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泼脏水
乘着船，谭玉秀和谭冰清抵达位于小河上游的清泉镇。
这里有一座名气不小的学堂，其名“高远”，在二十多年前由举人姚天成开办，培养了几十个秀才、五个举人、一个进士，便是县城也有人来此求学。
姚天成据说才华横溢，当年受伤破相，无法当官，索性不考科举了，专心做老师。
清泉镇距离谭玉秀家约是三刻钟，高远学堂允许六七岁孩童入学，谭玉秀想了解一下高远学堂的风气。
她养的孩子，可不能在学堂里学会贞洁、愚孝之类的封建糟粕。
在清泉镇码头下船，谭冰清说：“小妹的婆家也是种地的，她夫君自小在高远学堂念书，去年考过了县试，今年去考府试没考中。”
古代秀才不是容易做的，需考过县试、府试、院试。
韩瑞德过了县试，府试没有过，连童生都不是。他还在高远学堂里读书，并不怎么积极认真，看着书上的字打瞌睡。
昨天他和谭怀珠吵了一架，吵不赢。
气得他跑去同窗家里，被同窗拉着玩了一个晚上，此时哪有心思读书？只想趴在桌子上睡一觉。
“有人找你。”门房拍了一下他的桌子。
“谁？”韩瑞德揉了揉眼睛，忍着困意起来。
他在学堂门口见到身穿绸缎衣服的萧承继，这是他的连襟。谭怀珠时常拿萧承继来比较他，嫌他家里没钱，不能让她做万事不操心的富太太。
是以，韩瑞德讨厌萧承继。
可萧承继有钱，韩瑞德扬起笑脸：“姐夫，你今天怎么有空来找我？”
萧承继瞥了瞥韩瑞德皱巴巴的布衣，眼内划过鄙夷之色，同样瞧不起这读书人，脸上却笑盈盈的：“我有好事介绍给你……”
不一会儿，韩瑞德领着萧承继走进学堂，去见学堂的山长姚天成。
大约半刻钟过后，谭玉秀和谭冰清来到高远学堂门口，与门房大爷说明情况，顺利地得到进学堂参观的允许。
谭冰清通晓人情世故，花五文钱请了一个熟悉学堂的中年女人作导游，三人边走边聊。
大致逛了一圈学堂，中年女人把两姐妹带到后院：
“山长平时在这里读书，你们要送孩子入学，不懂的可以问他。
“他很好说话，唯独一点不好。
“他太爱干净了，我懒了些，三四天没有洗头，他见到我就捂鼻子，说我臭……”
姐妹俩发出善意的笑。
后院无墙壁，男子的说话声传来。
“……您尽管放心，装上我的抽水马桶，保证您出恭再也闻不到臭味！
“这抽水马桶是我琢磨出来的，我介绍给龙大公子，他用了，不知有多喜欢！
“对，龙大公子，我认识他，和他关系很好。
“不信你问我的妹夫，他昨天也去见了龙大公子……”
“是啊，我姐夫和龙大公子很熟的，抽水马桶我也见过，方便干净……”
不止是谭玉秀，谭冰清也能清楚地听到萧承继和韩瑞德吹嘘。
她皱起眉：“妹儿，抽水马桶明明是你琢磨出来的，与他没有一点关系！不行，我不能让他抢了你的功，坏了你和龙大公子的关系。”
疾步走向说话声传来的地方，谭冰清心里充满了对萧承继的愤怒。
“大姐。”谭玉秀跟上。
“哎，你们干嘛？”中年女人觉得不对劲。
房间门开着，谭冰清闯到门口，冷冷地盯着富商打扮的萧承继：“你撒谎！”
她噼里啪啦地把抽水马桶的来历告诉姚天成，补充道：
“举人老爷，安装抽水马桶必须要挖化粪池，不然臭味去不掉，抽水马桶未必比普通的马桶好用。”
“你一个女人能懂什么？”
萧承继唯恐被她坏了推销抽水马桶的生意，板着脸沉声呵斥：
“谭大娘，你赖在娘家不肯回来，我的爹娘弟弟去找你，竟然被你打伤赶走，现在伤还没好！
“娶了如此不守妇道的你，是我这做夫君的倒霉！
“世上的女子，哪有人像你这样蛮横？
“但你生了个儿子，你认个错，发誓不再犯错，我不会休你。”
转过头，他对五六十岁的姚天成说：“见笑了，我教妻无方，她怨恨我——”
谭玉秀岂会容得他颠倒黑白？她挽着谭冰清的手走进房间，望向颇具声誉的姚天成：“萧承继在撒谎。”
姚天成认出她是谭二娘，对上她乌黑的眼眸，心里刚生出一分信任，就听到韩瑞德指责谭玉秀：“二姐你不要诬蔑大姐夫，我知道你和大姐关系好，可你不能帮理不帮亲啊。”
只见他摇着头，痛心疾首地道：“大姐一向脾气温柔，不可能打公婆和小叔子，是你不顾岳父岳母的劝阻，把大姐的小叔子砸得头破血流，还挑拨离间，何其歹毒！”
料不到韩瑞德倒向萧承继，谭冰清气愤得涨红了脸：“妹夫，你为何维护我夫君？”
韩瑞德说：“非也，我乃读书人，我维护的是道理。你纵容二姐打你的公婆和小叔子，此谓不孝。二姐殴打长辈，目无尊长，此谓不敬不孝。”
谭玉秀在他眼里看到了狰狞的恶意。
这个妹夫不是好东西。
姐夫萧承继更不是好东西，见缝插针地说：“二娘不要带坏大娘，大娘是个好女子，不像你尚未成亲就和野男人弄大了肚子……”
“不要说了。”姚天成露出厌恶的表情，语气冷淡，“谭二娘，我的学堂不欢迎你。你应该向你的姐夫、你姐夫的爹娘弟弟低头认错，道歉并赔偿全部医药费，请求他们的原谅。”
“呵，”谭玉秀笑了一声，握住谭冰清的手，依然从容，“大姐，我们走。这个姚举人虽然备受乡人敬重，可他和我那老顽固阿爹一样，听信一面之词，不问真相如何，不配你和我尊重。”
谭冰清心有不甘，想解释清楚：“妹儿……”
谭玉秀的手紧了紧。
谭冰清抿唇，恳求地看向姚天成。
姚天成是爱惜羽毛之人，道：“且慢。”叫住谭玉秀，“你回答我几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