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准信
“兄弟，”祁应吸口烟回头搭上江封肩膀，说话同时将口中烟雾一齐喷在他脸上，“这都大半个月了，您怎么还不死呢？”
江封别过脑袋，抽出自己胳膊在面前扇扇：“呛。”
“哦。”祁应掐灭手中的烟，语气淡淡，“你能不能给我个准信具体什么时候死，我好回去复差呐。”
江封睨了他眼，脸上仍旧没什么表情：“你就不能盼我点好的。”
说完，未等祁应再说些什么，他就起身走了。
“哎哎？”还在忙着找地方扔烟头的祁应左右犹豫下，“这、这话说的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走了？”
江封几不可闻地轻叹口气，对于身后这家伙所说的话没什么感觉，心如止水。
跟在江封身后，撺掇他给自己买了好几样美味的祁应腮帮子鼓鼓，眼睛不离边上小摊还没到手的诱惑。
江封瞥他一眼，里头藏着些许无奈。
话多，而且贪吃。
跟电视剧和小说里描述的那种阴差，实在有些出入。
混合手中饮料，将口中烤串尽数咽下肚的祁应砸吧下嘴，再度开了口：“江封，你到底什么时候死啊？”
当事人在前头不缓不急地继续走着，默默伸出指头比了个数字八，“这已经是你今晚，这么个次数问我了。”
“有吗？”注视江封比的手，祁应转转眼珠子，没太在意，“啧，谁叫你一直不给我个准信啊。”
要是江封能早点给他个准信，他也就不用一直这么跟他在这闲逛了好吧。
最近这边正在开美食节，过往街道点缀不少彩灯和新奇的小玩意儿，看得祁应嘴角就没下压过。
“哇，看不出来这里改变还挺大的嘛。”
话出，江封回头：“你以前来过这里？”
祁应点点头，目光不移江面那边起的烟火：“对啊。”
看进他眼里的璀璨，江封顺他目光向江面那边看去，不由一哂：“城内放烟火，还真是不环保。”
闻言，祁应有些嗔怪地撇撇嘴：“你这话还真是扫兴。”
“没关系。”江封转身，继续朝前走去，“我这人更扫兴。”
看着这次的任务目标再度往前去，祁应无奈眯眼耸下肩也接续迈步。
漫无目的似逛了老半天，祁应在路过一个公园时候，好说歹说才成功劝动江封在这边坐坐。
“阴差也会觉得累吗？”和祁应并肩而坐的江封，将手中的冰水递给他。
祁应接过，动作急促到来不及说谢谢，拧开瓶盖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半。
完后他放下水瓶长出口气，喟叹着擦擦下颌上沾到的水渍：“哈——舒坦。”
江封面无波澜地瞟他，而后望向秋千那边三两成群和家长在一起玩耍的孩童，直白开口。
“你很耽误我的行程。”
“行程？”祁应蹙眉，“你有什么行程计划的，不就是每天走来走去吗。”而且还都是没有目的地，随机而行的那种。
后面那句，祁应没有说出来，不过心里倒是有些气愤地将它好好念了一遍。
江封依旧面不改色。
保持住缄默，他安静将不远处的画面收于视野内。
片刻，这沉默被祁应打破。
“羡慕吗？”
江封敛眸，顿了半秒：“何来羡慕之说？”
祁应随即看眼他，而后又看向那帮欢声笑语不停的小孩和家长们，轻笑摇摇头：“没什么。”
没有江封的接着搭话，他们两人之间便再陷入安静。
夏夜，正是青蛙出没的时段。
听着不知哪处传来的蛙叫，感受微风拂过面庞的轻盈，江封不由闭了闭眼。
找不到，还是找不到。
很快，脑海情不自禁跳出这句话的他，没一会儿就将眼睛睁了开。
拉拉衣角，手撑长椅望向夜空。
虽然璀璨，但是没见几颗星星，光亮皆来自那些高楼大厦。
仿佛在自言自语，他缓缓开口：“星星看不见，月亮也看不见。”
祁应闻声，也朝夜空看去。为确保贴近江封的视角，他还刻意往他那边靠靠。
琢磨眼内画面会儿，他有些不解：“星星虽然没几颗，但还是有的啊。”
说着，他又抬手向天空指去：“你看那边，仔细看，月亮是在的。虽然大部分被高楼挡去只露出一角来，但认真看的话还是能发现它踪迹的。”
江封眨眨眼，没有第一时间往他手指的地方看去，而是悠悠看向他伸着的指尖。
完全没所料到的，祁应被江封握住了伸着的那只手。
如触电般迅速，祁应赶紧抽回自己的手，而后猛地站起身立即远离长椅上的江封。
“你干嘛啊，我可不是那种人！呸那种鬼！”
凝视他这举动的江封，面上难得显出些许错愕。
他看看几步之远表现紧张的祁应，而后慢慢收回自己停在半空中还呈虚握姿势的左手。
“我知道。”他说，“我只是好奇你的体温。”
祁应听了舔舔唇瓣，知道自己会错意后有些尴尬地挠挠头，而后在江封身边坐下。
“啧，我的体温有什么可以好奇的啊，哈……哈哈。”干巴巴笑的祁应，努力在掩盖自己的窘迫。
“嗯，是没什么可以好奇的。”江封淡应，声线和他的性子一样都天生有些冷冷的。
没给祁应再说什么的时间，即刻起身的江封在他面前站定：“走吧。”
又要开始了是吗。
祁应努嘴，心不甘情不愿地答应：“喔。”
靠，他可真想给安排他这个任务的小老头来个几大嘴巴子招呼招呼。
那小老头知道他这大半个月在阳间是怎么过的吗、知道吗！
嗯？！
没有很快完成任务就不说了，再怎么者、怎么说，他都不能总一直在这里每天陪江封这家伙在大城市内逛来逛去的吧。
不然回到阴间的时候，他怕是会被其他差使们追问为什么瘦了十几斤。
想想那画面，祁应就有点遭不住。
不过肢体上，他还是十分接受事实地快步跟上前头已经远去一段路的江封。
饭店内，尽情大快朵颐的祁应很快就引起边上人的注意。
就在他对面坐着的江封见惯不惯地喝口红酒，接而往嘴里送块切好的牛肉，细嚼慢咽地盯住腮帮子鼓鼓的祁应看。
他，胃口挺不错。
嗯，胃也挺不错。
顶着多人目光，吃完这一餐的江封优雅擦擦嘴便准备去买单。
“临前还有什么想拿的吗？”掏出信用卡，他眼也不抬地问，“想拿的快点一起拿吧，我要去结账了。”
祁应低着脑袋，结结巴巴：“我、我……”
江封安静等会儿，在许久没得到回答后抬眸扫向对面嗫嚅半天的人。
“你什么？”他问。
祁应闻声抿下唇，而后涨红一张脸，“我、我想喝旺仔。”
“哦。”江封坐直身子，手杵脑袋撑在桌面，捏信用卡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转，“旺仔是吧。”
用着肯定的语气，他点头：“好，我知道了。”
随即他就起身去付钱，表现如常、平平淡淡，并未就因为这个而觉得祁应孩子气。
出了饭店，将旺仔抱在胸前的祁应还是腼腼腆腆，脸上挂有满满羞赧。
“江、江封，”他道，“你不会觉得我很幼稚吧？”
江封停都没停一下，脸上就连细微的变化都没有，“不会，我也喜欢喝。”
“你也喜欢？”听到这个，祁应的眼睛一下子亮起来，“我觉得这个牛奶真的特别好喝！哈哈，怎么样，它果然也能征服你的味蕾吧？”
过了上头的几秒激动，回神过来的祁应正和江封面面相觑，四目相对。
江封盯他一会儿，而后视线微下移，目光落在祁应抓住自己衣角的手上。
祁应咽咽口水，慢慢松开手。
松开同时嘴里小声嘟囔一句“抱歉”的他，还用指尖象征性替江封理理被抓起皱痕的衣服。
江封淡漠应声，转过身摸下额角没说什么。
安静中，跟着他不知不觉来到大马路上的祁应斟酌片刻，还是开了口。
“话说，你为什么这么喜欢逛悠啊？”虽然可能知道这问题说出后，很大可能还是会和前半个月一样没法从江封嘴里得知些什么，但不死心的祁应就是这么又问了他。
江封的反应和先前无异。
他保持原步伐、原速度继续往前走，挺直的脊背没有因此动摇一分。
不过在祁应看不到的地方，他插在口袋里的手微微拢紧些。
保持这沉默半晌，眼看祁应又要被街边美食诱惑住而后怂恿自己买单的情况下，江封不偏不倚地张张唇。
他说出口的几个字，正正好落在祁应心口。
他说：“没有什么原因，就是比较爱走路。”
祁应直感觉自己太阳穴突突两下。
他原本上扬的唇角被自己无意识压平。
偏过脑袋之际不由哼笑一声——
“真好。”
因为某人的这个兴趣爱好，他祁应可是跟着差点走遍了这个大城市。
哦不，或许早就走遍了。
“谢谢您，”祁应扬唇，饶身到对面人跟前郑重九十度弯腰，声线有力紧绷，“谢谢您，尊敬的江封大人！”
江封只勾唇，笑意不达眼底：“不用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