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花前月下已如梦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书房的灯灭了，而花圃中多出一个人的脚步声。
这样的夜晚，突然一个人出现在面前，多少会让人感到紧张。但苏雨婷还没来得及惊慌，那个身影就已经走进视野，竟是吕少杰。
“是你？”
吕少杰听到声音也很惊讶，当发现是苏雨婷的时候，仿佛长出一口气。“你也还没睡。”
“来新的地方，睡不着。你和周叔叔谈完了？”
“嗯！这次周叔叔帮了我们很大的忙。”吕少杰说着，也在旁边的藤椅上坐下。
他今天同样挺累，只是与周宏光聊了这么久，很多事情需要消化。原本吕少杰想到花圃这边好好思考接下来要怎么做，没想到会遇上苏雨婷。而这样的夜晚，身边又是这样的她，似乎一切和预想得都不一样了。
也许是某种神奇的默契，两个人都没有再提起商场那边的事，就这样安静地坐着，享受南方冬季特有的晚风。
一个人时的安静很惬意，但此时两个人，谁都不说话就显得这个夜晚有些苍白。
最先沉不住气打破宁静的是苏雨婷，这般相对无言地坐着，仿佛月光都显得燥热，心中有股火在蠢蠢欲动。找个话题转移下尴尬，也许会让这个夜晚看起来正常些。
“周叔叔在深广一带也算是风云人物，真没想到他竟然还住在这样的老宅中。”
这件事始终缠绕在苏雨婷心中，正好借这个机会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
吕少杰之前便说过，关于周家的一些事，有机会说给苏雨婷知道。此刻苏雨婷给出了这个机会，也终于让吕少杰找到合适的开口时机。
“周家早在解放前便住在这里，那时候这附近还都是粮田，周家人便以农耕为生。后来战争爆发，周家为了躲避战火，几经辗转多地，最终逃到了香港。在那里没有地给他们种，为了生活，只能尝试起做生意。周家先从米行起家，然后逐渐贩卖起洋货，也算是为后来的贸易公司打起了基础。在战争最激烈的那段时间，周家抓住机会，看准药品生意，从国外运输大量的消炎类药物回国，既支持战争需求，也大大赚上了一笔，一跃成为当时有名的财阀资本家。战争结束后，周家着手将生意开回到国内。但那段时候国内环境复杂，如他们这种资本家着实受了不少苦，家里的生意也一度濒临倒闭。周叔叔那时候还很小，便被送回香港躲避灾祸，也因此逃过一劫。周叔叔的父亲就是那阶段离世的，但他并没有怨恨国内形势，反倒留下遗嘱，等国内的形势好转，自己的后代一定要落叶归根，特别是曾经世代居住过的老宅，决不能丢弃。周叔叔长大后从母亲手中接管了一落千丈的家族生意，并通过努力，渐渐找回往日的荣光。国内改革开放后，周叔叔遵照父亲遗嘱，再次将生意转入国内，并落户在深广市。而这座曾经被战火洗礼过的老宅，也被周叔叔重新修缮，慢慢有了今天的样子。”
听了周家的这些经历，苏雨婷不禁感慨。自己一家始终生活在北方，那场改变国家命运的战争并没有给他们带来更多的影响。父亲和自己的成长是幸福的，所以在面对挫折的时候，苏家远没有周家人内心强大。
“这些你都是听那个同学周景程说的吗？”苏雨婷问道。
“景程和我说过一些，但主要还是从周叔叔那。每次提到这些，周叔叔都无比唏嘘，更加珍惜眼前所拥有的。到现在周家后堂还供奉着周爷爷的牌位，那份改变家族命运的遗嘱也依然存放在里面。”
“可你的那个同学还是将家族生意开到了英国，这算不算违背周爷爷的遗愿？”
“景程的那家公司其实就是小打小闹，毕竟家里是搞贸易的，难免要开拓欧洲市场。不过周家的产业方向永远还是着眼于国内，这点相信短期是不可能改变的。”
“不过也多亏你那个同学跑去了英国，不然你们还不会认识。看得出，周叔叔和周阿姨对你是真的好，就像一家人。”
“周叔叔就这一个儿子，所以对他抱有很大期望。我也是借了景程的光，特别是景程出国后，回家的机会少了，周叔叔一家人多少也是将对景程的思念之情转嫁到了我身上。”
“这点倒可以理解，如果当初我在国外的时候，父亲身边能有个你这样的人，他可能会生活得轻松些。”
也许是提起自己父亲，苏雨婷又想到他还躺在病床上，不免让气氛沉重了些。
吕少杰也同样感受到，不知道应该如何继续这个话题，便没有出声。
苏雨婷沉默了一会儿，在这样的夜晚，不应该把气氛搞成这样，她决定换一个话题。
“你有多久没去英国了？”
“一年多吧！上次还是去参加景程的婚礼。”苏雨婷的话题成功勾起了吕少杰对那次伦敦之行的回忆。
“一年多，那时候我还没有回国，同样是在伦敦，我们竟然没有提前认识。”苏雨婷始终觉得有点遗憾，同样在伦敦经济学院读书，如果能够早些认识吕少杰，不知道现在两个人会是怎么样。
吕少杰此时的脑海中出现了那个酒吧，舞台上唱歌的东方女孩。其实两个人早就见过，只是那一瞥，却未能成为永恒。
“伦敦就那么大，也许我们曾经见过，只是擦肩而过罢了。”吕少杰并不想告诉苏雨婷伦敦的那次邂逅，有些故事藏在心里就足够了。
“是啊！伦敦就那么大，也许你在经济学院就看到过我的表演。你应该也知道，我在英国时有过一支自己的乐队。”
可能是找到了自己擅长的话题，接下来的时间里，苏雨婷讲起很多自己在英国玩乐队的经历。特别是那场比赛，苏雨婷甚至还掏出手机，播放那首比赛时唱过的hall of fame（名人堂）给吕少杰听。
为了不打扰周叔叔他们休息，播放用的是耳机，一端塞在自己耳中，另一端连接着吕少杰。中间就只有短短的连接线，束缚着彼此的距离，那般近，近到可以看清他眼角的淡淡笑意。
一首歌早就播放结束了，但吕少杰仍然沉浸在其中，因为接下来这首他在伦敦的酒吧中便听当时的苏雨婷唱过。
画面仿佛回到那间小小的酒吧，一支女子乐队在台上倾情演唱着，台下没有掌声，甚至连关注她们表演的人都寥寥无几。那个美丽的东方女孩，现在给自己的感觉竟是如此特别。她仿佛在对台下的自己诉说，又好像唱的就是她自己的故事。
晚风撩动了面前的花朵，阵阵幽香传入鼻孔，与那天心中的意境是那般像。渐渐身边同样响起了随声的哼唱，就仿佛时空交错，一年多的时光跨越万里而来。
吕少杰循声不经意转过头，正好对上苏雨婷看向自己的双眼，近到可以看清里面映衬着的倒影，那是自己，脸上还带着惊讶的表情。
空气仿佛静止，除了打到彼此脸上的呼吸，这个世界就只剩下那双眼睛，清楚得犹如一潭湖水，无风无浪，不带半点涟漪。
是什么在将他们吸引，明明知道如此近，却就是分不开。直到一股不解风情的寒意刺进鼻孔，让苏雨婷再也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才终于将彼此唤醒，慌乱中各自选择了逃避。
那根脆弱的连接线终究还是没能束缚住两个人的距离，极限的拉扯使它掉落在地上，可怜得像个被遗弃的玩具。
刚刚自己是怎么了？若不是那个喷嚏，自己会靠上去吗？靠上去想要做什么？
吕少杰似乎找不到答案，或者说是他不想给自己答案。
苏雨婷同样有些不知所措，但她却有个更好的理由让自己逃避慌乱，所以她先说话了：“对不起，我刚刚没忍住。”
“没关系，今晚有些凉，我们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
很好，吕少杰终于也找到了逃避尴尬的借口。
“嗯！那我先回去了。”苏雨婷别过头，努力不去看吕少杰的眼睛，站起来就想尽快逃走。
看着苏雨婷略显狼狈的身影，吕少杰突然叫住她：“雨婷”
苏雨婷的脚步犹豫了，仿佛带着期盼。但到底期盼的是什么呢？苏雨婷不敢告诉自己答案。所以她没有转身，只是轻声问道：“怎么？”
吕少杰一时竟不知道叫住她想要说点什么，也许那只是下意识的行为。犹豫了一会儿，他好像组织搜刮了各种理由，最后却只是说道：“刚刚你唱的歌真好听。”
就只是这样吗？苏雨婷似乎有些失落，但却还是回答：“谢谢。”
简单的对话，应该算是结束了今晚的相处吧！苏雨婷没有再等到对方的声音，不再停留，逃也似的返回自己房间。
月光依然可以洒入窗口，让这个宁静的夜晚多出了些涟漪。不知道是因为跑回来的缘故还是其它，苏雨婷的心跳得很快，快到脸颊都在微微发热，呼吸随之急促。
还会有梦吗？也许，此刻自己已经在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