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解药
“这才是解药。”
魏镜等人望着绯卿从层层包裹中取出的巴掌大小的玉质瓷盒,皆做好奇状。
“看着像是胭脂盒。”
纪尘寰说。
“额,确实是胭脂盒改制的,但这不重要,红姑是吧,来,姑娘,你凑近些。”
绯卿对站在纪尘寰身边的红姑招了招手,红姑于是和纪尘寰对换了位置。
“这是你师父交予我的,她苦心牵挂多年,历经辛苦,今次便劳你,救救我那可怜徒儿。”
绯卿转头看向闻昭道。
红姑连忙应
“我定竭尽所能。”
绯卿回神,又从怀中掏出先前入川用的帛布。
“她把此物连同帕子交予我时曾言解毒之法尽在其中,我看了多时,也没找见一字,想必是用了什么机妙,她既让我来此,你们必是能解的。”
红姑接过绢帛,将之扯平举起察看,但见其通身素白,唯右下一银弧花形上印着医祖手章,又将之置于鼻端轻嗅,片刻,对纪尘寰道
“长老,我需要些醋。”
纪尘寰赶紧吩咐身边人
“快去取来。”
片刻,众人屏息凝神,见证那素白绢布在兑水后的醋液中逐渐显现红字的奇观。
“密函慎鉴,”
红姑读着一顿,与魏镜对视一眼,两人回头转向众人,站在最前排的纪长老摸摸胡子,微咳一声,同围观者说道
“今日又得两头牛崽,阿墨那边该需要些人手,还有你们陵姨,且都散了吧。”
众人摸摸鼻子,收敛好奇心,应着离开了。
“此物论阴阳,论母子,阴克阳,母驭子,阴者,至阴至毒,阳者,至阳至盛,食之以精血,制之以蛊曲,阴灭阳尽,母死子亡。生息关乎宿主,阴解,主亡则亡,阳解,服阴蛊而通经脉,以蛊曲尽散。辅以药调足月,克欲方解。”
红姑读完,室内沉寂片刻,绯卿道
“原是如此,高氏将我族之物炼化至斯,害人不浅。阿敬红姑,长老,我为人直爽,也不瞒你们,我与昭儿之母同为骆弋人,月弋夺政,我族逃散,族裔凋敝,我视昭儿如亲生,今日纵使耗我毕生精力我也是要全她性命的。”
魏镜从她的话中回过神,恳切道
“此亦是我等所愿。”
另外两人相继点头,纪尘寰道
“如此,我们便速速行动吧,红姑你来施针,阿敬,操蛊曲你来,客夫人,我们注气通脉。”
三人点头分头行动,红姑打开瓷盒,只见盒内以太极局隔分左右,右者一粒通体嫣红,艳若血滴的蛹状物附在瓷底。
红姑见状大为惊叹,纪尘寰饶是见多识广亦是觉着新奇。
魏镜对着恍如赤玉玫瑰之物,脑中倏然闪过几叠重影,他面色一白,心口忽而钝痛起来,有如针扎般,疼得他呼吸困难。
“阿敬,那曲子唯你得阿弗精髓,你便准备准备,我们要开始了。”
魏镜低头,提了口气,缓声应
“好。”
……
南越王宫
“报!”
“王上,不好了,八王子在狱中自戕了!”
“什么!”
“快,传御医!”
清泉宫
“你你你再说一遍。”
姚洬正同女儿叙话,听到消息时以为自己听错了,可当婢女抽抽噎噎吞吐着再将那话复述时,差点晕倒过去,赵浠澜被惊得直接从坐垫上跳了起来,见母亲被吓得几乎昏厥,赶忙走过去,扶着她,悲切道
“母后您还好吧?”
“澜儿,快,扶我去地牢!”
姚洬撑着缓过神后,急切说着,便抓了女儿的手匆匆往殿外奔去。
地牢
“王上,王子已气绝,这是在他身下发现的,您请过目。”
赵柝望着地上的尸体,沉默接过,只扫了眼便递给身边人。
“你来读。”
那人双手举着残衫,抬眼一看,却是吓得直接趴跪在地。
“奴不敢!”
“读!”
“是!”
宫人捧着帛布,战战巍巍念道
“认罪书,父观此书,骧已与您阴阳两隔,此生,步步皆错,父爱长兄甚于骧,骧妒而怨之,故设计构陷,天朝海事,矿物皆骧所为而诬骥。予矿物于乌蒙以图其投诚,长兄知则劝阻,然,吾忧事发乃毒害之,几至大祸,见囚于此,日夜忧思,愧对祖宗,悔之晚矣,恐无颜父母兄族,以死谢罪!父亲大人,敬上。”
宫人的声音回响狱中,其中夹杂一阵嘈杂脚步声,直至全部读完,在场之人纷纷匍跪于地,不敢发声,狱中一片死寂,赵柝背向赵骧尸首,脸隐没在阴影中,望不见表情。
“不!一派胡言!我儿断不可做出此事,定是受人加害,王上明鉴!”
姚洬从侍者宣读遗书中回过神,跨进牢狱中,拉着赵柝失声叫道。
房中静的可怕,几声抽泣隐隐至牢外传进。
“加害?何人加害?何人敢加害王后的儿子?赵骥?”
赵柝从阴影中转过脸,看向高出他半截的女人,神情冷漠。
姚洬对上他的眼睛,神色一怔,讶异出声
“你,”
“王后,事实摆在眼前,一切都是骧儿咎由自取,你还有何可辩。”
意识到什么,姚洬反应过来,她睁圆眼,指着赵柝,厉声道
“骧儿也是你儿子!你偏袒赵骥,却用我儿的命!赵柝,你便是这般做父亲的!”
闻言,赵柝嘴角微动,眼神更冷了几分,他睨一眼跪着的宫人,冷声道
“都退下吧。”
“是!”
“怎么,此时便是见不得人了?”
“我是为你留体面,王后。”
姚洬冷笑,讽刺道
“你们父子明目张胆谋害我儿,还谈什么体面呢?”
“你儿,倒是不称我的儿子了?姚洬,你以为你们做的那些事我不知道吗?赵骧到底是不是我的儿子,你比我更清楚不是吗?”
“你——”
姚洬脸色一白,低头看着赵柝,眼神有些慌乱。
“骧儿、骙儿,澜儿,你倒是告诉我,这三个,哪个是我的孩子?”
赵柝面无表情凝视姚洬,姚洬转头回避,嘴上却道
“每一个都是,你现在是在怀疑我?”
赵柝移开目光,望向牢外,哭声不知何时已经停住,他淡淡道
“我等这一天好久了,久到马上就要见到列祖列宗了,我本可以带着这顶帽子无声无息的走,可你们太心急了,那成倍的药烈的孤愈发难以入睡了,姚洬,你该耐心些的。”
赵柝说完,望向姚洬,露出一抹微笑,姚洬瞪着他,目光微滞,片刻忽然捂嘴,喃声道
“你早知道,什么时候、”
“不重要,阿骥去了川境,乌蒙就在脚下,过了今晚,姚洬,都不重要了。”
说到最后,赵柝的声音越来越小,小到姚洬以为自己幻听。她正在脑中边快速谋划边想着措辞时,却听赵柝中气十足对牢外喊道
“来人,”
“王上!”
两个通身漆黑的武士不知打哪冒出,直跪在赵柝跟前。
“王后与,公主悲八王子之遇,在此作陪,行奠祭事,任何人不得探视,违者,格杀勿论!”
“遵命!”
“啊,不——!赵柝,王、王上,您听妾说,”
姚洬还未出手便被那两黑衣人牢牢钳制住,她只得望着赵柝的背影叫道,然而赵柝头也不回地跨出狱门,门外,赵浠澜呆坐地上,她好像每次面对突如其来的打击都只能作此反应,她一生的不幸,便都是自此开始的,她脑中一片嗡嗡响,直到一双靴子经过,她才勉强缓过神,泪流满面仰头望向那个一贯依赖的男人,嘴唇嗡动着,委屈却不敢像从前那般表露,只吞吐着细声喊道
“阿、阿父。”
换来的却是不同以往的沉默以及最后毫无温度的警醒
“我不是你阿父,要怪就怪你娘。”
此后便是无情的脚步声和凄厉的嘶吼。
……
正午,烈日炙烤着大地,荆扬州界,官渡口。
十几艘大大小小的船只停靠江岸,岸边黑压压聚满了人,这些人皆着盔甲,臂挽弓,手持横刀,佩箭壶,俨然列阵,临江而立,神情威肃。
四野寂寂,唯闻江水击岸拍石之声,忽而,一声“将军!”响起,众士微有松动,自退两边,让出一条道,随呼
“将军!”
其声如洪钟,震彻江川。
呼声中,一行人走来,穿出过道,及至人前,站定。
那行人中,为首的男子一袭紫袍官服,身躯凛凛,眉棱分明,星目含威,面容沉肃,立于人群中心,叫人不觉生出敬畏之心。
男人面对众将,双手负于身后,目光扫视一圈,对着队伍,神色沉着
“此次川防,事关重大,圣上有令,而遣诸将巡防,协川境骆将军以应事变,尔等清楚?”
“清楚!”
众将士异口同声应。
“将军,一切就绪!”
裨将清点完,汇报道。
“出发!”
将军一声令下,众人训练有素地上船。
船只陆续驶离津口,男人站在甲板上,远凝江面,目光深沉。
“真是天助我们。”
副将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打断男人的思绪,男人回神,微皱眉,应道
“确实有些突然,好坏倒不敢说,我们最快也要后日晚间到,到时局势如何,还得见机行事。”
副将赞同点了点头,习惯性伸出腿,一手抱着胳膊肘,一手摸着下巴,一边应道
“是啊,那边这么久也没个消息,平日里倒是自视甚高,只希望别关键时刻出什么差错,毕竟,成败在此一举。”
男人回头,见对面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轻咳一声,表情严肃
“站如松。”
副将闻言一愣,很快端正姿势。
男人看一眼他那快要翻到天上的白眼,转过身,微扬唇,道
“他做事向来有分寸,有异情自会通传阿父,且还有我们助阵,成败,来日方长。”
副将冷哼一声,道
“你倒看得开,怕只怕一朝失利,打草惊蛇,一切前功尽弃。”
两岸青山,流水涛涛,男人凝视江面,沉默片刻,调侃道
“左使今日怎的尽说丧气话,这可不是好兆头。”
弋芜再次奉献一个大白眼,耸肩
“我这是居安虑危。”
许奕笑了笑,两人望向远处,弋芜忽然道
“你说狗皇帝倒真是信任你,派陈氏父子替你,又给你安排这么多精兵,他要是知道你拿他的兵最后打的是他的人,他会作何感想?”
“那样我会十分愉悦,他么,恐怕至多只会恼怒我的背叛而非他的兵的性命。”
许奕漫不经心说,嘴角的笑莫名残冷。
弋芜不免多看了两眼,也跟着笑笑
“看来你也不喜欢,哦,是十分讨厌他,我们果然心意相通。”
许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