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金齑玉脍2
“华贵妃让我做？”裴萱脸上神色虽然平淡，但传话的小太监却觉得自己似乎是被某种冷血动物盯上的感觉。
他哆嗦着道：“是，贵妃娘娘最爱吃这道菜和五生盘，如今冯主厨因错离宫，娘娘和皇上说宫中无人能做出她喜欢的味道，皇上说正好如今裴掌事就在水产灶上……”
“可以，去等着吧。”裴萱不带任何情绪波动的说道。
小太监如蒙大赦，赶紧快步退出去，回到耳房里等着传膳。
膳房里什么表情的都有，畏惧的居多，担忧的也有，不过等着看热闹的虽然是有，但面上也只能装作漠不关心。
毕竟裴萱这半年来的表现，已经打了太多人的脸。
几乎可以说，膳房里如今上上下下，只要脑子没出大问题的，对上裴萱，谁都是客客气气的。
毕竟没人跟自己的前途过不去，看看那些一定要找裴萱麻烦的，一个都没能留下来，甚至有传说其中几个人都下了大狱，只等着秋后问斩了。
甄雨安满怀担忧的小声问裴萱：“华贵妃娘娘是不是要找我们的麻烦啊？”
裴萱不以为意的勾了勾嘴角，“没事，麻烦也不是她想找就能找的。”
闻光耀离得远，众目睽睽之下不好过来，但是他心里十分担忧。
金齑玉脍，是一道非常有名的宫宴菜。而且是前朝所创，这道菜其实不难，虽然也要求刀工好，要能把鱼脍，也就是生鱼片切得削薄如纸，几可透字。
但是这样的要求，对于众人皆知能做出文思豆腐的裴萱来说，并没有压力。
难题在于金齑要怎么调制。
因为这道菜在最初的记载中，金齑是用“蒜、姜、盐、白梅、橘皮、熟栗子肉和粳米”七种配料调制而成，因为其中姜、橘皮、熟栗子肉和白梅的颜色都是深浅不同的黄色，最终在堆叠如落雪般的鱼片上呈现一种金黄色的点缀，非常的明艳好看而得名。
但是在这道菜出现的百十年间，金齑不再只有原来的配方，而是有各种各样的配方，最终发展为只要是黄色的配料，都可以称之为金齑。
这种菜，宫中不同的贵人所喜欢的口味都不一样，既有喜欢原始版本的，也有喜欢金橙调和，甚至还有人喜欢黄芥调制的，林林总总，不一而足。
既然这道菜原来是只有冯谷玉做给华贵妃吃，那也就是只有她才知道最终的配料用的是什么。
冯谷玉那人素来小心，自己擅长的方子连一个字都不会外传，宫里除非吃过她做的菜，要不然谁也不知道到底是用什么调制的！
几乎可以说，裴萱无论做得多好吃，都有可能被华贵妃以不是自己想要的味道而叱责，而且恐怕皇上也会因此失望。
这种叱责和失望，虽然也不能影响什么，但只是丢脸也够难堪了。
但是裴萱看起来并不以为意，她淡定的让甄雨安去准备最原始那版的金齑调料，又唤过一名厨役来，让他去御药房替自己讨些东西，众人离得都远也听不清，纷纷纳闷起来。
虽然说御膳房和御药房挨着，汤茶局里确实经常需要些滋补祛邪的药物一起煲汤，但与他们荤局速来没什么干系。
在厨役离去的时候，裴萱让人从缸中捞上一尾鲜活鲈鱼掏洗干净。
等处理好的鲈鱼拿到案板上之后，裴萱拿着手里的菜刀轻巧的挽了个刀花。平心静气，手起刀落。
不过片刻功夫，在雪练般的刀光闪得觑着这边的人睁不开眼之后。
一大盆透薄如蝉翼，轻柔如新雪的鱼脍就已经准备好了。
此时，正好跑腿的厨役回来，带回来一株根上还带着泥，一看就是从园子里刚拔出来的香薷花。
众人瞠目结舌，裴萱也不多话，让甄雨安把香薷叶和花瓣都清洗干净，在调制好的金齑中加入切得细碎的香薷花叶，洒在鱼脍间，一盘看起来非常完美的金齑玉脍就完成了。
接下来裴萱拍拍手，让外面候着的小太监进来把菜带走。
华阳宫，皇上看着眼前由小厨房端上来的各色精细炮制的餐点，多少有点提不起胃口来。
倒也不是说华阳宫的小厨房做得不好吃，但是连冯谷玉那一点虽然匠气但也算是新鲜吃食的小吃都没了之后，华阳宫的小厨房只能说是，和宫中的任何一处膳房没有什么区别。
其实皇上也不想来，且不说国事繁重，但就是云嫔那边，礼部送上来的一堆给小皇子取名的奏折，他也觉得批起来更有乐趣些。
但是皇后劝他，已经禁足了一个月，莫要寒了华贵妃的心，不过是小惩大诫而已。
不过勉强动了几口，就放下筷子，华贵妃见了，脸上故意做出落寞神色：“想来今日膳食不合皇上胃口，本宫这小厨房如今也没个得力的人手。请皇上再耐心等等，去膳房传膳的人也该回来了。裴萱的手艺，皇上总该是喜欢的。”
果然，不一会儿，门口通传的人就来回报已经到了。
珍珠接过食盒上前布菜的时候，一闻到熟悉的香气，华贵妃眼睛就瞪大了。
这怎么可能！
冯谷玉说过这个做法是东安楼的秘密，不是老饕客人不可能知道其中的奥妙！
裴萱是怎么知道的！
一旁的皇上也注意到了她的神色有变，温言问到：“爱妃这是怎么了？难道裴掌事做得不对？朕看着倒是没有什么区别。”
说话间，搛了一点入口，细品赞叹道：“裴萱的厨艺越发的精进了，朕吃着，比之前你小厨房做得更好吃一点。”
这下可好，华贵妃连尝一口的心情都没了，她恼恨的瞪了一眼盘中雪白的鱼肉，嘴上却柔声说道：“既然皇上喜欢，那就请皇上慢用，臣妾突然有些胸闷，只怕不能继续陪皇上用膳了。”
“爱妃可需要传召太医？”皇上连忙问道。
华贵妃摇摇头：“承蒙皇上体恤，想是这一个月在宫室内缺少活动所致，今后臣妾多出去走走就好了。”
然后道了告退，由珍珠扶着退回寝殿内。
皇上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她离去的方向，对身边候着的秦拭道：“传旨，赏裴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