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执
“先生……”陆怀澈刚到家门口,管家就迎了上来,一幅欲言又止的模样,不用多说,陆怀澈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没事,你下去吧。”
抬手捏了捏鼻梁,一口气堵在胸口不上不下,眸中的厌恶一闪而逝。
都那么久了,其实也早该习惯,可是他偏偏不想让那些人如愿,包括她也是一样。
陆怀澈没有出声介绍,管家大概猜到了尹柠的身份,却也只是向她点了点头,便退到了一旁。
说来可惜,他还没能见过钦家那位小姐,先生的未婚妻就换了人,管家对钦夏略有耳闻,和面前的尹柠一对比,管家的心就不自觉地偏向了前者。
不说其他,这位尹柠小姐一看就不适合在豪门里生存,连里头那位都搞不定,如果还得不到先生的喜爱,想必以后的日子会很艰难。
刚才在路上忘了把尹柠送回去,陆怀澈自然清楚身后还跟了个人,这会正好,她们应该会有话聊。
“妈。”也不问宁月舒怎么会突然到访,她想做的事,向来没有理由。
坐在沙发上的女人年过半百,脊背笔直,下巴微微抬起,正在闭目养神,穿着打扮精致得体,眉间傲然,微高的颧骨让她莫名有些不太好相与的感觉。
闻言她微微睁开了眼睛,略凌厉的目光射向站在大厅中间西装笔挺的男人。
刚才那一声让她有些恍惚,仿佛面前这个人仍然是那个对她恭敬孝顺、言听计从的儿子。
可陆怀澈漠然疏离的眼神、方才拍卖会上发生的事、最近公司的频频变动……无一不提醒着她,有些事情在超出控制。
“回来了”疑问的语气,说着一件十分肯定的事。
“嗯。”陆怀澈淡淡地应了一声。
“没有什么要和我说的吗?”
一句话,让刚刚迈开步子的陆怀澈停顿了一下,不过很快就恢复如常,往楼上走去。
“陆怀澈,你到底还要为了她忤逆我多少次?”
话中含着不可忽视的怒气,按道理陆怀澈现在应该凑上前耐心地哄,可自从得知谢彧和钦夏婚事的那一刻起,这件事他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做过了,到了这份上,他竟然装都不想再装。
不过要是以前的他,根本不会让宁月舒勃然大怒。
“您的消息倒是很灵通。”陆怀澈沉声冷嘲,拍卖会才刚结束,消息就传了过来,宁女士的手段还是那么不容小觑。
“你总不会告诉我,那条项链是给她拍的,我竟不知道你们俩的感情什么时候这么好了。”说着宁月舒就看向了在一旁插不上话的尹柠。
宁月舒从来不会给人“平易近人”的印象,只是过去总把握着一个度,说话不会太难听,这会声音在大厅里回荡,其中透漏出的轻蔑让在场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反正宁月舒从始至终就没看得上尹柠,或者说,她并不希望自己有一个难以掌控的儿媳妇。
当初与钦家联姻是权宜之计,只有这样陆怀澈才能在公司坐稳位置。
事实证明这一步棋果真没有走错,钦岩对钦夏的婚事说不上多上心,这才给了陆怀澈机会,他借钦家的势捞到不少好处,在公司内部铲除异己,一步一步走到今天。
三年过去,钦家走下坡路时,陆家正是蒸蒸日上,钦氏最终破产,给了宁月舒一个再好不过的理由,她连面子工夫都不屑再做,也不惧怕那些流言蜚语,只想摆脱这段婚事。
本来以为需要耗费一番力气,没曾想钦夏答应得那样爽快,干脆利落,让宁月舒不悦的同时,又正合她心意。
钦夏再是完美,也不是她想要的儿媳妇,她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出生豪门的女人处处压制着她儿子,更何况越是优秀独立,就越有反骨,宁月舒在和钦夏相处的过程中也印证了这一点。
陆家不需要一个处处争强好胜的女人,只需要一个顺从听话的提线木偶。
在这方面,尹柠就很让她满意。
尹家也算是豪门,不过尹柠的出身相对差了一些,顶着个尹家私生女的名头,据说是尹迎海和初恋所生的女儿,之前一直流落在外,18岁才被接回来,也正因为如此,尹迎海对这个女儿心怀愧疚,一直在尽力补偿。
宁月舒算盘打得叮当响,陆怀澈娶尹柠进门,还能得到尹家的支持,尽管陆怀澈现在已经足够优秀,但多个助力并不是坏事,总之一举两得。
尹家的实力自然比不上陆家,也不怕他们生出别的心思,一切都在宁月舒的掌控之中。
她将一切都安排得很好,就是没想到最大的变数竟然是自己的儿子。
“阿姨,这条项链确实是阿澈他给我拍的。”尹柠在一旁看着陆怀澈和宁月舒对峙,心下焦急。
“这没你的事。”陆怀澈并不领情,出言警告,淡淡地觑了尹柠一眼。
又转向宁月舒,“当然不是,您想多了,我是给一一拍的。”
说到心上人的时候语调变得温柔,微微一笑若春风拂面,是平时在人前温润谦和的模样。
只可惜,没有打动宁月舒半分。
“一一?叫得倒是亲热,人家已经是谢彧的老婆,我倒不知我宁月舒的儿子,还要上赶着给别人做小三。”宁月舒看着陆怀澈这幅自欺欺人的样子,不屑二字写在了脸上,将真相直接呈到了他面前。
陆怀澈温柔的笑意僵在嘴角,眸中情绪翻涌,被滔天怒意所取代,勉勉强强维持了最基本的体面,说出来的话仍是质问:“可您明明知道,一一是我的未婚妻,退婚之事我毫不知情,是您擅作主张,一一才会迫不得已嫁给谢彧。”
“迫不得已?你以为她有多喜欢你,不还是结婚没多久将谢家少爷哄得找不着北,为她一掷千金,我看你这叫自作多情。”
陆怀澈自然知道钦夏不喜欢他,可她喜欢的人也不会是谢彧。
“那是谢彧的事情,与她无关。”陆怀澈为钦夏生硬地找着借口。
为了一个女人自我欺骗,宁月舒都不知道自己儿子竟然这么愚不可及。
“说到这个,我之前都没发现你这么有本事,为了哄女人,差点就白白送出去一个多亿。”天知道她听说自己儿子在拍卖会上搞出来这么一件事以后,有多震怒,这还是在她不知道那块地皮的情况下,否则一定会搅个天翻地覆。
“我有没有本事,这三年母亲您还不知道吗?”短短几瞬,怒意就被陆怀澈收起,讽刺地反问,可“母亲”这个略疏离的称呼还是透露了他的不满。
宁月舒一噎,自己儿子的本事,她一个做母亲的再清楚不过,短短三年,陆怀澈给了她数不清的惊喜。
可再怎么样,她也不会容许自己儿子为了一个女人胡来,将之前的努力付之一炬。
不知想到了什么,宁月舒眉目舒展,再次端起了长辈的架子,自认为抓住了陆怀澈的痛处,“可你不还是没争得过谢彧吗?阿澈,人贵有自知之明,你现在的本事就那么点大,不要因为一点小成就就沾沾自喜,你和谢彧终究是不一样的。”
又是这样,从小到大类似的话他不知道已经听了多少遍,宁月舒总会在他取得进步的时候泼下一盆冷水,自以为是激励,殊不知将幼小的他那点可怜的自尊心击得七零八落。
陆怀澈自然知道自己和谢彧不一样,现在被亲生母亲揭开了这个现实,一时喘不过气来。
可他早已不是那个三两下就会被训得哭鼻子的小男孩,立马反击道:“不劳母亲操心,母亲还是先关心一下自己吧,陆子安今天已经被开除了,往后公司里这些蛀虫,我总会一点一点地清理干净。”
陆子安算是他的表弟,公司的重要岗位早已被换成了他的人,宁月舒将陆子安送进来,美其名曰为他分忧,其实不过是掌控欲作祟而已,毕竟陆子安能力平庸、难当大任。
公司他要彻底握在手里,他的人生也不会再给宁月舒插手的机会。
“往后任何事,于公于私我都不希望母亲您再插手,否则别怪我不顾母子之情。”
“母亲该清楚,事到如今,您争不过我。”
脚步逐渐远去,面前盛满了水的琥珀色玻璃杯被宁月舒摔得粉碎,在地板上溅起一片水花,沙发上沾上水渍,留下或深或浅的印记。
“你到底喜欢她什么?要为了一个女人这样对待你的亲生母亲!”
话是这么说,宁月舒却清楚的知道,陆怀澈不仅是为了钦夏,她的儿子是真的长大了。
被外人瞧见了自己的失态、和儿子的争执,看见一脸惊恐的尹柠,宁月舒对她彻底没了好脸色。
“你倒是护着他。”冷哼一声,说的是刚才尹柠出声承认项链的事,用的却不是夸赞的语气。
“阿姨,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希望您和阿澈可以好好相处。”尹柠进门时换上了拖鞋,疼痛好不容易缓解,这会又站得腿麻。
“可那又有什么用呢?”宁月舒像在自言自语,没理会尹柠的解释。
抓不住男人的心,再体贴又有什么用?
她以前真没瞧出来,她这儿子还是个情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