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意义
西秦王一生有很多个名字。
在父母那里，她是“三妞”，排行第三的女儿；
在奴隶贩子和城主那里，她是“玉奴”，因为她肤色洁白，犹如美玉，从而得到这么个略带香艳的称呼；
没有姓。
等跟着女孩走了，她想改掉这个代表过去的名。
因为女孩叫“徵”，作为被女孩家族认下的“妹妹”，她就改名叫“羽”，都是取五音之一。
等到进了宫，她的名字就变成了她的位份，“贵人”、“娘娘”、“王后”……
再等到成了西秦王，就连女孩家族的名字都保不住——成为王之后，必须要将姓氏改为代表西秦王室的“白”。
何况，她也不想要过去的姓氏。
不管是父母给的，还是女孩家族的，她都不想要。
姓白反而蛮好的，这是她靠实力抢来的姓氏，是她的勋章。
“你觉得，我应该叫什么好呢？”西秦王拿不定主意。
“名字这种东西，还是自己起比较有意义吧？”
灵青虞开始传授自己起网名的经验。
“如果不重要，可以随时换的话，起当时的心情或者喜好就行了。否则多年后看到，可能会头皮发麻，脚趾扣地。”
“如果打算用得久一点，还是根据自己的喜好来吧？那种长远的，足以伴随自己一生的喜好。”
永定公主只想叹气。
她觉得灵青虞不该对西秦王说这么多话，尤其是这种涉及到“交易”、“请求”性质的对话，非常容易被骗。
但灵青虞明显有自己的理解。
而且，在这种不知道对方何时会发难的时刻，稳住西秦王的状态，等大家徐徐恢复，居然成了最有效的办法。
这让永定公主一边又希望灵青虞能和西秦王多聊两句，一边又觉得下一句话，灵青虞就会踩坑。
很显然，岁星修行者用多年的实战经验，在帝国积累下“赫赫威名”，导致后来人风评不断被害。
也不断前赴后继。
西秦王觉得灵青虞的建议很有道理。
就见她仔细想了想后，有点惊讶地说：“我居然是喜欢唱歌的。”
真是不可思议。
她明明已经很久不歌唱了。
本来是小时候最喜欢的事情，可不知从何时起，唱歌从爱好变成了课程培训，又变成了谋生的手段，最后变成了剥夺尊严的酷刑。
原本单纯的自娱自乐，最后都和负面的记忆连在一起。
以为自己不在乎，那些苦难都已经过去。
事实上确实也没什么感觉了。
但只有身体的本能在告诉自己，那是多么刻骨铭心的过去，导致连最单纯的喜好，也成了避之不及的事情。
仔细想想，女孩的名字也和音乐有关。
这或许是某种暗示？
“听说上古有一种鸟，歌声绝妙，故名‘妙音’。”西秦王自言自语，“白妙音？这名字有点难听。”
灵青虞指出：“这种鸟的学名叫‘伽陵频迦’。”
西秦王觉得很可以：“这名字不错，那我就叫白迦陵好了。”
然后，白迦陵望向灵青虞：“我已经恢复了三成实力！”
言下之意，如果你没别的招数，我就要抓走你啦！
“其实我还蛮奇怪的。”灵青虞忽然说，“自从我来到这里后，见到的几位白泽境，除了这位——”
她指了茂陵君一下，才说：“这位之外，其他人全都一直在笑。”
“我以前玩的游戏里，有两句经典台词。”
“人之所以会笑，就是为了克服悲伤而存在的。”
“如果没有悲伤，那么笑容就会成为单纯的肌肉运动。”
说到这里，灵青虞反问：“一直保持微笑的你们，是上述哪一种呢？”
全场鸦雀无声。
瞧见他们的反应，灵青虞就知道自己猜中了。
这也不奇怪。
自从“小白猫”的事情出来，她就在疑惑。
往过去传递消息，代价一定很大。
既然如此，灵若衍为什么不警示过去的自己，推门的时候出了岔子，反而传得是这则消息？
未来有个讨喜女儿这件事，真能和自己的生死相提并论？
更何况，小孩子出生本来就是个奇迹，错一分一秒，甚至不同成长环境，都有可能不是那个孩子。
灵若衍凭什么确定，在这么干影响未来之后，她的孩子，一定能是梦境中遇到的“小白猫”？
还有赤行风的表情。
他明明很早就知道“小白猫”的事情，却一直没太当回事。
可见类似“预知梦”一样的东西，在这个世界确实是存在的，只不过不一定能兑现，所以他先前才是那副态度。
直到听见灵青虞说，这则消息是梦境中的灵若衍传回去的时候，他的酷烈杀意简直要冲出云霄——但不是对灵青虞。
证明这其中有很大问题。
灵青虞完全无视神色各异的众人，自顾自抒发感慨：“修行真好啊！”
“更强大的实力，更明晰的思维，更充沛的精力，更长久的寿命，更美丽的容貌……天生的婆罗门，注定的人上人。”
“如果这世界是个游戏，只有修行者才能称得上玩家，普通人只不过是他们的游戏体验。”
“所以我很好奇，在这种绝对正反馈机制下，卡关的除了超高的死亡率外，还有什么，心境？但被否定了。”
“那就只有另一个可能——每一次推门，都是对人性的洗涤，对吧？”
推开玉阙之门，变为非人。
推开白泽之门，人性进一步丧失。
所以眼前的这些白泽境高手，才要保持笑容，模仿他们感情还算正常时候的方式，用这样的习惯来维持微薄的人性。
白泽之门尚且如此，那推开薤露之门呢？
薤上露，何易曦。
露曦明朝更复落，人死一去何时归？
这可是挽歌。
正因为如此，灵青虞一听这个名字就开始怀疑。
从薤露之门中活着出来的，究竟是原本那个人，还是仅仅保留对方记忆，却已经没有任何感情的“另一个ta”？
“她从我身上看到了希望。”灵青虞在一片寂静中，下了定论，“虽然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但那是她认为能解决现状的东西。”
灵若衍一定会去推薤露之门，王者的尊严不容许她对困难进行回避。
而她必定不会死在推门里。
她有这个自信。
但从门中走出来的，未必是她想要的那个自己。
“成功和失控都是注定，所以不需要传递回去。”灵青虞望向赤行风，轻声道，“需要传达的，只有解法，对吗？”
赤行风没有回答。
灵青虞也没有一定要得到答案的意思，只是望向白迦陵，意兴阑珊地询问：“所以，你还打算把‘解药’带在身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