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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没有救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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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悲悲切切的七弦也停下来,不敢再动。

    阿磐知道殿外持刀的不是谢玄的人。

    谢玄空着手就来了,一点儿部署都没有。

    哦不,也不全是空着手,他带了一群舞姬。

    哪儿还有什么部署,简直是毫无防备。

    阿磐悄然望他,然主座上的人不急不躁,在他脸上看不出什么明显的神色。

    此时此刻,他到底是惊愕,慌乱,还是也有几分害怕?

    没有,什么都没有。

    他可察觉到梁上的人?可留意到了殿外的人?

    不知,什么都不知道。

    但料想似他这般洞幽察微的人,大抵比她还要先一步洞悉今日的变故了。

    再定睛一瞧,适才那些披坚执锐的人也都不见了,好似不过是她看花了眼。

    阿磐佯作不知,仰头笑问,“来时为大人煨了木兰粥,大约已经好了,这就去为大人端来。”

    那人点头,“去。”

    长平侯冷笑一声,“谁也别走,都在这待着!”

    小惠王骇了一跳,骤然起身皱眉叫嚷道,“岳丈小声,吓寡人一大跳!”

    但除了春姬曹姬,无人理他。

    如今明里暗里的都是长平侯的人,先前的形势已然颠倒逆转。

    出不得门,报不了信,便破不了局。

    殿内僵持片刻,忽而又是一声惊叫,骇得人脑门突地一跳。

    转头见曹姬正在小惠王袍上擦来擦去,手忙脚乱地小心告罪,“大王息怒大王息怒奴不是有意的奴不是有意的”

    阿磐稳下心来,原来在这个空当,曹姬因为不小心洒了小惠王一身酒。

    小惠王蓦地就瘪着嘴哭了起来,“寡人的冕服全都嚯嚯完了!破了一身!烧坏了一身!就剩这么一身冕服了,还洒了酒!都欺负我呜呜都欺负我”

    武安君一向是暗暗维护小惠王的,哪里听得了小惠王哭,这便冲着曹姬摆手,“你,退去!退去!莫要再惹大王伤心了”

    被武安君一撵,曹姬再不敢留,掩面哭着退出了大殿。

    阿磐心中一动,就趁这乱握住谢玄的手,以宽大的袍袖掩着,由那修长的指节上,一寸寸地取下了他的玉扳指。

    他的扳指,其上盘云龙。

    能代表他的身份,亦能号令他的亲卫,因而轻易是不离身的。

    那人垂眸望她,一双眸子漆黑如墨,深不可测,辨不明其中的神色。

    阿磐坦荡望那人,无声地告诉他,“大人,信我。”

    也许时至今日,谢玄仍未能完全信她。

    然而为了他的好,为了他的厚待,为了那个平明窗前的一句“阿姝,生个孩子吧”,为此,她不惧谢玄一时的误会猜嫌。

    阿磐转头温柔问起了小惠王,“大王不哭,姐姐煮了木兰粥,甜甜的十分好喝,大王可想尝一尝?”

    小惠王闻言戛然止住哭声,“什么?甜甜的木兰粥?母后不曾给寡人做过!”

    “好好好!卫姐姐的手艺,寡人要尝!快去取给寡人尝尝!”

    长平侯眼锋扫来,“大王休要胡闹,宫中什么好东西没有,大王不差这一碗粥。”

    小惠王不肯在阿磐面前丢了面子,梗着头叫道,“岳丈什么都要管!寡人十岁就逼寡人生孩子!如今寡人喝碗粥都不肯!喝粥就成了胡闹?寡人心里苦,寡人就要喝甜甜的木兰粥!”

    越说越气,最后索性立起身来,拍着案几梗着脑袋大叫,“寡人要废后!废后!”

    废后可不是小事,废了王后,岳丈也就不是岳丈了。

    武安君摁住额头赶紧劝,“大王要喝粥,你便让他喝,大王哭得老夫脑仁都疼了”

    长平侯这才软了口气,无可奈何地拂袖,“大王不要闹脾气了,罢罢罢,卫美人要去便去,但切记速去速回!”

    阿磐轻声应是,袅袅起身,盈盈向谢玄与小惠王屈身施了一礼,状若毫无察觉,垂头浅笑便向殿外走去。

    人看起来是稳的,心中却慌得不成模样。

    一步步往外走着,两腿都抖如筛糠。

    一双手于宽袍大袖中死死攥着,生怕自己一脚踩空,一个踉跄,栽倒一旁,暴露了自己内心的慌张。

    身后的春姬与郑姬又开始劝起了酒来,传杯换盏,温言软语的,这殿内一触即发的局势顿然就轻缓了几分。

    郑姬甚至提议,“奏首欢快的曲子,奴家为大王与两位侯爷献舞!”

    那乐师连忙应了,这便奏起了《大韶》。

    韶者,舜之遗音也,温润以和,如南风至。

    传说,《大韶》乃祭奠帝舜的乐舞。舜是贤明君王,曾巡行四方,咨询四岳,善选贤人。

    正由于此,周代以此舞祭“四望”。

    阿磐想,但愿她们能先稳住长平侯,也稳住梁上的人。

    推开殿门,外头青天白日,日光甚好。

    这正是出了大殿,才见外头的伏兵一个个全都弯腰蹲在殿门。

    目露凶光,手压锋刀,杀气凛凛。

    难怪她适才第二次去瞧,一个人也再瞧不见了。

    见她出了殿门,有人未能忍住,大刀竟抽出来一截,在日光下闪出十分刺目的寒光。

    黑压压呼啦啦的一大片,竟无一点儿人声。

    唯有那铠甲与兵器摩擦着,在邶宫大殿外发出铮然的响,响得人心里发毛。

    有人的剑锋抵在了她的颈间,压出了一溜细小的血珠子来,其人压声问道,“干什么去!”

    这点儿疼不算什么,相比起剑锋穿透肩胛,简直微不足道。

    阿磐平声道,“奉命为大王取粥。”

    大王再小,那也是大王。

    殿内金徽玉轸,余声绕梁,那人这才悻悻将她放开,“老老实实的。”

    阿磐笑道,“自然。”

    疾步往偏殿去,曳地大袍在邶宫的青石板上擦出沙沙的声响,仔细侧耳去听,在这声响之外,却又似多了一重鞋履擦着石板的响音。

    哦,有脚步声不远不近地跟着。

    阿磐便知是有人在跟踪监视她了。

    愈发亟亟地走,想要甩开身后的人。

    转过长廊,绕去偏殿,见殿外有人把守,而偏殿内里正饮得痛快,对春深宫里的危机毫无察觉。

    毕竟在此之前,谁敢信那怂包二侯竟敢做下伏杀夺权的勾当。

    殿外把守的人拦下了她,问道,“干什么的?”

    阿磐笑,“找周将军。”

    那人一脸凶相,“哪个周将军?”

    阿磐道,“王父座前的周子胥周将军。”

    她不敢找关伯昭,关伯昭性子鲁莽,只怕会错她的主意,要坏了今日的大事。

    也不找周褚人,周褚人是中军大将,但凡提起这三个字来,都必定立刻引起怀疑,亦要坏了今日的大事。

    那殿外把守的人又问,“什么事?”

    阿磐知道这必是长平侯的人,因而强作坦然,“是为长平侯来的,请周将军出来,便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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