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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王爷与护卫(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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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种轻易,知道并不是疲劳,不是困难不够多,不是人不够累。

    单只是朱厚熜所见,便可以知道,小年青们,做事的人们,包括负责巡逻事宜的孟智熊,现在几乎连出恭的时间,也恨不得节省下来,拿去做事。

    而各种问题纷呈,单叫少数几个人完成,是会叫人头皮发麻的事情。

    可生活,与生机,两种几乎在这个时代很难以兼容的东西,现在杂糅到了一起。

    这就不一样了。

    所谓儒家言中的治世,是道德品格的提升,是世外桃源式的理想社会状态。

    但如何达成,千百年来,儒生,有志士人,读书人在疯狂追寻。

    比如被贬谪贵州,王阳明这样的圣人,又比如他们老师,周清这样的普通读书人。

    他们追求如何能达成治世这个答案,追求到蹉跎了岁月,疲老了初心,都未曾有一丝一毫明悟出现。

    只是,现今,这个答案似乎出现在了朱厚熜的面前。

    当生活有了希望,那么世界就有了光明。

    闲话却也不好多说。

    第二轮以及第三轮的糖霜贸易出会赚取更多的银子,这是毋庸置疑的事情。

    这会不会冲击徽州商帮,晋商或者浙商,这会儿没工夫去管。

    管他们?叫安陆士人队伍全部去上吊好不好?

    一大帮子读书人可都指着这个而发家呢!

    就是宁王朱宸濠底下的一帮腌臜土匪强盗,他们都正在想法子搞死。

    你一群狗屁商人,算个什么东西?

    当然,这个搞死宁王手下土匪强盗的主意,直到正德十三年年末,直到朱厚熜他爹,兴王朱佑杬重病不起的消息传递到朱厚熜耳朵里,都没有想出来。

    兴王府内。

    朱厚熜闻讯而归,脸上充满焦急。

    先后见到了惶急如热锅上蚂蚁的姨娘们。

    神色充满苦痛的娘亲,蒋王妃。

    护卫在门口处,脸色充斥着疲倦,但刚毅无比的陆叔叔。

    门内服侍自己爹爹,没有什么波澜,极端平静,发丝不知什么时候全部发白的孙德海太监。

    以及斜靠在玉枕软垫之上,脸色苍白如纸,只是浅浅睡眠,喉咙里都发出风箱般声音的亲爹。

    医者跪在外侧,一个个面如土色。

    朱厚熜努力才平复自己的心情,后面的陆斌立刻拽起一医者“兴王叔叔他怎么样了?什么病灶?”

    “王爷他王爷他他是咳喘之疾,因饮酒,纵欲,病灶已入肺经”

    “你给开的是什么药?”

    “五十年老人参。”

    “你他娘的,这不是吊命用”

    “吾儿,不必再问他们了,孤王的身体如何,孤王自己知晓,你们退下吧。”

    “是是是,小人等告退,小人等告退。”

    “你带进来几个人?为父有些看不清楚,走近些,叫为父瞧一瞧。”

    “陆斌,你一直都喜欢的,赵月姑,莫戈,就这仨,其他一些人,孟智熊,钱鹿,大小赵,三傻春这些,都在外面把着门呢。”

    “嘿!你小子,你比你爹我牛逼多了,居然有这么多人帮衬!你小子有福气啊。”

    “那是!我可是朱厚熜,堂堂兴王世子,自然有许多人帮衬。”

    “那个叫赵月姑的,且走近一些来,我早就听说过你这小姑娘,性格也好,脾性也好,王妃夸了不知道多少回,想必是要做我儿媳妇的吧?”

    “伯父!您怎地和小斌一样,尽调笑于我!”

    “爹!我才十一岁,您老给我想这档子事做什么?”

    “嘿!臭小子,你别不知好歹啊,你爹我当年可就是你爷爷一手操办的婚事,也是十几郎当岁就订的婚,结婚晚一些就是了,又不着急,听爹一句劝没错的,好姻缘不能放跑喽,不然到时候后悔死你这小犊子。”

    “哎呀!爹!我那一大摊子事,我操心这个?”

    “就是,伯父,我赵月姑也要操办许多事情,厚熜那一摊子事里,多少女子妇人,需要我来走动?”

    “好!好!好!你这不识货的臭小子,和你爹我一点儿都不像,这姑娘到有几分像你娘就是了,来月姑,你去蒋王妃边上陪陪,陆松那家伙,是个婆娘也管不好的混蛋,叫他老婆来陪一陪我老婆,谁料俩女人一块不做声抹眼泪儿,小丫头你去陪一陪她们可好?”

    “好,伯父!”哒哒哒!

    听着远去的声音,又听见门一下子打开, 一下子又关闭上,模糊的人影从视线中消失不见,朱佑杬扭头看着莫戈“呵呵,小子,也不知道吾儿是抽的那门子疯,居然真就叫你在他身边待住了,也不晓得你有哪一点被他看中,甘愿冒这么大风险,也要把你给护住。”

    “我,与朱厚熜,有约定。”

    “罢了,罢了,这小子的事,我已经管不动了,但你得应我一件事情,否则,我会立刻叫陆松进来斩了你。”

    “你讲,违背道义的事情,斩了我我也不会做。”

    “你以后,只能是朱厚熜的护卫!不可带队,不可接触文人,除了朱厚熜接触的人之外,你不可接触其他人。”

    莫戈思索了一阵,点了点头“可以,我不会违背诺言。”

    “好了,你退下吧,小斌,过来。”

    “叔叔。”

    “小机灵鬼,混小子,你和你爹一点儿都不像!陆松那憨货,可没有你一半灵醒!来,到叔叔床榻边上坐着。”

    “叔啊,你可别被我爹给骗了,我爹他也精着呢,我现在就算是有些许小本事,也不全承袭自我爹?”

    啪!陆斌脑袋被敲了一记

    “混账小子,你就拿你爹当挡箭牌啊!你跟你哥一样,都他娘是忤逆不孝的玩意。”

    “嘿嘿嘿!”陆斌也不着恼,笑嘻嘻凑上去,跟条懒蛇一样“叔啊,我跟我哥一样,那我也应当是孝顺的不行的人才对啊,你看你把我哥给急的,差点没给他猫尿给急出来。”

    “猫尿?”

    “就是眼泪,您是不晓得,刚才驾车的马夫都差点给他踹车轮底下去,还不要我讲他,哎,现在就这副模样,您还是听听医者的话,早生将养好才行,我可不想再看见我哥比这还凄厉的鬼模样。”

    “嘿!臭小子!那特么是你哥,有你这么讲你兄长的吗?”

    “哎呦!老叔啊,你莫不是藏着掖着呢吧?你这下使的劲可不小!”

    “去你个浑不吝的!你这厮混账的劲跟你爹一个样!小王八羔子!”朱佑杬甚至有些呼哧带喘起来,一副被气着了的样子。

    “好好好,老叔,老叔,你可不能激动。”

    “算了,臭小子,一声老叔,也不能叫你白叫,我得提点你两句,你这小娃儿,跟你爹骨子里有些不同,你爹他这个人,这辈子都是面热骨冷的货,也就特么跟老子亲近一些,他这辈子,老子不担心他,他反正也出不得什么大事,有说了断就了断的心气。”

    朱佑杬一扭头望着身前着如条懒蛇一样,叫他坐着,他恨不得趴着的臭小子,又道“而你小子,呵呵,虽然跟我家小子一般聪明,但还是叫你老叔我给看出来了,你这面冷冷不透,骨热似火炉的混小子,啥都放不下,跟这个不肖父的逆子是一般模样!老叔必须提醒你,世道如此,不冷着心,硬着肠子做事,你迟早跌大跟头!好了,别特么一听到不喜欢的就盘起来恨不得滚下去,你滚远些,老子跟你哥讲几句。”

    “爹。”

    “你爹我阳寿就这么多,大概还能撑一段时间,不过也就这么回事了,别哭啊,哭,你爹我现在抽你一顿的劲还是有的,三件事情,你要记着,第一:这小子以后肯定是跟定你了,你别辜负他,把他给护好喽,你多少传了点儿你爹我该狠心时狠心的脾胃,但他就不行,你不护好他,到时候后悔了,别来爹坟前哭这个事。”

    “我记着。”

    “第二件事,就是你娘,有时候可以多听听你娘的想法,你娘管理王府这么多年,在对付人这件事上,比你经验足,而且你以后多陪陪你娘,等我过世之后,我一二十年之内,不怎么想看到她下来管老子,懂?”

    “爹,能不能,能不能再治一治,求您”

    “别给老子说求这个字眼,这是天下最没有用的字眼,第三件事情,你老子我说的就是你的事情!你是个男人,你既然不想走你爹给你定的路子,想自己淌水过河,爹不拦你,但你从现在起,就没有龟壳可以给你缩了,你必须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而且,要好好活着,不管怎么样,活到六十岁!孙子不能少于十个!”

    “爹,儿子明白了。”

    “明白了,就滚吧。”

    朱佑杬又开始想要咳了,但强行忍住了,剧烈的呼吸声,还是迟滞住了朱厚熜一步三回头的脚步。

    “爹。”

    “以后,靠你当家了,自己注意点啊。”

    “擤!爹放心交给我吧。”

    “陆松,你看清楚我儿子脸没有?”朱佑杬突然回首问道,就像是在问空气。

    “看清楚了。”陆松身影就像是鬼魅一样,下一刻间就从拐角处钻了出来。

    “我儿子,他哭了吗?”

    “哭了,听见你看不清楚的时候就开始生淌眼泪,也不知道这小子怎么做到的,光淌泪,不作声。”

    “嘿!我就讲我儿子孝顺吧!你前两年还和我争!讲我儿子是个冷心冷肺,成大事的人。 ”

    “特么,你老朱家的人都一天一换脸的性子是吧!你当年听这话的时候那模样,要不要老子帮你回忆回忆那呲着大牙是什么德行?”

    “你管老子?”

    “好,管不着你,我特么这辈子就没管得着你的时候,妈的,喝酒,喝酒,喝死了吧?这逼德行,老子去你丫的,你个不听人劝的玩意。”

    “呦呦哟!小松子,你淌猫尿呐?”

    “是,我他们淌猫尿了,他妈的你都要死了,老子淌猫尿不行吗?”

    “你个冷骨头的东西,这辈子还真没瞧见过几回你淌眼泪的时候呢。”

    “朱佑杬,我去你娘的!”陆松忍无可忍,一拳头就欲捣在朱佑杬的眼眶上,但只是在他的脸前停止了。

    朱佑杬却轻轻将脸往前一靠,用尽全身力气往上,才能够做到这轻轻一靠,笑道“呐,这就算打过了啊,别气了啊。”

    陆松的手臂剧烈颤抖起来,他想要掩面大声而泣,因为他感受了许久,才能够感受到些许来自朱佑杬的力气。

    “老子,老子老子这辈子算是被你欺负死了。”

    “该你的,松哥儿,我这辈子,就摊上你这么个混球,不赖上你,我赖哪一个?”

    “那你就,你别搞我啊,你赖到老死,不行吗?那张位子没有坐到,对你来说,就这么痛苦吗?”

    “松哥儿,你晓得我,我本来就是自在性子,那个位子对我来说,有或者没有,其实无所谓。”

    “那你为何要作死?”这个话陆松憋在心里很久,很久了,以至于这一瞬间,是呛着肺吐出来的疑问。

    “逍遥望山,山远不知年,逍遥看水,水影倒人间,我本逍遥山水客,奈何樊笼困心间。松哥儿,得挣樊笼,你应该为我高兴才是啊。”

    “你妈的,你逍遥快活,叫老子怎么办,只晓得自己去死,有本事带老子一起啊!”

    “松哥儿,你糊涂耶?你那只晓得逞一时之快的嘴何时能改得回来?你老子,你儿子,你老婆不养了吗?我死,只是我自己的事情,你再死了,指望熜儿管齐兴王上下这么大一摊子吗?朱臣,老钱,大山,铁牛 ,铜锭他们,这些人心智心机都不如你,你不管着,看着,叫我能放心?你要叫我死也不瞑目吗?”

    “妈的,妈的,总是你有道理,拿来,酒壶给老子也灌一口。”陆松一把抢过边上小桌子上的酒壶,猛灌一口饮下。

    “王爷他你就不要担心了,我孙德海这一生就只服侍王爷,死了之后也一样,跟王爷也打好商量了,到时候就埋在王爷边上,也不用棺材,就图个随心便成,死了之后这封信你帮我给小熜,照顾了小主人这么多年,不能让小主人记恨我,到时候在把我从王爷边上扒出来,我真就成孤魂野鬼了。”

    “都去死好,都去死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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