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我好苦，不想活了
雨在下，雪花飘舞，冷风仿佛能刮骨。
宋氏撞进风和雨雪中，谭玉秀只能看到她的背影。
她想做什么？
谭玉秀不知道。
但是，有些情绪是要发泄出来的，所以谭玉秀没有阻拦宋氏，只是跟了上来，不忘撑开雨伞，避免被雨雪淋湿。
地面泥泞，宋氏踩出一个个新鲜的脚印，她不曾回头，拼尽全力地往前跑。
冷风不能阻止她，雨雪不能逼退她。
她的前方是河，不停流淌的、泛起粼粼波涛的小河，河岸残留些许绿意，芦苇等不耐寒的植物早已干枯。翠鸟站在枯枝上观水，等候鱼儿出现，宋氏出现，它惊得飞起，钻进十几丈外的芦苇丛。
再往前是水，宋氏猛地停住脚步，回头望。
谭玉秀就在她身后，撑着雨伞。
伞面泼洒着鲜艳的颜色，看不出画的是什么事物，可那颜色饱满美丽。雨伞之下，谭玉秀平静地看她，乌黑的眼睛里似乎寻不到丝毫怜悯。
何其高傲的谭二娘子，她肯帮助女工，不肯帮助更弱小可怜的宋氏。
为什么谭二娘子要来找她？
为什么！
如果谭二娘子不来找她，她能隐姓埋名，远离从前的一切。
温热的泪水从宋氏的眼睛里流下来，她呜咽：“放过我吧！我不想回到刘家，不想坐牢！我只想过不挨骂不挨打的日子！”
她恳求的人是谭二娘子吗？
不是，她恳求的是过去，谭二娘子知道她的过去，让她仓皇逃走。
她逃不走。
捂住脸，宋氏的手被泪水湿润。
风吹过时带走眼泪的温度，她的手湿乎乎。
下一刻，宋氏朝着河面跃去。
哗啦一声响，她从空中砸进水里，迅速被水淹没头顶。
人世太苦，她不想活了。
只是，水很冷啊。
水真的太冷了。
身体表面的热量被水夺走，水涌进鼻子和口腔，宋氏紧闭着眼睛呛水了。
求生的本能促使她在水里挣扎，不会游泳的她胡乱扑腾，溺水的窒息感让她痛苦……
她即将淹死在河里，这是她挑选的结局。
她不想活了……
为什么死也如此痛苦？
恍惚间宋氏在水里睁开眼睛，看到河岸边站着一个模糊的人影。
那是撑着雨伞的谭玉秀。
谭玉秀站在宋氏投河前站着的位置，看着河里的宋氏，目光冷漠。
在看到小河的时候，她猜到了宋氏的目的。
宋氏真的投河送死了。
“懦弱。”谭玉秀给出评价，“受到伤害，你自怜自艾，不去攻击伤害你的人，反而投河寻死。你为什么攻击你自己？你轻贱你的性命，别人如何尊重你？”
河中溺水的宋氏听不到她的话。
缺氧让宋氏无力，她抽筋了，扑腾力度变小，很快就会淹死。
时间过去，宋氏意识模糊，放弃挣扎，沉入水底。
她在水里看着河岸的人，张了张嘴，咽下一大口河水，吐不出救命二字。
后悔了！
她不想死了！
岸边的谭玉秀看着她沉入水底，默数五秒，张开五指朝河里抓去。
瞬间，水底的宋氏被抓到了岸上，哇的吐出浑浊的河水。
不一会儿，宋氏缓了过来。
她躺在干草上，眼睛里映着灰暗的天空，天空下是谭玉秀，谭玉秀的表情依然平静，目光冷淡。
雨雪落下，风仿佛永不停歇，湿衣服贴着皮肤，很冷。
“还想死吗，宋氏？”谭玉秀问她。
宋氏闭上眼睛，泪水沿着眼尾淌下来，不想作答。
“看来是不想死。”谭玉秀自问自答，“死你都不怕，你还怕什么呢？”
沉默了十几秒，谭玉秀说：“不想冻死就起来，去洗澡换衣服，擦干头发，继续过日子。”
宋氏睁开眼，谭玉秀往村里走去。
宋氏默默地爬起来，跟上去。
离开刘家时，宋氏不仅带走了刘家的储蓄，还带了衣服，现在正好换上。
庄户人家没有烧热水，谭玉秀用巫术热了一桶水，宋氏洗完出来，用庄户妇人借的干毛巾擦头发。
妇人养着一对年纪不大的姐弟，家里还有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太太，男人不在家。
“去山里卖货了。”
妇人坐在温暖的厨房里，面前是燃烧的火堆。
火堆上烤着一个才剥皮不久的兔子，泛红的火光在妇人的眼睛里跳跃，她抬起下巴，有些骄傲地说：“我男人去靠山镇买肥皂、护肤霜，背到别的地方卖给别人，赚到了一点钱。”
谭玉秀道：“挺厉害的，我听说一些人卖肥皂、护肤霜赚了大钱。”
妇人很高兴，又怕两个女客起坏心思：“这活其实不赚钱，还很辛苦。这么冷的天气，别人都藏在家里，我男人还要卖货……”
她絮絮叨叨地说话。
宋氏在火堆旁坐下来，一边擦头发一边听妇人说话，偶尔看一眼谭玉秀。
兔子散发香气，油滴落下来，掉进火里，发出嗤嗤声。
老太太一拍大腿叫了起来：“多可惜！现在油卖得贵，烤兔子好浪费！”
既然浪费，何必烤兔子？
宋氏不理解。
接着她知道原因了，谭玉秀给烤兔子刷上蜂蜜，说：“烤兔子很香，比煮的好吃。”
兔子是她带来的。
老太太看着油，还是可惜油浪费。
少顷，整只兔子被烤成金黄色，谭玉秀用小刀把兔肉片下来，与大家分享美食。
大家都说好吃，吃完一只兔子仍意犹未尽，老太太拿出一些饼子，也放在火上烤热，分给两个女客吃。
她和媳妇、孙子、孙女吃了人家的兔子，总不能一点儿表示都没有。
等到饼子也吃完了，大家摸了摸肚子，心满意足。
两个小朋友悄悄打量谭玉秀，觉得她厉害，小姑娘小声问：“姨姨，你还能去山脚捡兔子吗？兔子好好吃。”
“捡到兔子是我运气好。”谭玉秀笑了笑，“好运气不是经常有的。”
小姑娘眨了眨眼睛，不说话了。
“借个房间。”谭玉秀对老太太说，“我要和她谈几句。”
老太太把两人带到房间里，顺手带上门。
窗户小，为了挡风关上，室内昏暗。
谭玉秀把窗打开些许，让光照了进来，道：“你打算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