水、粪水，量极大，都要及时掩埋，因拉送时味儿实在是太难闻，这些活儿都安排在夜里才做，当然，战时只能白天干，因为怕夜里有奸细混进军营作乱。
而如今恰巧是非战时，李铁书推测西大营的侧门，夜里必定会有泔水车和粪水车出入，西大营正好依着云梦山，山上林木灌木，正好隐身，因此是潜入营中的最佳突破口！
“诸位进了营中之后，需各自选出一方统领大帐去突袭，分开行事，不知大统领想选哪一处？”李铁书问道。
“东大营！”尹莫幽毫不犹豫道，东大营里三皇子廖智远刚刚接任统领之位，自然会整肃军纪，树立君威，以她对廖智远的了解，此人看似颓废荒唐，可那从来都是表象，他领兵自有一套。
廖幕城眼神微微眯起，心里一声冷笑，他就知道，这女人贼心不死，惦记着廖智远那个妖孽。
当即清清嗓子说道：“西大营二营的都尉，是我的人，领着一营两千五百人的兵力，名叫李玉成，你替我瞧瞧，这些日子他把他的兵带得怎么样了。”说着从袖里拿出一张画像来。
尹莫幽接过，认真地看了看，又还给了他：“记下了，我会认真替你瞧瞧的。”
李铁书笑道：“欲去东大营，需先穿过西大营，既然西大营二营是侯爷的人，大统领可顺着西大营的二营摸过去，二营的都尉既然是侯爷推荐的，事先又不曾告知，此人定然杀敌勇猛，心怀抱负；
可如今明月国与乌旸国议和，水域的边关无战事，尤其是将领入了这三辅之地，无军功可领，日子没了盼头儿，他难免会对操练疏忽懒怠；
有其将就有其兵，二营必定最疏于夜防，大统领可从此处潜过，到了东大营后需时时警惕，廖智远经历岳秋国一战，心性已成，他那里必定是夜防最严密的！”
尹莫幽颔首。
“北大营是最靠前的装门面的营盘，夜防必定严密，又无可以避身遮挡身形的营帐，只有三营的赵都尉自诩文武双全，甚是崇敬诗仙李白，听闻他常学李白，夜里不睡觉，抱着酒坛子往山岗上一坐，对月饮酒；
当然军中忌酒，他的酒坛子里装得是水，故而不可能醉；因此欲到前营的统领大帐，除了避开望楼的岗哨和巡逻哨，还需避开这个自诩风流的马都尉，最保险的法子要先将人放倒。”
“南大营乃后营，也可选择西路而行，西路紧邻云梦山，地势呈山坡，与望楼之间有看不到的死角，可寻这处死角潜入。”
“西大营就是泔水和粪水车出入之处，只要绕过二营就可以直袭统领大帐！”
李铁书指着地图，十分清晰地将各大营的情形说明了。
李大壮听得眼神发直，这这这——李铁书在京城常常去各个书院溜达，他跟着去过几次，发觉他都是与读书人谈古论今，听得他忍不住打瞌睡，怎么一转眼，他就对对手了解得如此全面。
燕青不由露出钦佩的神色，李铁书似乎也没做别的事，怎么就对各营盘驻扎的将领这般了解？
尹莫幽看了李铁书一眼，能将水军大营里关键将领的性情了解得这般透彻，因人而献策，此人的军师之才果然不同凡响。
“东大营是我的，你们呢？”尹莫幽问柏然、燕青和李大壮。
“北！”柏然开口迸出一个字，哪儿最难潜入他自然就去哪儿，这些日子跟着这女人端茶倒水的，连马夫的活儿都归他干了，真真是熬磨人，也是该他舒活舒活筋骨了。
尹莫幽对此并不意外，大家也都认可他的选择。
但西大营和南大营，燕青和李大壮却争执不下。
西大营的统领大帐最易取，两人都不想去做，都想选难的挑战自我。
最终尹莫幽开口，给两人定了下来。
她命燕青取南大营，李大壮取西大营。
燕青顿时笑了，李大壮却嘟着嘴朝地上一蹲十分不开心。
尹莫幽笑着解释道：“燕青的脚虽然不便，但他身形削瘦，动作灵敏，在夜里易于隐藏潜伏；
而大壮你身形健硕，膀大腰圆，且据我所知，你的水性不算太好，各大营之间有水壕，你游过去，肯定无法控制自己扑腾水发出的声音，一不留神，就可能被人发现示警，故而，从今夜奇袭的整个大局来讲，需要你选择近处行事。”
这一说，李大壮顿时红了脸，心里暗暗下决心，一定要苦练水下功夫，对这个分派再无异议。
李大壮自从做了她的亲兵，一直都被她派做守门的活儿，今夜又被她亲自安排到了最容易的西大营，想来心里定然觉得憋屈，可能还会有挫败感。
尹莫幽照顾到他的情绪，就抬手拍拍他的肩膀：
“大壮呀，你莫要以为西大营的统领大帐拿下最容易，其实是极有难度的。”
这话一说，李大壮顿时精神一抖，双目抬起，满含期待。
廖幕城也眨眨眼，不明白尹莫幽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只听尹莫幽说道：“西大营最近，入了营地后，需要你潜伏等待的时间是最长的，你千万不能先动手，不然西边火起时，我们还未到达各自要取的营帐，大军就会被惊动了；
我们要成功，就需要你等着，等我们有一人得手后，你才可行动！
等待，在群敌环视的阵营里等待，时时都有被发现的危险，确实是最难熬的，你这几个月跟着我守门熬出来的性子，今夜正好检验一下。”
李大壮一听，蔫了的脸重露笑容，抬手拍着胸脯保证，“大统领放心，俺这门不是白守的，俺一定忍得住，瞧到其他地方起火后，俺再动手！”
“好！”尹莫幽不吝赞赏。
李铁书抬手揉揉脖子，他实在是低头想咳嗽，但硬生生忍住了。
咳！廖幕城轻声地咳嗽一声，压下了笑意。
垂眸瞧了尹莫幽一眼，眸中含着浓郁的暖色——今晚又长见识了，见识过她得罪人的本事很高，今儿发现，她笼络人心的本事更高。
原以为她性子冷淡，面冷心冷，不懂人情世故，原来只要她想做，竟然就可以做得这么好。
今次会议，听得她白天不去大营就职，偏偏择在易出危险的夜里去，他就猜出她隐忍这么久，必会有所作为。
却没想到她竟然是要夜袭自己的大营，还敢火烧统领大帐，用区区四个人，入那二十万军队的大营盘完成点火的任务，这是何等的自信，这是何等的胸襟，真不知这一生，她要送给他多少个惊喜。
“既然大家都无异议，那便如此安排吧。”尹莫幽说完，从桌上拿起大统领大印，伸手就交给了李铁书，“你带着它，一旦大帐火起，营中必将大乱，你带着那二十五人，手持大统领大印，从前门进入营地止乱。”
她又从桌上拿出三块调兵虎符，依次递给了柏然、燕青和李大壮，说道：
“大乱一起，刀剑无眼，为防止意外，你们成事之后，可拿着此虎符和亲兵腰牌，亮明身份，并命各营都尉统领，到中军大帐见我！”
“是！”四人接过大印和虎符，齐声领命。
奇袭之策已清晰定出，尹莫幽命令即刻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