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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 香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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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千月敲门三声,屋内传来一把娇嫩的女子声音:“谁啊,先等等!”

    便站立门口等,片刻,“吱呀”一声门开,少女携着两婢女正欲出门,看见自己面露不悦转身进屋,绿衣婢女随身将门关了。

    萧千月大叫:“我来道歉的,姑娘!”

    闻听屋内静默一片,不见人出来,只得来回踱步,抚摸龇须:“她是怎么回事?”便冲屋内道:“我会一直在外面等你出来。”

    丁阿离气得坐立不安。

    婢女道:“郡主,今儿还出去吗?”

    丁阿离听见外面萧千月的脚步声,更加恼怒。

    萧千月已然有些不耐烦:“奇怪,她躲我干嘛,那日我也没怎么着她啊?”

    忽听屋内传来一声:“你走吧,小姐不愿意见你!”

    萧千月恼声道:“好,那我走了!”

    门开,果然不见萧千月身影,丁阿离松了一口气,与阿斯、阿悄道:“走罢!”

    正出得行馆门口,却见萧千月正瞅着自己笑。

    阿离欲转身心道:各走各路,我回去做甚?便装作没瞧见萧千月一般,自行离开。

    萧千月觉得丁阿离实在好笑:“哎,这么个大活人在你面前,你没瞧见吗?”

    阿斯、阿悄亦不满嘀咕:“这人是个疯子吗?”

    “是啊,有病罢,瞧他!”阿离只不理,快步离开。

    萧千月从未陪过谁闲逛,却一路跟着。

    丁阿离的兴头实在是好,从东市逛到西市、全无目的,花市、书市、兽场、繁街、陋巷,都要去瞧看,尽然一点也不觉得累,当然她们收获亦颇丰富。

    萧千月觉得腿都要断了,跟了一上午,亦不知丁阿离是否还要等到夜市再接着闲逛,这打架打战也没有这里累啊!

    丁阿离闲逛累了,便走进一间古雅的茶坊安歇。

    阿斯感叹:“咱们这买的香实在是没有七公主送的好啊!”

    阿悄道:“七公主送的自然是最好的,可是世间最好的香原是我们南越的,郡主最近痴迷香道,只是咱们暂时不能回去,郡主知香,却为何要自己制香呢?”

    丁阿离被阿斯勾起念家之情,喝了一口龙井:“我与公主已说好,请她在秘阁借书出来与我,到时候再说。”

    阿斯道:“公主婢女说,大宋世族喜品香、斗茶、插花、挂画这些消遣,公主母亲亦是香道高人,公主却不喜香道,不然亦可向她请教,不知公主是否识得香道高人,郡主何不寻找高人拜师呢?”

    丁阿离眉眼湛湛:“是啊,我怎地没想到?”一回头,却见萧千月正垂头丧脸地进来,惊讶地几乎口吃:“你,你怎么跟来了?”

    萧千月闷笑,拉了阿离出来,惊得阿离直呼:“你,你要干嘛?”

    阿斯、阿悄急呼前来,萧千月恼怒道:“我与你们小姐有话说!”

    阿斯、阿悄见萧千月虎狼之神色,不敢直接跟上,只央求道:“你,你放了我们郡,小姐!”

    萧千月叹气,自己并不会把她怎么样啊,便在月桂树下停步。

    阿离揉着被拽得生疼的手腕,忍住泪:“你,你要与我说什么?”

    萧千月恼恨太过蛮力粗鲁,见丁阿离手腕上的红痕,颇为心疼地抓住:“你,你的手没事罢?”

    阿离不禁后退几步,颇为戒备:“你,要干什么,你有话请讲。”

    萧千月到底不敢再莽撞,挠头低唔,想了一想:“那天的事,我奉了安成公主之命,与你赔礼道歉!”

    阿离感激安成,却见萧千月道歉二字说来一丝愧色也无,只是自己原谅不是,不见谅也不是,当真为难,耳根红灼,几乎要留下泪来,紧咬嘴唇:“你,你当真想与我道歉吗?”

    萧千月心道:莫不是大王要讨那公主欢心,逼我来道歉,我怎么可能?这话自己琢磨可以,却不好说出:“嗯!”

    阿离道:“公主怎么说的?”

    萧千月皱眉,我又没见公主:“公主吗,大约是说随你高兴,责罚便是,只要你消气了,高兴就好。”

    阿离点头:“好,那我说的话,你可听?”

    萧千月正色道:“这是自然。”

    丁阿离嫣然一笑,灿若春花:“好,我这便有话与你说,你从今以后,须得离我越远越好,见了我也要当做不认识我,从今以后不能再出现在我面前。”

    还没听完,萧千月已经大叫不满:“为什么,我不答应!”

    丁阿离咬牙气闷,转头就走:“那便没说的了!”

    萧千月伸手拦住丁阿离:“我道歉便是,任你打骂也行,想让我不见你,那不行,我不同意!”

    丁阿离好生气闷,欲走。

    萧千月十分为难:“你到底想怎么样吗?”

    阿离睁大双眼,是你想怎么样罢:“我不想与你怎么样?”

    萧千月嬉皮笑脸:“那你就是要原谅我了?”

    阿离实在是从未遇到这般胡搅蛮缠之人,觉得不想多说一句,便要走,偏给萧千月拦着走不了。

    萧千月想了一想,探声:“要不,你再想个别的消气的法子?”

    丁阿离转头看了四周一眼,心情已经平静很多:“好,你在这树下待三天,渴了不许喝水,饿了不许吃饭,累了不许坐着,想瞌睡了,眼皮也不许打架,我就原谅你!”

    萧千月听少女娇嫩清脆的话语,失笑,觉得这就简单多了,在军营里面不睡觉的时候多了去:“就这个,你说话可算数?”

    阿离点头:“这,自然算数。”

    萧千月:“那你要在这里陪着我吗?”

    丁阿离惊呼:“怎么可能!”

    萧千月:“喔!”

    丁阿离亦沉思留下阿斯、阿悄二人监督他?

    忽听一个男子声音:“在下,替姑娘看着这位兄台。”

    丁阿离回头,见一玄衣公子,七尺长身,青衣玉带,做文士打扮,双颊雪白,凤眼玄鼻,贵气疏朗,正是丁浪:“你在这里?”

    丁浪见阿离,亦喜上眉梢:“丁姑娘,来了怎么不进去?”

    阿离惊讶:“你又在这里,这茶楼是你的?”

    旁边一红衣美貌女子清莹魅惑,音色婉转,掩袖而笑:“是啊,我们公子正是这里的东家。”

    阿离:“喔!”

    萧千月见丁阿离与这少年公子言谈甚欢,负气忍声,却将丁浪家里人都骂了祖宗十八代,更是怒目而视。

    丁浪看向萧千月:“这位兄台与丁姑娘的赌约,某自请做个见证,定不负姑娘!”

    萧千月听得最后一句”定不负姑娘”哪里忍耐得住,这姓丁的,是哪里出来的冒死鬼,竟敢在话语中占她便宜,跳到两人中间:“姓丁的,我和她的事与你何干,要你来多嘴!”

    丁浪执扇叹曰:“非也,且不说我对丁姑娘倾慕已久,更还有一位好友嘱托我在外面要照顾丁姑娘,某想,丁姑娘是愿意在下做这个见证的,对吗?”

    丹芙暗自恼怒:“刚走一个沈弄玉,又来一个丁姑娘,真是讨厌!”

    丁阿离自知丁浪所说的是安成,便生出几分亲切之意:“好!”

    萧千月抗议:“我不同意!”

    丁阿离:“我便知你会是个说话不算数的!”

    萧千月顿时哑声:“宋人这些花花肠肠,我真比不过,今日却要输给这油头粉面的,姓丁的!”

    丁浪与阿离相约:“我会命人陪这位兄台,兄台你贵姓,喔,萧兄,陪萧兄三日,丁姑娘,请放心,对了,丁姑娘,你是否闲逛累了,楼中有汴京城里最好的茶水、糕点,不知可否赏光让在下陪姑娘品茶聊天?”

    阿离尚自犹疑:“你的茶很好,我本慕名而来,但是。”

    丁浪已上前迎接:“楼上雅间有茶艺、试香师表演,城中仅此一家,姑娘定不肯错过?”

    阿离来了兴致:“有香道表演吗?”

    丁浪点头:“是,大宋最有名的研香师吴今道与西域最有名的研香师今日在此比试,姑娘可有兴趣观看?”

    阿离点头:“真的吗,那多谢你!”

    丁浪心道:比赛还早,我尚有时辰与丁郡主叙话,却不知她会喜欢什么,躬身行礼要请丁阿离喝茶。

    萧千月本欲离开,不忿,欲跟随上楼,既忍不得丁阿离与丁浪亲近又恐丁阿离不悦,到底没跟上去。

    二楼中堂大厅诸多年轻仕女皆带帷帽坐于案后,吴今道素衣玉冠、面如冠玉,坐在高处。

    丁阿离由丁浪携着向右偏殿走去,进门便觉得此间香气馥郁、华贵典雅。

    在偏室安歇后,丁浪挑起纱窗,丹芙欲告退:“公子,我去准备招呼丁姑娘!”

    丁浪点头,与阿离道:“郡主!”

    丁阿离慌忙捂住丁浪口鼻,示意不可如此称呼。

    丁浪被少女举动惊呆了,近看阿离,脸红心跳不止。

    公主曾说南越皇室全都是俊美绝伦的人物,皇室却混乱不堪,罄竹难书,此都未见,倒是都担得起传闻中的美貌。

    眼前的天人少女眉如远山,目如秋水,鼻似琼瑶,齿似瓠犀,这般天生丽质,貌若天仙,芳林满体,容颜比春日里盛开的鲜花还要娇艳,更兼难得的性情温顺、心地善良,实在难得,自己心中的不就是这样的女子吗?

    阿离觉得此举有失,含羞低头,做禁声,递眼室外,左边偏殿一个仪容绝世的丽人端坐,另有四个华服丫鬟服侍,只见那少女着绿色纱衣,肤色如雪般晶莹,柳眉练翠、唇若红莲,如瀑的浓密黑发绾在脑后、用一根银色丝带挽住,鹅蛋脸庞、面容清丽秀雅、娇美难言,实在是难得一见的绝世大美人,不是兴平郡主又是谁呢?

    丁浪问:“你与兴平郡主相识?”

    丁阿离摇头:“或许她已不识我了,我想太多呢,以前宴会碰见过,很久了。”

    丁浪不同意:“谁人见了你,能舍得忘却呢?”

    丁阿离未听到此番称赞,低头浅笑。

    丁浪道:“今日许国公主亦在。”

    阿离语音轻柔:“这位吴公子香道修为看来很高?”

    丁浪心道:“早知吴今道引你看他,便不该让他来,今日在场闺阁女子亦多为看他,艾丽娜儿到底声势弱些。”

    吴今道与艾丽娜儿分坐两边,底下坐满素衣少男、少女香道弟子皆静坐。

    执礼完毕,吴今道、艾丽娜儿向许国公主、兴平郡主座向行礼、与弟子互行礼毕。

    文璟作男装打扮,行礼道:“吴公子、艾丽娜儿姑娘,可开始了。”

    吴今道向艾丽娜儿做请礼:“姑娘先请!”

    艾丽娜儿依言归坐,自香盒中取出香线放入孔雀熏炉中,燃香,以手势引香。

    众人只觉得亹亹逼人,文璟赞道:“真也馨香满室,质地纯净!”

    不多时众人便进入一片幻境,进入令人神往的众香世界,如《子虚赋》言“云梦泽”之胜景:“云梦者,方九百里……其东则有蕙圃衡兰,芷若射干,芎藭菖蒲,江离蘼芜……其北则有阴林巨树,楩楠豫章,桂椒木兰……

    许国公主与兴平郡主道:“倒不枉今日来,民间香道却比咱们的香雅会有意思,咱们斗香有几人是自己研制,这夷人女子水准颇高,不亚于宫中的香药使,却不知咱们的人如何应对?”

    兴平郡主抬眼望去:“状如云母,色如冰雪,实在为龙脑中的上品。”

    许国公主点头:“这便是贡香的品级了,这夷女厉害,改日得请她到我府里坐坐。”

    兴平郡主淡笑点头,心中亦是称赞不已。

    文璟:“艾丽姑娘以龙脑为基,和以千万种香花、香果、香树,经萨曼而来,途经不老泉,于沙漠之地制成此香,以敬佛心。”

    众人为示对艾丽娜儿的尊敬,皆以佛礼回之。文璟又曰:“天上诸天之香,又佛土国名众香,龙脑香比于十方人天之香,艾丽娜儿姑娘的香最为第一。”

    丁阿离问丁浪:“吴公子还未比试,怎么就宣艾丽娜儿为第一了呢?”

    丁浪道:“宋文璟家族世代习香,其姐亦为宫中香药局女使,艾丽娜儿有些修为,或许是今日的第一。”

    丁阿离惊讶:“你不希望吴公子赢吗?”

    丁浪摇头:“若为输赢,沦为不雅,实是憾事。”

    丁阿离似懂非懂,是这样吗?

    吴今道起身向众人行礼,白衣俊朗、清峻出尘,众人精神为之一震,先命人开窗放气,再于铜炉中燃香,命侍女端清茶送与众人,请众人喝。

    丁阿离应丹芙之情,饮了一口,只觉得香气浓郁、入口纯甜,腹中温热、脏腑皆通,问丁浪:“这茶里有苏合香,吴公子为什么选这大食名香?”

    丁浪不以为然:“皆因这两人都有求胜之心,在下今日才知七公主所佩戴的香囊中便有一丝苏合香的气味,高丽世子才是学冠内夷的高人。”

    陈微柔眼望吴今道,心思颇为复杂,香气传来:“松间明月、清泉孤寂。”

    男子琴声传来,其神情之温文,风采之潇洒,无人不为之倾倒。那日琴声: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这人还是之前的那人吗?

    今日琴声铿然,古朴优雅、深有禅意,不多时,已有女子声音:“我多日的头疼症竟好了”

    “我也感到气疏神朗呢”“来日还看大夫做甚,不若请吴公子焚香弹琴好了”

    众人只觉得烦恼羂索、身心快乐、欢心不已。

    文璟呆了许久,方回过神来:“你赢了!”

    艾丽娜儿心有不甘、但香之境界已输,只得起身行礼。

    吴今道忙起身回礼:“姑娘,承让了。”

    许国公主与兴平郡主道:“不愧为大宋的第一研香大师,此香能治病、断诸恶、生欢喜,比夷女又高,今日没白来。”

    陈微柔敛眉,与身旁女子道:“出尘,我走了。”

    身旁女子却不为所动,众宾客皆欢笑离开。

    小童来替吴今道拿琴,丁浪笑道:“恭喜你,有许国公主和兴平郡主的见证,想必你的名声会更响。”

    吴今道行礼:“借你宝地献丑罢了。”

    丁浪靠近:“公主的婢女已经过来,改日再续。”

    吴今道眉头渐舒,眼望丁浪大步离开。

    丁浪回至右室,丁阿离正与丹芙闲话,见丁浪回来,忙起身恭站。

    东风夜放花千树,吹落,繁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风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萧千月哪里有心看夜景。

    不多时,丁阿离与丁浪下楼。

    萧千月冷笑:“还以为你今日不下来了?”

    丁阿离奇怪:“为什么,我要回驿馆的呀!”

    萧千月便不再开口,腹中却已饥饿。

    丁浪道:“此去行馆,有些距离,在下护送姑娘回去罢。”

    丁阿离觉得打扰过盛:“这怎么好?”

    丁浪正色道:“你一个人回去,在下怎么放心呢,马车已在门口,姑娘不可推辞。”

    阿离只得答应:“多谢你。”

    萧千月真想一脚踢飞丁浪,眼见两人离开,大叫道:“我答应你的事,赔礼道歉的事,我会做到。”

    丁阿离略微回头:“好。”与丁浪言笑出门。

    有宾客瞧看萧千月:“这辽人怎么站这里?”

    “是傻子吗?”

    “是乞讨的罢,来大爷赏你几个。”

    “嗯,体魄不错,跟本大爷回去做个家奴如何?定不亏你。”

    萧千月一脚踢飞那人:“哪来的呲狗,滚,萧大爷是领兵打战的,跟你做家奴,你也配!”

    众人一哄而散,骂骂咧咧地走了。

    安成闻着兰屏的成香,赞道:“叫你赶制这个,辛苦了,多谢你表姐的香方,果然乃制香高手。”

    兰屏低头:“公主谬赞,却不知是要送丁公子吗?”

    安成失笑:“怎么会,是阿离,她在占城倒没有这样的喜好,本想请文妤陪她,到底不方便,便让你写这香方送她。”

    兰屏道:“何不请阎大人制香送郡主呢?”

    安成叹气:“并非我多心,宫中想害我们母女的人太多,文妤若不能做到亲力亲为,且花弄影出宫那事,我有所怀疑,才让你做,我好放心。”

    兰屏低头哽咽:“多谢公主信我。”

    安成微笑:“我怎会不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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