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 饥渴交迫
穆仲夏是被饿醒的。
准确的说，是又饿又渴。
极度的饥饿与缺水，再次把他从高烧的昏迷中强行唤醒。
眼睛还未睁开，当意识冲破黑暗的牢笼，穆仲夏第一个反应就是喊：“泰瑟尔……”
泰瑟尔已经起来了，天还擦黑，他就醒了。心里惦记着穆仲夏，他根本睡不熟。
泰瑟尔正煮着艾草水，本来艾草水是在另一个专门的房间里煮。
他现在是一步都不敢离开穆仲夏，就挪到了房间里。
穆仲夏这边一出声，泰瑟尔三步并作两步，立刻凑过去。
尽管穆仲夏的声音比呢喃还要低，泰瑟尔还是马上就捕捉到了他的呼唤。
“仲夏！”
是泰瑟尔……
穆仲夏想睁开眼睛，奈何全身的感官似乎都失去了他大脑的控制。
“仲夏，是我……我在。”
身体的严重不适造成的本能焦虑在泰瑟尔清楚的回应中得到了安抚，穆仲夏也不试图睁开眼睛了。
“水……”
泰瑟尔激动地脑袋都要炸开了，穆仲夏再次醒来要水喝的举动给了他无限的希望。
哪怕穆仲夏所谓的醒来在别人看来和半昏迷等同，可对泰瑟尔来说，却绝对算得上是久旱逢甘露的惊天大喜。
“我马上就来！”
丢下这句，泰瑟尔迅速去倒水。
壶里有温度适中的水，泰瑟尔倒了半杯，单手扶起穆仲夏喂他喝水。
穆仲夏闭着眼睛，张开嘴，咕咚咕咚牛饮一般。
泰瑟尔的心跳速率快了一倍，相比半夜的那一次，仲夏吞咽地更容易了，水流出来的很少。
喂完水，泰瑟尔就问：“还要吗？”
“水……”
水壶就在手边，泰瑟尔又倒了半杯。
穆仲夏喝了3个半杯，接着就泫然欲泣地再次低吟：“饿……”
这声“饿”泰瑟尔听得犹如天籁。
肚子会饿，就说明在好转！
泰瑟尔这时候不得不叫人了：“泰拉逽！”
泰瑟尔的这声吼穿透房间的门，在整个套间朶帐内响彻。
泰拉逽这一晚睡得也不踏实。他和塔琪兰也已经起来了。
听到泰瑟尔的叫声，泰拉逽和塔琪兰吓得就冲了过去。
结果得知穆仲夏醒了，叫唤饿，塔琪兰是当场泪崩，天知道昨天她有多么煎熬。
如果说泰拉逽是她深爱的伴侣，那穆仲夏就是她灵魂上的挚友！
泰瑟尔的这声吼不仅把泰拉逽和塔琪兰喊了过来，也喊醒了阿木音和阿必沃，更把赫颞夫人也引来了。
阿必沃穿着睡衣就从房间里跑了出来，顶着高烧跑到阿父的门口往里张望，焦急地问：
“阿父，穆阿父怎么了？”
阿父那么叫，肯定是穆阿父有事了！
阿必沃就看到穆阿父靠着阿父，半坐在床上，赫颞夫人、阿坦和塔琪兰大师都在。
泰拉逽走到门口对他说：“穆大师醒了，说饿了，刚才还喝了水。
你阿父喊我是叫我帮忙拿吃的。”
芊朵儿在屋里说：“药膳粥已经煮好了，萨默哈尼可以自主喝水，那应该就能喝粥了，我去舀粥。”
泰拉逽回头说了句：“我去吧。”
不等赫颞夫人说话，泰拉逽就走了，并带走了阿必沃。
阿必沃回头又看了眼，阿父的表情看上去似乎确实激动多一些，明显不同于昨天，他心头顿时稍安。
泰拉逽先送阿必沃回了房间，叮嘱：“你好好躺着，你穆阿父那边有我们照顾。
他昨晚半夜就醒来一次喝水了，应该很快就能彻底清醒。”
阿必沃央求道：“阿坦，穆阿父那边如果有新的情况，您一定要告诉我。”
泰拉逽很清楚阿必沃对穆大师的感情，道：“我会告诉你，你去躺着。”
阿必沃乖乖回去躺着，泰拉逽去厨房舀粥。
赫颞夫人先回房间跟阿木音狼首交代了一下，就又过来了。
塔琪兰很自觉地把喂粥这件事交给了母亲，泰瑟尔也没拒绝赫颞夫人的好意。
穆仲夏靠在泰瑟尔的怀里仍旧一副气若游丝的虚弱模样，眼睛也闭着，呼吸带着高烧的粗重。
泰瑟尔搂着他，都能感觉到他鼻子里呼出的热烫气体。
赫颞夫人舀了半勺粥，喂到穆仲夏嘴边，用哄孩子般温柔的语调说：“萨默哈尼，张开嘴。”
穆仲夏紧闭着的眼睛微微用力睁开，塔琪兰在一旁看着险些惊喜落泪。
泰拉逽急忙轻拍了下泰瑟尔，又指指穆仲夏，泰瑟尔低头一看，就看到了穆仲夏张开了一条缝的双眼。
那一刻，泰瑟尔仿若看到了世界上最迷人的光彩。
穆仲夏并没有完全清醒，只是心底有个声音告诉他，他应该醒过来。
他的眼睛虽然睁开了一条缝，但如果仔细看，就能看出他的双眼是没有焦距的。
有人告诉他张开嘴喝粥，穆仲夏本能地听从。
腹中的饥饿命令他必须马上进食。
带着药味的粥喂进嘴里，穆仲夏甚至无暇去品尝这粥是苦还是甜，粥就滑过食道进入了胃中。
不等赫颞夫人喂下一勺，他的嘴巴就难耐地再次张开。
谁都不说话，甚至不发出任何杂音。
赫颞夫人一勺一勺，动作熟练地喂食。
不知是不是胃里有了食物，穆仲夏双眼的缝隙大了一丢丢，尽管只是一丢丢，密切注意着他的四个人却都发现了。
塔琪兰抓住泰拉逽的手，激动地原地跳了几跳，按捺着想要大叫的冲动。
泰拉逽搂住她，示意她冷静些。
泰瑟尔轻轻蹭了蹭穆仲夏，险些死去的心脏再次恢复了跳动。
赫颞夫人喂完半碗多的粥，对泰瑟尔道：“两个伊时后再喂他，可以给他喝一杯奶。”
塔琪兰：“我去冲！”
朶帐内没有鲜奶，只有奶粉。
穆仲夏在泰瑟尔的怀里晃了晃脑袋，又闭上了眼睛，看上去好似头很晕。
赫颞夫人又给他喝了小半杯水，穆仲夏都喝了。
塔琪兰冲了半杯的兽奶，穆仲夏也全部喝了。
喝完后漱了口，他再次躺下时，神情不再如昨天那样看得让人揪心。
他的眉目间平静了许多，几乎是躺下的瞬间就陷入了昏睡。
赫颞夫人轻轻抬高穆仲夏的下巴，看他脖子上的痘疹，数量和昨晚一样，但痘疹的状态则是有了明显的变化。
一颗颗的痘疹又红又亮，仿佛随时都有可能破掉。
塔琪兰和泰拉逽也是因为赫颞夫人的这一动作才注意到穆仲夏身上的痘疹。
这一看，塔琪兰惊讶地倒抽了一口气：“你们有没有觉得，萨默的痘疹起得特别快？”
泰拉逽严肃地点点头：“似乎比你的还要快。”
塔琪兰虽然是发烧过程中就开始起痘疹，并且整个发烧的过程痘疹就经过了从长出到结痂、落痂的全过程。
可塔琪兰的痘疹在长出到全发出来也花了三天的时间，只是她结痂到落痂的这段过程要明显比泰瑟尔和泰拉逽快。
可穆仲夏现在却是比她还要快！
他脖子上的痘疹明显已经是成熟的状态，接下来就该是结痂和落痂了！
塔琪兰和泰拉逽面面相觑，赫颞夫人这时候说：
“萨默哈尼的症状这么严重，会不会和他的痘疹出得特别快有关？”
塔琪兰深思：“极有可能。我症状出现的时候也是高烧，烧得比泰拉逽和泰瑟尔都严重。”
赫颞夫人：“或许真的和‘人种’有关。”
人种这件事儿赫颞夫人还是听塔琪兰提起的。
但此时此刻，泰瑟尔、泰拉逽和塔琪兰也都这么认为。
泰瑟尔、泰拉逽、阿必沃、阿木音四人接种后的症状相似，都是3到4天开始出症状，高烧期间出痘疹，但痘疹发得比较慢。
泰瑟尔和泰拉逽烧退后痘疹才开始结痂、落痂。
塔琪兰和穆仲夏的症状相似，但塔琪兰出现症状的时间比穆仲夏要早。
而两人一个是迪罗特人，一个是伊甸人……
赫颞夫人：“还是要更多的人做实验才能确定。
不过接种这件事你们不要外传，尤其不要告诉伊甸人。
哪怕他们知道可以接种，接种的方法也要对他们保密。”
塔琪兰很意外地看向母亲。
赫颞夫人：“不是什么事都能无私地交出去。
亚罕掌握了痘疮接种的技术，就足以在国家地位上和伊甸平起平坐。
威尼大部无法与伊甸对抗，即使亚罕把接种的方法教给威尼大部，我们也保不住，不如就不知道。
你们可以派人到威尼大部给我们接种，我们则付出相应的报酬。
这样痘疮接种不仅可以给寨拉穆部落带来丰厚的利润，也不会影响亚罕与威尼大部之间的友谊。
两国之间的事情不是儿戏，你们每一步决定都必须做出最慎重的考量。”
泰瑟尔真诚地说：“谢谢您的教导。”
泰拉逽心里很高兴，赫颞夫人是真的为部落，为他考虑。
她没有因为自己是塔琪兰的母亲，就让部落交出痘疮接种的方法。
之前他也有纠结过，如果赫颞夫人要他把方法传给迪罗特人，他该怎么拒绝。
塔琪兰抱住母亲：“母亲，谢谢您。”
赫颞夫人却丢下一记重磅：“我以后，就留在亚罕了。”
母亲的决定令塔琪兰意外，又似乎在她意料之中。
她对母亲笑笑，说：“您知道的，家里的事我一向不管的。”
赫颞夫人对女儿也露出满意又感谢的笑容。
母女两人走了，泰拉逽则去熬草药汤。
对于是否是人种的不同导致接种症状的不同这件事，在没有足够的实验数据支撑下，所有人也只能仅凭猜测。
人都走了，泰瑟尔低头，嘴唇贴在穆仲夏滚烫的额头上久久没有离开。
他宁愿相信仲夏的症状这么严重是因为他是伊甸人的缘故。
仲夏的身体还是太弱了，也是他平时太劳累所以才容易虚弱。
泰瑟尔暗自下决心，以后绝对不能由着这人那么忙碌，要带着他锻炼身体！
泰瑟尔的心定了不少，也有了心情去看望阿必沃。
父子两人聊了一会儿，泰瑟尔亲自给阿必沃擦了身这才离开。
有了阿父的说明，阿必沃也安心了。
躺在地台上，透过不大的琉珀窗看着窗外的天空，阿必沃在心里向雪神祈祷，祈祷雪神保佑穆阿父快点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