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洛水决裂
镇远城外，一座陡峭峰峦。
参天的古树伫立在岩缝绝壁之间，如同离人的手臂，向外遥遥招望。
而下方层云叠绕，只见波涛卷聚，贯穿整个云州的洛水河奔流不息。
恍惚间，两道人影在山峦中一掠而过，沿着蜿蜒的山道一路向上，不多时便来到了顶峰山崖。
光华一敛，现出了安子曾与叶轻柔的身影。
两人一前一后，就这么站在古树底下，任由春光肆意拂面。
“叶道友，此地叫作荡云崖，再往北而行，便算出了镇远城地界。”
安子曾语气平淡，出奇的冷静。
叶轻柔蓦然问道：“安师兄是打算北上？”
“不错。”
“准备去往何处？”
“一路向北，随遇而安。”
叶轻柔凝噎不语，欲言又止。
二人伫默良久，空气仿佛凝滞了一般。只有呼啸的风声在山间掠过，吹得树叶乱颤纷飞。
“叶师妹”
安子曾轻声唤道：“还记得你我第一次相逢的场景吗？”
叶轻柔心中莫名一揪，记忆的碎片随之纷至沓来。
寻仙访友的路上，两人意外相遇于南方古镇，她正值芳华，而他温润如玉。
恰逢几名散修惹是生非。
仗着会几手简单的低阶法术，就学那市井间的地痞流氓，干起了欺男霸女的勾当，惹得古镇上鸡飞狗跳，人人避之不及。
当她路过古镇的时候，居然被这群散修盯上。
对方人多势众，将她团团围住，顿时起了调戏的心思。
倍感无助之际，她正打算拼个鱼死网破。
可就在这时，安子曾一袭青衫，两手环抱，毫无征兆地闯入了她的视野。
面对不怀好意的几名散修，安子曾将她护在身后，脸上毫无惧色：
“几位联手欺负一个弱女子，难道不觉得羞耻吗？”
青袍翻卷，十余柄飞刃鱼游而出，将一众低阶散修打得抱头鼠窜。
原本愣在原地的叶轻柔也顺势加入战团，二人相互配合，彻底解决了这群惹是生非的家伙。
当得知对方都打算前往镇远城之后，二人便结伴同行，这一路走来，叶轻柔也因此暗生情愫。
“叶师妹，也许这是我最后一次这么叫你了。”安子曾回过头，缓缓说道，
“曾几何时，我自认为自己天资卓绝，所以无论身处何地，都必定是万众瞩目的焦点，也理所当然成为你心仪的对象，可来到这镇远城后，方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原来自己一直以来都是在坐井观天罢了。”
“你选择留在灵鹤堂，是对的，因为我终此一生，都有可能庸碌无为，所以跟着我，只会白白耽误了你。”
说话间，安子曾已走到了叶轻柔的身侧，而后者神情凄然，满脸的愧疚之色。
“安师兄，不是你想的那样的，其实我”
话未说完，叶轻柔只感觉身后传来一阵剧烈的灵力波动，危险的气息转瞬袭来。
叶轻柔急欲回身。
只见安子曾突然暴起，一掌猛拍在她的肩头。
沉重的一击，使得她猝不及防，根本来不及运转体内灵力进行防御，顷刻间就遭受了重创。
她身子向后倾倒，嗓子一甜，嘴角当即渗出了鲜血。
她难以置信地盯着安子曾：“安师兄，你，这是为何？”
原本一脸平淡祥和的安子曾，忽然变得狰狞可怖：
“为何？哼哼！叶道友，事到如今，难道你还看不出来，我是故意将你诓骗至此的吗？”
一击得逞。
确信叶轻柔再无反抗的能力后。
安子曾索性负手而立：“要怪就怪你惹到了不该惹的人，而且那人还许诺了我大好前程，让我亲手取你性命。”
叶轻柔强压着体内的伤势，苍白如纸的脸上写满了疑惑。
安子曾面无表情，冷冷笑道：
“也罢，谁让你我相识一场，如今就让你死个明白。你与那皇甫小子先前惹恼了饮魔斋主的女儿，人家为了一雪前耻，特地许诺我，只要结果了你的性命，就让我成为饮魔斋的核心弟子，然后进入云州秘境寻求仙途造化，如此泼天机缘摆在面前，你说说，我怎能不心动？”
听及此言，叶轻柔满脸失望：“我原以为你只是一时心灰意冷，却没想到你竟如此狼心狗肺。”
“欲成大事者，至亲亦可杀！”
安子曾淡然回应，随后指尖微动，袖袍里的飞刃一抖而出。
“往后春秋两祭，我都会来到此处，祭奠你这位成就我仙途大道的奠基石！”
安子曾飞刃脱手而出。
叶轻柔见状，连忙激发体内灵力，打算催动护体灵光抵抗。
“徒劳之举！”
安子曾嘴角讥笑，也许下一刻便是血溅当场。
可就在此时，异变陡生，只见山崖后方呼啸声大作，一团萤绿之气幻化为剑芒，挟惊雷之势破空而来。
哐当——
安子曾操纵的飞刃滑落在了地上。
而他满脸骇然，整个人开始变得晃晃悠悠。
等到他低头看去，只见一柄青绿剑刃从其胸前洞穿而出，毁灭的威能撕裂了他的身躯，鲜血顿时喷涌如柱。
“这”
他喉结滚动，生机颓靡，终是再也无法说出话来，整个人轰然倒地，顺着陡峭的山崖，就这么滚落到了奔涌的洛水河中。
这一切只发生在呼吸之间，让人根本来不及反应。
叶轻柔惊恐之余，满脸吃惊。
究竟是谁暗中相助？
不等她艰难起身，头顶的青绿剑芒随风而散，再次变为了萤绿之气，萦绕在她的四周。
与之稍一接触，她便觉得天旋地转，视线开始变得模糊不清，就此陷入了昏迷。
崖顶之上，张九灵迎风而立。
袍中女鬼发问：“公子，奴家以气御剑的手段，可入得了你的法眼？”
“以元婴修为灭杀一名炼气期，不值一提。”
“额公子难道就不打算现出真身，去见一见那姑娘吗？毕竟是你救了她一命，说不定人家感激涕零，就会芳心暗许呢。”
“有这个必然吗？”张九灵摇头道，
“我与这几人半路结识，此次前来，只不过是为了斩断因果，往后便再无任何瓜葛了。”
“是吗？依奴家看，可不见得。”
袍中女鬼小声嘀咕道。
“走吧，再过片刻，此女就该醒了。”
张九灵置身于萤绿气体之间，身形诡异飘然，就这么消失在了荡云崖上。
过得片刻，叶轻柔悠悠转醒。
此女走向山崖前，站在古树下，望着浅薄云层下的洛水河，神情无比复杂。
劫后余生的她，整个人平静异常。
饮魔斋驻地，一袭劲装的万欣儿正发着大小姐的脾气：
“一群废物！原以为让那个贱人死在自己心仪之人的手里，不但可消我心头之恨，而且饮魔斋也不至于得罪灵鹤堂，可没想到折腾了半天，还是让那贱人逃过了一劫。”
“还有你们，既然看到那个废物难以成事，为何不亲自出手？都是一群没用的废物！”
下方的两名仆从，都匍匐跪地，其中一人战战兢兢道：
“小姐息怒，并非我等胆小怕事，实在是当时有高人在场，出手阻止了此事，所以我等只敢远远观望，不敢贸然行事。”
另一名仆从附和道：“对对对，从那人出手的声势来看，至少是元婴期修士。”
万欣儿蹙眉道：“哦，这么说来，是灵鹤堂安排人暗中保护了。既然如此，也怪不得你们，反正到时候秘境开启，有的是机会除掉那个贱人。”
两名仆从心中暗松了一口气，连忙擦拭脸上的虚汗。
“听说此前擂台试炼，我饮魔斋招募的弟子未满三人？”
“小姐明鉴，只怕此次秘境之行，宗门要略处下风了。”
“无妨！”万欣儿摆了摆手，“你们的炼尸术，也是时候派上用场了。”
“小姐的意思是”
“把那人的尸体打捞上来，炼制成铜甲尸，充当宗门的低阶弟子，随我进入秘境吧。”
“遵命！”
二人领命离去。
万欣儿长舒了一口气，转眼陷入了沉思之中。
与此同时，城东客栈。
张九灵刚回到房内，一道“传音符”从窗外飞射而入。
张九灵将悬浮在半空中的符箓取下，一个熟悉的声音便传了出来：
“九灵，午夜时分，下楼一叙。”
话音落下后，传音符当场自燃了起来，颇有些阅后即焚的意思。
火光照耀下，张九灵眼神如炬，暗自道：
“小老头，你总算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