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至死方休
齐笙废了不少力气到了第八层，看着地上散落的青铜铃铛碎片，和密洛陀的尸体。
以及不远处靠坐在角落的人影。
“大张？”齐笙揉了揉眼睛，还以为是自己出现幻觉了。
“还真是你，你这怎么搞的？”看着张麒麟衣服上的划痕，齐笙瞪大了眼睛。
怎么跟被人非礼了一样！
张家古楼里除了粽子就是粽子，也没流氓啊！
难道密洛陀和粽子也懂得欣赏帅哥吗？
张麒麟靠在远处，肩头的衣服破了大半个洞，露出半截手臂和肩膀，有力的肱二头肌暴露在空气中。
腹部位置上的布料也碎成了一条一条。
最惨不忍睹的还是他的裤子，好好一条裤子变成了破洞裤，这就算了，连裤腰带也不翼而飞了。
齐笙眯眼大致扫了眼，裤腰带工作的位置上现在绑了根帽衫抽绳。
“”齐笙对他这副百年难得一见的被蹂躏样太震惊了，没管理好表情，所有的心思都写在了脸上。
张麒麟看了他一眼，又收回视线，望着头顶上那些被毁坏的铃铛。
六角青铜铃铛，致幻效果杠杠的，居家旅行必备。
“好了好了，我不说了。”齐笙看他这副面无表情的别扭样，安慰道。
走到他面前，齐笙笑着摇摇头，催促道：“还等什么，走呗，看看你们老张家到底藏了什么大宝贝。”
张麒麟连半个眼神都没分给他，整个人像是遭受了巨大打击般呆呆地垂着眼眸。
虽然他平时确实经常发呆，四十五度仰望天空，但今天这样确实太反常了。
齐笙敏锐地察觉到他的不对劲，蹲下身和他平齐，一巴掌拍在张麒麟的肩头，深吸一口气，语重心长道：“大张，你这个年纪已经不适合装忧郁了。”
“”张麒麟怔住了，抬眸看了眼齐笙，又低下头，推开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站起身。
齐笙无奈笑了笑，这招还真是百试不爽。
看大张那样子，应该是想起来点什么了，按照剧情，之后他会代替吴斜去守青铜门。
齐笙看着前边张麒麟的背影，心中默然，等收拾完那些杂碎，马上就炸了那道破门，把大张接回来。
去他妈的天授！
去他妈的使命，谁乐意去谁去，反正不能让大张受这委屈。
不过这段时间待在里面，对大张而言，反而还安稳些。
“等等我，走那么快做什么。”齐笙伸出尔康手，快步追了上去。
“你刚才还碰上密洛陀了？”
“它们，变异了。”
“不变异也不能跑进张家古楼内部来，看来这里和外围有通道。凭那些没有脑子的东西怎么可能找得到入口。”
他只是在陈述事实，真的没有讽刺的成分在，密洛陀也确实没有脑子。
张麒麟的身形一顿，齐笙没注意差点撞上他。
微微错身，他也停住了。
这东西长得有点眼熟啊
在哪里见过来着？
想不起来了，估摸着是在哪个斗里见过。
里面躺着的应该是个大人物，在张家的地位绝对不低。
“这是”等齐笙看清棺椁上绑着的锁链后，错愕、不解、惊奇
张家人有点狠啊，连自己人都能下这么重的死手。
“聚阴养魂，散尽七魄，有三魂而无生门。”
齐笙不知道里面躺着的人生前到底是有多么罪大恶极，才会在死后还要遭此酷刑。
棺椁上的雕画是一种逆转符，而铁链上的咒语是苗疆的邪咒。
古时候人们崇信转世来生，人死后，亲友会为其亲手抄写往生经，或烧或放进棺材里陪葬，以此为念，期望能让死者顺利转世投胎。
而这具棺椁里躺着的那位，去不了往生，只能被死死地钉在这具已死的躯体里。
有三魂无七魄，死尸封生魂，最佳的聚阴载体。
这法子邪毒无比，看棺椁的样式是汉朝的，养了两千多年的尸，这得养出个什么玩样出来啊！
齐笙咽了口口水，有点小紧张，有点小激动，还有许许多多的好奇。
“蛊虫。”张麒麟平淡如水的眸子里泛起涟漪。
“没事，我不碰，你们老张家玩的花样挺多啊，连这样的失传的邪术都有，牛！”齐笙半是嘲讽，半是感慨，果然还是张家有底蕴。
不过铁链上的花纹倒是有点眼熟，齐笙眯了眯眼睛，凑近看。
为了养尸，这具棺椁里应该还有其他邪物，例如什么罕见的蛊虫之类的。
在齐笙快要贴上铁链的时候，一条黑溜溜有他小拇指粗的虫子朝他的眼睛扑来。
说时迟那时快，张麒麟拔刀将其砍成了两半。
小黑虫断成两节，半截身子还在地上不停蠕动。
“”齐笙幽怨地转过脑袋盯着张麒麟。
好不容易勾引出来的蛊虫，看样子还有些年份了，肯定很值钱，就这么被张麒麟砍成两半了。
因为自身血脉关系，一般的蛊虫完全不敢靠近自己，好不容易有条上了年份的，就这么折了。
说实话，齐笙还是觉得有点可惜的。
不过他马上就没心思关注蛊虫了，子蛊死了，母蛊也会受到影响。
棺椁开始小幅度的抖动，铁链撞击棺椁发出响声。
“你生气也没用啊，你又出不来。”齐笙嘴里说着气死人不偿命的话，甚至还上手拍了拍棺椁。
拍得啪啪作响。
棺椁开始剧烈抖动。
齐笙猛地收回了手，找回了遗失已久的良心，这人已经这么惨了，再惨点也无所谓了吧。
这样想着，齐笙还想上手，拍拍棺椁，想把里面的小虫拍出来。
“别拍了。”张麒麟淡然的脸上出现一丝裂痕，制止了齐笙的动作。
迎着他疑惑的目光，张麒麟难得开口解释：“毒气。”
齐笙捂着鼻子，顺带着还想帮忙捏住张麒麟的鼻子。
但被张麒麟避开了。
“走。”
两人朝外狂奔，身后如有实质的毒长眼睛了似的追着他们俩蔓延了出来。
“这边。”张麒麟朝右跑。
齐笙跟了上去，两人一路跑到死路才停下来。
“路呢？”齐笙睁大眼睛瞧他。
张麒麟淡定地拿开身侧的一块砖，修长的手指插进石头缝隙中，顷刻间，正对着齐笙脑门的上方开出一个口子，绳梯落下。
张麒麟把石头放了回去，石块和墙面贴合，外人还真看不出来这里藏了机关。
就是看出来也没用，没有发丘指，也够不着里面的机关。
齐笙笑笑没说话，三两步爬了上去。
张麒麟上来后，一刀砍断绳梯，入口在两人背后缓缓关闭。
“你知道这里面有什么吗？”
走在前面的齐笙突然停了下来。
身后的张麒麟只是沉默地看着他的背影。
齐笙低声笑了，半偏过头，轻声说：“是怪物。”
比鬼神更可怕的怪物。
他们或被他人洗脑，或被私心支配，为了那个不可能达成的目的，不择得失，不择手段。
这么想想，还挺励志的。
齐笙笑了，笑容中带着狠厉，染上三分讽刺。
张麒麟说：“你不该进去。”
他的目光没有分给齐笙，盯着巨大的圆柱上。
“这是我的事。”齐笙淡笑着回他。
两人在半空中交换视线，又匆匆收回。
石柱中，是张家古楼的秘密。
齐笙抬眼望向巨大的石柱，这根石柱在他的眼里慢慢变换、扭曲、重组，那一瞬间，他的脑海里闪过无数画面。
眼前的石柱和长白山的青铜门慢慢重合，最后的最后，石柱变成了一根巨大的蜡烛。
飞蛾扑火，至死方休。
“大张，走吧。”
齐笙在底下充当人梯，张麒麟助跑踩在齐笙肩头往上跳。
半空中，他拔出古刀，锋利的刀身插进缝隙中，张麒麟一手握着刀柄吊在半空中，一手摸索着开关。
正对着石门的方向缓缓开出一个口子，不大，只容纳一人通过。
张麒麟跳了下来，走到齐笙身边。
垂眸盯着他，“里面很危险。”
“我知道，报酬的丰厚程度往往和风险成正比。”
“你处理你的，我清理我的。”
两人短暂达成共识。
墓道狭窄逼仄，张麒麟会缩骨，齐笙的身体一直保持在瘦削的少年人状态，两人沉默着向前爬。
从短小的墓道里出来后，入目的是一间精致小巧的墓室。
挺大的地方还装修成迷宫一样，真是会给人找活干。
扭头看看张麒麟，齐笙询问：“分头行动？”
张麒麟点头。
“找到了报个信。”
分开找的效率确实来得更快一些。
齐笙穿梭在大大小小的墓室里，对于墓室里的陪葬品是看也不看。
在找了三十二间墓室，他快不耐烦的前几秒，终于见到个活人了。
准确点说，她马上就不是了。
苍老年迈的女人趴在棺材板上呕血，她早已没了年轻时的矫健身手。
平常打理得宜的银发上沾满尘土。
齐笙走上前，扶她平躺下。
“霍姐。”
这声姐，他喊得真心实意。
霍仙姑已然进气多，出气少了，耳畔边传来熟悉的声音，她强撑开沉重的眼皮，浑浊的双眼无神地寻摸着。
最后聚焦在齐笙那张依旧年轻的脸上。
“你来了。”霍仙姑开口了。
“我来了。”
齐笙搭上她的脉搏，中了毒气，深入肺腑，心脉受损，回天乏术了。
“我要死了。”她平静地接受自己的结局。
“”
齐笙没搭话，拍了拍自己的手，从内袋里掏出了一块沾了血的手帕。
内袋的位置在心口不远，多少沾了自己的血。
齐笙折了折，俯下身，用看起来干净些的那面擦干净霍仙姑脸上的污秽和尘土。
霍仙姑开始大口大口的呕血，最后，齐笙的帕子上沾满了她的血。
那块帕子再也找不到一处干净的地方。
“可惜了。”霍仙姑笑了，随着她的笑，她浑浊的双眼清明了不少，老态的脸上，还能看出来些早年风华绝代的光彩。
“这东西给你，或许有用。”霍仙姑手里攒着团染血的布。
齐笙收了起来，向她轻声道谢。
“我见到霍玲了。”
齐笙撇开眼，垂下的手无意识地摩挲着自己的袖口。
霍仙姑呢喃着，嘴张了张，齐笙的面容在她眼里逐渐模糊，那双眼，彻底失焦。
“秀秀”
霍仙姑缓缓闭上了眼。
她死了，因执着多年的执念与不甘再次进入古楼。
死在了张家古楼里。
她要强了一辈子，失去很多，也得到了不少，可人生很多事情，是不能用得失来衡量的。
好在最后，她死而无憾了。
齐笙展开手里的布，布料沾血，不过不影响观看，布上是霍仙姑用血写下的一串数字。
齐笙将数字记在脑子里，烧掉了那块布。
这才是他认识的霍仙姑。
临了，也要给那群胆敢算计她，算计霍家的摆上一道。
即便是以生命为代价。
齐笙蹲在霍仙姑旁边，睁着眼，愣神了好一会。
他与霍仙姑这些年交集并不多，早些年两人更是一个恨对方恨得牙痒痒却又无可奈何，另一个铆足了劲以惹对方生气为乐。
可到底认识了这么多年。
在进古楼前，他有想过试着保下霍仙姑的性命。
可直到现在，才弄清楚老和尚的那句“切莫强求”。
因缘际会，因果轮回。
他人命定因果，不可横加干涉。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凭借着自己的意愿干涉他人，终不得好。
霍仙姑自从决定进入古楼，她就已经预料到了自己的结局。
她向来不惧生死，更不愿他人横加干涉。
“一路好走。”
齐笙放声喊了出来。
“走了，带你回家。”
他将霍仙姑的尸体放在背上，快步转移了位置。
找了间墓室，将霍仙姑的尸体放在里面，又担心墓室里的其他东西毁坏遗体，齐笙在尸体的周围布下周密的防御机制。
“霍姐，我还有点事要做，不过你放心，答应带你回去一定不食言。”
说完，他这才起身离开。
找到了霍仙姑，接下来就要去解决那群杂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