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是我想太多
遮天蔽日的苦竹林下，一群竹根人影围坐在一起，围成一个圆圈，围绕着周天和接引法身，听他们辩论，跨越了过去未来，包含‘定’与‘不定’，贯穿于过去的须弥山，却又抵达现在的幽冥血海的一场辩论。
圣与非圣，天与非天，大势与异数碰撞在一起，一边大放光明，普照大千，一边米珠微光，艰难自守，这场不对等的辩论接近尾声，须弥山景象渐渐朦胧。
东皇太一、后土、冥河及十一位祖巫身影变得模模糊糊，只有一片虚幻的轮廓还留在此间，这是有关于周天的记忆。
周天听到了竹根人影的低吟，声音一遍比一遍宏大，“异数！异数！”
它们身上闪烁着梵光，以盘坐的范围为界，照耀着其中的空间。
在这千丈光环之外，须弥山景象已然崩散，露出无边无际的黑暗，是过去与现在的夹层。
“师侄！”
接引法身的声音传来，他双手合十，站在周天身前，淡淡道：“这场辩论已近尾声，待后土道友身化轮回之后，你便可回去了。”
“至于这具法身便随着这须弥山一同崩散，当做给师侄的赔罪吧。”
“师叔倒是舍得”
事已至此，周天反倒不紧张了，他忽然起身，站至法身正前。
“但师侄还有最后一问，想请师叔代为解惑。”
接引法身双手合十，淡然道：“师侄但说无妨。”
如今事几已成定局，他这具法身的力量也快要消散，既然这异数不做挣扎，他为其解惑又有何妨？
“敢问师叔口中的众生究竟为何？”
周天轻轻一笑，淡淡道：“师叔一直将洪荒众生放在嘴边，说的凛然大义，让师侄我钦佩的同时，也不禁有了疑惑在您的眼中，众生是什么样子？”
闻言，法身微微沉默。
他眸中倒映大千，缓缓道：“于色染着缠绵，名曰众生；于受、想、行、识染着缠绵，名曰众生。”
这话说的晦涩，而周天对西方理念更是一知半解，所以，他听不懂一点。
周天摆了摆手，不甚恭敬的道：“师叔请说的直白些，师侄我听不懂您这种高大上的话。”
“洪荒根基就是众生！”法身平静道：“于洪荒而言，众生如水，因缘而聚，成就承载洪荒大船的海流。”
“于圣人而言，众生为一，人人无异，都是圣人大爱的一部分。”
“而对于天道”法身眸中微变，但还是缓缓道：“众生为羔羊，只需顺着祂的路行走，便可通达彼岸，无有烦恼。”
听着法身对于众生的解释，周天不觉得意外，反而有些乏味。
“说来说去就是一句话。”周天忽然开口，打断了法身的诉说，他沉声道：“在您和祂的眼中，众生可以是任何东西，但唯独不能是他们自己对吗？”
看着法身漠然的神色，周天面上浮现冷笑，继续道：“众生如蝼蚁，如草芥，可以任由您这样高高在上的圣人拨弄，定义。”
“不过也对”周天自嘲道：“众生懂什么洪荒啊，不过就是些羔羊，只需要按照剧本活下去就行了。”
“哪儿像您和祂一样啊，需要考虑的太多了。”
“今天想想喂羔羊点儿什么草料，明天想想怎么解决羊群里的刺儿头，还能时不时的安排个舞台剧，逗笑自己的同时，顺便看看”
周天眸子微微眯起，嘴角扬起一个不屑的弧度。
“看看这批羊崽子的服从性如何，需不需要再换一批！”
许是周天穿越以来，见过的圣人只有自家老师和两位师伯。
在见惯了他们真实不虚的感情后，从而让他下意识忽略了圣人这一层级的特殊，直到今日见到了接引法身，听了他那冠冕堂皇的一番话，他才回想起来原来圣人非‘人’。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真是字面和真实含义不符的一句话啊。
周天感慨的笑着，笑声越来越大，甚至笑出了泪来。
“师侄已入歧途！”接引法身双手合十，沉声道：“不若多学些真理妙谛，以消心中魔障。”
“学个狗屁！”
笑声戛然而止，周天面上忽现冷笑，冷声道：“学着怎么把自己变得高高在上，变得毫无‘人性’吗！”
“你们把众生当什么了！”
“什么是众生？有情才是众生！”
他喝道：“众生是一种变数，有情有识，不被约束的才是众生，众生就是异数！”
“能够创造不同未来的力量，才是众生！”
“定数是个伪命题，未来已定都是狗屁，众生才是未来！”
“被你和祂定下未来的不是众生，只是一具具提线傀儡罢了！”
仅剩千丈方圆的须弥山中的无数苦竹摇曳起来，好像在因周天不敬话语动怒，一个个竹根身影霍然走动起来，朝着中间不断围靠，加快须弥山的崩散。
“而我的师叔”
周天眯着眸子，声音铿锵有力。
“你和祂，在害怕，害怕见到不可知的未来，害怕有朝一日，众生不再需要圣人，不再需要有人高高在上‘指引’他们。”
“所以才着急忙慌的定下剧本，抹除一切变数，哪怕诸界灭法，也在所不惜。”
接引法身沉默不语，只是那竹根人影脚步加快了些，逐渐逼近后土等人留下的轮廓。
“对了师叔。”
周天忽然展颜一笑，轻声道：“你方才说这具法身要崩灭了？是不是代表着此间发生的一切，只有我和你这具法身知晓？”
闻言。
接引法身微微一愣，有些不明白周天为何会有此问。
他本就是要将后土等人，有关于周天这个异数的记忆尽数留在过去，甚至不惜与本体断了联系，舍弃这具法身，只为此间一切不被现世洪荒知晓。
“那我就能放心了。”
似是在与接引法身交流，周天面上笑容更甚。
“您早这样说不就行了，害的师侄我费这些口舌”
他嘴里嘟嘟囔囔的，笑容极为玩味。
“这波啊，这波是我想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