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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六章 外公的另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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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尹莫幽松口气道:“即是说,今夜会有五个贼人前来带走我们?”

    “是,每回都是当夜子时,骑着马到村里来的,一听见那村口的马蹄子声,俺们都怕得要死。”老保长压低声音。

    满屋寂然。

    白总督又忍不住瞧了尹莫幽一眼,这小子说的,全中了!

    “前来接人的那些骑马贼,是哪个寨子的?这附近九个寨子,你可知道有多少人马?”白总督问。

    那老汉摇摇头,瞪着那双浑浊的眼,压低的声音在沉寂的夜里听着诡异无比,“那么多寨子里,根本没人影子!”

    没人!

    白总督愣了愣,面色阴沉,怒道:“方才你还说反贼在附近有瞭望哨,村子里一举一动都在他们眼皮子下,现在又说寨中没人,你当我们都是傻子来哄?”

    他们一路行来,路过的寨子都没碰到劫道儿的,瞧着确实像是空寨,但这村子既然有反贼来接人,附近又有瞭望哨,寨中必是有人。

    “瞭望哨里有人,可寨子里白日无人!最开始,反贼要附近村子按旬日都往附近寨中送米粮吃食;

    过年时到现在却没叫俺们再送过,那些来此借宿的人,都说路上没遇着劫道儿的,有人胆子大,还以为寨子像从前一样是空的,好奇上去瞧过,都说寨中无人;

    可晚上那些反贼又会出来,方向瞧着也是从寨子里出来的;

    俺们附近这几个村子,都传言说——说那些反贼寨子是——”

    “是什么?”

    老汉跪在昏黄的光线里畏惧地梭了眼黑魆魆的窗外,喉咙里咕嘟半晌,才挤出俩字来:“鬼寨!”

    屋中又静。

    尹莫幽知道老汉说的是实话,但她是不相信鬼寨的说法。

    此地方圆五百里,除了村庄和寨子,便是黄土漫天、寸草不生的野地,马匪能住在哪里?

    只有住在寨子里!只是他们白天不出来,晚上才现身,行事确实古怪;

    那些被抓的男子听上去是去做劳力的,需要劳力,这么半年了还需要,难道马匪在寨中修筑防御工事?那也能看出动静呀,莫非是在地下修?

    旋即想到那不知不觉地被运送来埋在甘蓝江边的乌旸国的箭弩,想到那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此地的马匹!

    这些疑问要解惑,似乎只能去问反贼了。

    既然反贼会在子时来,那就在这院中等到子时,抓了人自然就明白。

    李铁书把那绑住的父子俩给堵上嘴看押在屋内,五人就这么在屋里闭目养神,耐心等。

    约莫一个时辰后,村口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霎时,那村中似乎连虫鸣声都静了,月色照着死寂的村庄,家家户户闭门熄灯,唯有保长家门口一盏幽火,引着那哒哒的马蹄声由远而至。

    院门口,马车静静地停在老树旁,树身上拴着的一匹瘦马,它正不安地踢踏着马蹄,打了个响鼻,低低嘶鸣出声。

    弯且窄的村子小径上,五匹神骏至极的高头大马,前后相随,在夜色里悠然而来,如同野外散步,到了保长家的院门口,五名黑衣人下马,听得说话声传来。

    “这马车也一起弄回去。”

    “这瘦皮老马,拉回去也是白废草料,宰了吃爷爷都嫌肉老!”

    “那是,瞧瞧咱们骑的马,多神骏!这老畜生真不值瞧一眼。”

    “咦?”敲门的人随口轻咦了一声,看到开门的人微微一愣,瞧着那人颇为壮实,不像常来开门的保长家儿子,那人站在瓦檐子的阴影里,正待细看,这一愣神的工夫,柏然忽然一伸手,提着衣领子就把他给提留进了院子里。

    那马匪也是人高马大,竟被他拽得一个踉跄,没有等回过神,就被柏然给打晕了。

    后头跟着他的那人正回头与身后同伴夸赞自己的马,脸上还笑着,听得前头咦了一声,就见人进去了,自然也迈步跟入。

    门后忽然闪出两只手,伸手齐拽,这人也冷不丁被拽进了院儿!

    李铁书与李大壮一人拉一人挥拳,人也迅速拿下。

    而后那外边的人发觉不对,乍惊之下,后退一步,手腕子向上一扬,似有响箭要飞起。

    只见那院门口停着的那马车帘子忽然掀开,一道乌黑的毒蛇般的东西电射而出,正刺那人腕间,噗地一声,那人手腕竟然就被打得离离断开,还未及惨嚎,便被人猛踹倒飞着摔向身后二人。

    身后那二人正在拔刀,那倒摔的人撞得两人踉跄后退。

    马车里跳下一人,身量颇高,双臂一伸,正好一手一个抓了,把两人那头往中间一撞,顿时二人就垂着头蔫儿了,他一手提了一个朝院中走,顺道脚下一勾,将那手腕断掉的那个也踹了进去。

    他朝迎上来的李铁书咧嘴一笑,月色正照在他脸上,竟然是白总督白宗唐!

    马车里这才又慢悠悠地下来一个人,却是尹莫幽,她手里稀里哗啦地收拾着东西,而后朝着远处村口瞧瞧,看没有什么动静,这才进去,把院门啪地关了,里头响起几道极低的闷声,眨眼便安静下来。

    月色照着古老的牛家村,夜有些漫长。

    屋里,保长父子俩瑟缩在窗下,恨不得缩入墙缝里,一眼都不敢瞧那被绑得结结实实的五个反贼。

    李大壮守着门,柏然、李铁书各立两旁,白总督和尹莫幽看着那五个人,他们都被破布堵了嘴。

    白总督弯腰抬手将一人嘴里的布拉出来,低头问:“你是哪个寨子的人?”

    那反贼本做的是刀尖滴血的无本买卖,在此地横行惯了,此时哪里把白总督放在眼里,只是目露凶光,转头恨恨地盯住窗下缩着的保长父子,嗜血狰狞:“敢出卖老子!回头定然把你一家拖在马后,踏成——”

    那反贼的狠话还不曾撂完,白总督刷地一脚踹向那反贼。

    砰!

    那反贼的后脑勺猛然就砸在地上,发出瘆人的闷声,伴着喀嚓的细微碎音,似开了瓢的瓜,血瞬间就涌出在地面上;

    白总督跟上,一脚正跺在那反贼的心口,脚尖缓慢地一碾,那反贼的眼倏地瞪大,眼白瞬间就泛出血丝,口里喷出血星儿,溅满他那张痛苦扭曲的脸;

    白总督冷笑地瞥了眼周围其他反贼,在他们惊恐的视线下,那脚下又一碾,那反贼痛苦的表情瞬间更加扭曲,口里喷出的血星儿变成不断涌出的黑血,身体震颤片刻,那腿一蹬,就没了声息。

    此人抬脚在众目睽睽之下,便慢慢地碾死了一个人,保长父子惊恐得几乎崩溃,旁边那四名反贼眸中嚣张的凶光被惊恐压下,眼神发直,呆呆地盯着白总督。

    “老夫刮了胡子,你们就认不出来了!仔细看看老夫是谁,再开口跟老夫说话!”白总督抬手将桌上油灯提来,往脸旁一照,照见一张陌生却又有几分熟悉的脸。

    冷厉如鹰的眸子,光洁的下巴,英俊儒雅的容颜,那凶狠手段却是反贼们忘不掉的噩梦。

    白——白——

    “好,认得老夫,那就别说废话,老夫问,你们答,说一句没用的,就如他一般!”白总督说着一把拔了下一个人嘴里的布,捏着那人下颌,咧嘴一笑,英俊的脸硬生生地给他笑出几分狰狞。

    尹莫幽死死地盯着白宗唐,冷酷干脆,手段毒辣,这样的外公是她不熟悉的,她知道他喜欢打太极拳,以为那只是他寂寥时光里消磨时间与精力的方式,用意最多不过是强身健体,从不曾想过,他会有如此身手。

    刚才在门外,他一出手就制服两名反贼,她以为是他出其不意地攻击奏了效,哪只他是手上有真功夫!

    有头脑有身手,还有巨大的影响力,最后却默默无闻地屈居山野而终,上一世,他可真能忍!

    那反贼目露恐惧,没听清楚他问什么便开始胡乱地点头。

    白总督压根儿就不重复自己的问题,只朝那人一笑,抬脚踩了那人,与方才一样,那人抽搐了几下便没气了。

    剩下的三名马匪,骇得背后直冒凉气儿,心底的恐惧层层冒出,那曾经听闻的传言此刻重回脑海。

    ——最初官府抓了大批聚众造反的流民,要示众杀头,周围十里八村的百姓都去看热闹。

    白宗唐特意向知府求得流民的处置权,为此还当着所有老百姓跪地挨了三十大板,知府与其他的官员都不乐意,授意行刑的衙役下手极狠,那可真是板板见血。

    而后,他就那样穿着血水滴答的衣服站在将被处死的流民面前,眉头都不皱一下,告诉他们,参加官府组织的修筑沟渠堤坝,就可免死,而且官府管饭,干足三月便可归家,再不许聚众为乱,自首的人,也同此处罚方法;

    众人原来都以为必死无疑,竟然遇到这样一个顾惜他们性命的官员,绝处逢生,都感激不尽,跪地谢恩,表示愿意如此,再不作乱;

    白宗唐处置好普通造反流民,让他们签字画押,只留下两个苦苦求饶的反贼头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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