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都是假的
江浮雪愣了愣，垂下头去，“不、不用……”
她们江家最不堪的一面，今天已经被高湛、何羁舟看了个十成十。江浮雪总觉得，江宇对自己的那些不好处，若没旁人看见，她还是可以继续骗自己：
爸爸是爱她的。
她也是过过父女爱若掌中珍宝的好日子。
可那些所谓美好的回忆中，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她因渴望，而编出来骗自己的幻想。
到今天，也快瞒不下去了。
江浮雪心中酸涩，微微低了头，“是我家里的事，不会牵扯到你。放心。”
何羁舟现在最听不得这些。看到女孩通红的小兔子一般的双眼，何羁舟深吸一口气，“不想牵扯，也已经牵扯了。”
“嗯？”江浮雪抬头。
何羁舟寻思了片刻，缓缓道：“你知道，我现在正处在创业的紧要关口，有很多投资人，都非常注重企业创始人的人品。”男人目光直直看入江浮雪眼中，“你家中的事，总要处理干净了才好。”
这便是男人嫌弃她家给他拖后腿了。
心底浮起一阵热辣辣的羞耻的感觉，江浮雪情急之下，冲口而出，“你也可以考虑……离婚。”
转啊转，怎么又转回了要离婚！
何羁舟只觉头痛不已。
他深吸几口气，平复下胸臆之间的憋闷，“你不知道，公司创始人如果离婚，连股票都会跟着大跌吗？”
江浮雪顿了顿，这她还真的不知道，从前从未在意过。
半晌，女孩苦笑了一声，“是我连累你了。”
“说什么连累不连累呢，我们是一家人。”何羁舟声音很轻，却极坚定。他现在十分清楚，江家的问题，根源问题在江浮雪根本放不下她那些所谓的家人。
她需要的不是什么顶级律师、医生、资源，
而是放下。
等到她真正能放下那一天，那些人，自有人出手去收拾。
何羁舟就很愿意做那个出手的人。
他和江浮雪没什么感情，只是看不惯江家一大家子人都把一个小女孩儿推到前面，趴在她身上吸血而已。
“别想那么多了，先休息吧。”
等到明天，等到天亮，完事都有他在。她不用怕。
江浮雪这一夜睡得并不安稳，反反复复地，总是梦见小时候的事。梦境中，她总是看到爸爸妈妈在吵架，吵得激烈时，总是爸爸摔门离去，妈妈掩面痛哭。
江琦春把自己关在衣柜里颤抖不止，只留下江浮雪一个人在家里，面对这一切。
她的家庭，好像远不似她想的那样幸福。
甚至她明明高考成绩很好，在国内也能念个好大学，却毅然决然地选择了去国外，学艺术。
因为也想逃离那个家。
小时候，妈妈痛哭时，总是把小小的江浮雪抱在怀里，问她：“小雪，你爸爸是不是还在怪我？是不是不要这个家了？”
长大一点，江浮雪明白，这是安全感匮乏的表现。
可年幼的她并不懂，经常被吓得嚎啕大哭。
可爸爸很快就会回来，向妈妈赔礼道歉，买昂贵的衣物哄妈妈。
一开始，江浮雪还会天真地以为，一切苦难都过去了。
可后来，爸爸妈妈的争吵一次比一次激烈，妈妈甚至吼出过：“有本事你就离婚！你回来找我，不就是为了公司股份，不就是为了钱？！”
那是第一次，江浮雪猛然意识到，爸爸……可能不爱妈妈。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她不记得，真得不记得了……
后来，江家出事，妈妈离世，爸爸入狱，一轮又一轮的打击下，江浮雪不是没想过……去死。可为了活下来，她在心中捏造了一个完美的过去回忆，以对抗现在，残酷的现实。
原来，都是假的啊……
全都是她编出来，自己骗自己的！
“不要，不要！”睡梦中，回忆起了一切的女孩失声尖叫。
既失望于自己的懦弱，也为自己感到可悲，感到不值。
可骗了自己大半年的“美好记忆”，一朝被打破，江浮雪却像一颗心被悬在满地的玻璃碎屑中一般，拼了命地不想掉下去。
她怕，她也怕面对这残酷的，无人爱她的现实。
“不要，求你，不要……”
睡梦中，女孩放声大哭。
连枕边不断呼噜的小猫，都无法把她从噩梦中唤醒，急得蛋黄喵喵直叫。
下一刻。
“咣当！”
卧室门被人从外推开。
何羁舟一步跨入江浮雪卧室，“你、你没事吧？”
开门的响声，终于还是把女孩从噩梦中捞了起来。她一只纤白的玉手扯着被角，愣愣地坐起来。窗外，月光照亮了她满脸的泪痕。
“我……是噩梦，只是噩梦而已……”
江浮雪声音嘶哑得令人心疼。
何羁舟愣在门边。
月光也勾勒出了江浮雪纤细的，还在微微颤抖的身影。甚至照亮了她微敞的睡衣领口里，一小片白皙的皮肤。
何羁舟转过脸去，只觉耳后一阵阵发热，“抱歉，我、我听见你在哭……”
江浮雪小脸也红了。何羁舟贸贸然闯进来，她该很生气很害怕的。
可奇怪的是，她心里完全没有那些情绪，只觉……有那么一丁点儿的安心。这个世界上，还有和自己有关系之人，虽说，他是为了应付老人，而她……是为了钱。
江浮雪脸上挤出一个笑来，“没事，噩梦罢了，已经醒了。你回去睡吧。”
今夜的月光格外的明亮。
连女孩额头太阳穴处，淡青色的血管都照得一清二楚，更让何羁舟看清了她红肿的眼眶。
何羁舟：“别笑了。”
“嗯？”
“我说，别笑了。你这样笑，很难看。”
江浮雪身子一僵。
何羁舟：“想哭，就哭出来吧。”
“哭出来，就都好了。”
第二日，江浮雪早起时，眼睛红肿得厉害，还有些微微发痛。
她走出卧室时才发现何羁舟已经穿戴整齐。
男人对着家中洗手间的镜子整了整衬衫衣领，通身的矜贵气质，让江浮雪一下就认出
这是何羁舟最贵的一件西服……吧？
何羁舟：“收拾一下，我们去见见我那好老丈人。”
倒要看看，他自己有多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