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双更合一
作者/盐欢
陆云薄话音刚落, 咖啡厅前台的座机响了。
杭帆跑过去接，是高建诚打来的。
刚才，高建诚正在整理药材, 忽然bb机收到一条消息。
消息显示：【我在郑一声涮肉店，高翔】
杭帆又和电话那头说了几句, 便结束了通话。
“原来这家伙跑到郑老板那里去了。”杭帆说道。
“仔细想想, 也挺合理。”陆云薄说道。
高翔想一个人静一静, 郑一声那里确实是个不错的去处。
一方面, 他和郑老板脾气相投。
另一方面，郑一声并不知道高盛去世, 以及后续一系列的事情。
两人聊些别的话题, 高翔或许能轻松一些。
“高翔这孩子确实懂事，还知道发个消息，免得让大家担心。”
“高叔叔还说, 让咱们去找高翔, 安慰安慰他。”
“行。”陆云薄点了点头，“高翔还不知道我今天来找他呢, 走, 现在就出发，我帮你收拾店。”
“咱们刚才的事情还没说完……”杭帆说道。
“先去坐公交。”陆云薄整了整衣服，说道, “剩下的路上说。”
---
郑一声铜锅涮肉店里, 肉香四溢，雾气升腾，实在是冬天最好的去处。
高翔倒是会挑地方。
郑一声一眼就认出了陆云薄和杭帆，热情地说道：“我就说高公子怎么一大早一个人来了，来了也不吃东西, 原来是在等你们啊。”
陆云薄笑了笑，说道：“我们今天打算来这里吃顿肉。”
“好！”郑一声说着，指了指角落，“高公子就在那边，你们先去，等下给你们拿菜单，我们店里现在供应几个粥品，特别适合冬天喝。”
“谢谢郑老板。”陆云薄说道。
两人走向角落那个桌子，高翔原本背对他们，隐隐感到有两个身影靠近，猛地一回头。
“陆哥，杭帆！”高翔瞪大了眼睛，“你们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你爸妈大早上找儿子，电话都
打到我这儿了，我怎么不知道。”杭帆说道。
陆云薄也玩笑着补充：“我早上来找你，结果听说你‘失踪’了。”
“我爸妈他们还好吧？”高翔问道。
“好着呢，这不，还让我们来找你。”陆云薄说道。
陆云薄和杭帆一边说话，一边脱掉厚重的外套，拉开椅子，坐在了高翔对面。
“高爷，一个人来吃涮肉，真是逍遥啊！”陆云薄语气轻松。
高翔却打不起精神，蔫蔫地说道：“我还没吃呢。”
“没吃刚好，反正到中午饭时间了。”
陆云薄说着话，郑一声拿来了最新的菜谱，除了原本就有的羊肉和蔬菜外，添了枸杞红枣甜粥、山药炖猪蹄汤、红糖八宝粥，三种汤粥。
“都是小碗的，喝着换换口味，主要还是吃羊肉。”郑一声笑呵呵地说道。
“刚好我们三个人，三个新品各点一份。”杭帆说道。
然后他又看了看菜谱，点了几份羊肉。
“得嘞，马上给你们上铜锅。”
高翔自始至终低着头。
早上他和郑一声聊天时，精神还算不错，但此时见了陆云薄和杭帆，一脑门子的心事又涌了上来。
“陆哥，对不起……”高翔低声说道。
“高爷，干嘛突然道歉？”陆云薄说道。
高翔说道，“这次我爷爷去世，丧葬的事情花了不少钱，而且，高盛堂这几个月生意也不太好。我没法开口再问家里要钱了。”
“这件事情我都知道。”陆云薄说道，“你已经尽力了，没什么好对不起的。”
“组建新公司的事情，我帮不上忙……”高翔抓了抓头发。
“没关系，来日方长，就算丢了这批客户，我们以后还是有办法的。”
“可是你总是告诉我，先发优势很重要。”
“不是还有句老话嘛，后发制人。”
高翔摇了摇头，他知道，这是陆云薄在安慰他。
他们组建公司有一个前提，就是有一大堆食品加工生产链上的老板，在等着他们的软件。
而竞争对手随时都会出现，他们要争分夺秒。
一旦潜在客户选择别的公司，公司组建以后，就要花更多的时间来获得客户，在有新的营收渠道之前，整个公司的资金，就会只出不进。
没有人会冒这样的风险。
在这种情况下，陆云薄只会暂时放弃组建新公司，等待别的时机。
高翔抬起头，对陆云薄说道：“陆哥，别说是新公司……可能……连卖电脑的生意我都无法继续了。”
陆云薄面色平静，说道：“你家里叫你回去，一同经营高盛堂。”
“你都知道了？”
“嗯，早上去找你的时候，叔叔阿姨告诉我了。”
高翔语气沉重，说道：“家里人从小就顺着我，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晃荡了二十几年，没干成什么事。”
“好不容易，卖电脑的生意做的不错，可是……我必须得放弃了。”
“可是，我哪会给人看病？”他再一次低下了头，“我帮不了任何人，帮不了朋友，也帮不了家人。”
高翔的语气中充满绝望，陆云薄心有不忍。
他和杭帆对视一眼，然后对高翔说道：“高翔，这么久以来，我一直没有好好谢谢你。”
“谢我干什么？”高翔问道。
“你对电脑一窍不通，却不知怎么想的，做起了这个生意。我得谢谢你年少轻狂，正因如此，我和贺飞才能在红星百货救你于水火，咱们才能互相认识。”
“我还得感谢，在我还没有从机械厂辞职的时候，你就说过生意会给我留一个位置，所以后来我才能放心地投奔你。”
“另外，你的坚持。一台电脑卖不出去的时候，你没有放弃。去年10月份，你妈妈苦口婆心劝你回家，你仍然要继续生意。这一次，新公司遇到问题，一直帮着想办法的，还是你。”
“正是因为你的坚持，我们的电脑生意才能持续到现在，甚至有了一个机会去组建软件公司。”
“关于这些，我都要感谢你。”
听完陆云薄
的一番话，高翔深深叹了一口气，他不知该怎么回应，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陆云薄笑了笑，继续说道：“既然你为咱们做了这么多贡献，到了这个节骨眼上，我也得帮你一把。”
“帮我？”高翔神色暗淡，看看陆云薄的眼睛。
陆云薄认真地点点头，继续说道：“你现在面临的情况，是必须放弃自己的生意，回去和父母一起经营高盛堂，对不对？”
“对。”高翔点点头。
“我和杭帆已经讨论过了，想好了一个解决方法，或许能帮你摆脱这个困境。”
高翔张大的眼睛，一直蜷缩着身子，此时也挺直起来。
他猛地向前一凑，准备听陆云薄继续说下去。
“铜锅来喽。”郑一声的吆喝打断了三人的对话，“高公子后靠一靠，小心烫！”
高翔向前的身子赶忙缩了回去。
铜锅沸腾，升起的水雾挡在桌子中间，高翔用力扇动手掌，妄图让水雾散开一些——他急着听陆云薄说话。
可惜铜锅内炭火正旺，雾气也源源不断，高翔扇了半天，也没有什么效果。
虽然行动失败，但高翔一番举动，三人间的气氛似乎轻松不少。
高翔微微侧身，避开水雾，问道：“陆哥，到底什么方案？”
“高爷，你知不知道，福特汽车？”陆云薄问道。
高翔想了想，答道：“听说过，好像是……美国企业。”
“那你知道福特汽车名字的由来吗？”陆云薄又问道。
高翔摇了摇头，说道：“不知道。”
杭帆开口说道：“福特汽车的创始人，叫做亨利·福特，和你家高盛堂一样，这家公司也是以创始人的名字命名的。”
高翔点了点头，却仍然表情疑惑。他并不知道这和解决方案有什么关系？
杭帆看一眼高翔，继续说道：“福特汽车创立于20世纪初，但是亨利·福特的作为创始人，在20世纪中期就逝世了。”
“尽管如此，福特公司一直保持着经营活力，并且逐渐成长为一个
跨国公司，最终成为了一个世界知名品牌。”
“究其原因，是因为他们是一个现代企业。”
“经营理念，组织构架，运营方式，领导者，雇员。这些东西连接起来，才让福特汽车屹立不倒。”
“相比之下，高盛堂一直使用的，还是清末民初延续下来的，靠角儿吃饭的传统经营模式。”
高翔说道：“可是这种经营模式也没什么不好，这几十年来，我们一直都是这么过来的，生意也一直很稳定。”
“但是这一切，都要依赖于你的爷爷，高盛。”杭帆说道，“如今老爷子故去，你们若是还延续这种旧思路，高盛堂还能维持多久呢？”
高翔看看杭帆，又转头看看陆云薄。
陆云薄接着杭帆的话，语气放缓，说道：
“高翔，高盛堂的重任现在交给你父亲，将来他再交给你。”
“这就是为什么，你现在必须要回家帮着生意，对不对？”
高翔点了点头。
“但其实，你的父母，包括你，心里都非常清楚。无论如何，你们都无法比肩你爷爷的威望。相比于你爷爷，人们甚至没有那么信任你父亲，更何况是你呢？”陆云薄说道。
“我们当然知道。”高翔低声说道，“可是那又怎么样呢？别无他法，只能顺着这条路走下去。”
“那样只是把高盛堂的衰败向后延续了一些而已。”陆云薄顿了顿，说道，“只有彻底改变思路，才能扭转现在的局面。”
高翔问道：“改变思路？”
陆云薄顿了顿，说道：“转换经营模式，把高盛堂变成一个真正的现代企业。”
高翔盯着陆云薄，那双眼睛里，没有一丝一毫的犹疑，闪烁着力量与希望。
他被这种力量感染，轻轻握紧了拳。
陆云薄继续说道：“刚才我提到福特汽车，看起来，他和高盛堂是完全两个不相干的企业，但其实他们有一个共同点。”
“共同点？”高翔问道。
“对。”陆云薄回答。
方才
，陆云薄和杭帆在公交车上，讨论着他们的计划。
陆云薄问了杭帆一个问题：“我记得高翔给我说过，高盛老爷子给人看一次病，问诊费是两块钱。”
“对。”杭帆确认道。
“你说，就靠着这么一点问诊费，高翔家怎么能买得起小面包？又怎么能培养出高翔这样的富家少爷呢？”
“你的意思是？”杭帆似乎明白陆云薄的意思。
“他们的主要收入来源，肯定不是靠看病。”
杭帆立刻反应了过来，说道：“药材，卖药才是最他们最大的利润源。”
“这才是问题的关键。”陆云薄似乎得到了答案，心满意足。
陆云薄给高翔复述公交车上的对话，高翔似是有些震惊的瞪大了眼睛。
他二十几年都长在高盛堂，自打他记事起就知道，爷爷是高盛堂生意的扛鼎之人。
出门在外，说起高盛堂，也总是说：“那是我爷爷的药铺。”
高盛堂欣欣向荣，直接的原因当然是高盛艺术高超，但高盛堂几十年来屹立不倒，靠的却是一副一副的中草药。
高翔知道卖药挣钱，但却从来没有把这一点和经营模式关联起来。
他用力搓了搓脸，继续听下去。
陆云薄见高翔打起了精神，笑了笑，继续说道：“首先，最重要的是，便是改变思维，把你们从家族手艺代代相传这种框架中解放出来。”
“你们需要成为一个现代企业，高盛堂不再需要一个角儿，也不再需要传承人。而是像福特汽车一样，有员工，有老板，有管理理念，以及拓展客户的方法。”
“其次，就是转变经营模式。以前你们的核心看病，但既然卖药才是你们最大的利润来源，就应该把重心转移到这上面。”
高翔想了想，然后问道：“就算我们可以卖药，可是高盛堂是因为我爷爷才有的名气，如今爷爷不在了，客人又凭什么选择我们呢？”
杭帆开口道：“这一点我们俩也讨论过。”
高翔又把
头侧向杭帆这一边。
“高大公子，咱们两个一直住在和平门，我和你又是多年的朋友。所谓‘只缘身在此山中’，咱们反而没有看清事实。”
高翔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疑惑不解。
正在此时，他们点的汤上来了。
“三例汤粥，一人一份。”郑一声说道，“都要趁热喝，凉了味道就不好了。”
“谢谢郑老板。”陆云薄说道。
然后他又问：“郑老板，高翔家是开药铺的，您还记得吗？”
“当然记得，高盛堂嘛。”
“我记得您说过，您以前常在城南，那个时候您就听说过高盛堂。”
“嗯。”郑一声点了点头，“虽然因为离得远，没去过，但是我认识的好多人，都听说过这个名字。”
“那您知道，高盛堂是谁创立的吗？”
“诶哟，那你可考住我了。”郑一声笑了笑。听他的语气，似乎陆云薄正在问他智力问答题。
“我只听说过这个名字，至于谁创立的，就真的不清楚了。”他如实答道。
陆云薄告诉郑一声，高盛堂的创始人就是高翔的爷爷高盛。
“原来是这样啊！”郑一声恍然大悟，他转头看看高翔，说道：“常听高公子提起他爷爷，却不知老爷子大名。”
郑一声离去后，陆云薄说道：“郑老板以前在常在城南，而和平门在市中心北侧，即使如此，那里依然有很多人知道高盛堂。”
“另外，你还记不记得咱们第一次见贺飞的时候，贺飞说他有个亲戚去高盛堂买过药。”
高翔点了点头。
“你应该看出来了。”陆云薄说道，“对于这些不住在和平门的人来说，他们并不知道高盛，而只知道高盛堂。”
“这就说明，在大多数人心中，高盛堂实际上已经成了一个品牌。”
高翔努力沉思一番，然后抬头说道：“就像同仁堂一样！”
“没错！”陆云薄欣慰地竖起了大拇指。
“可是人家同仁堂是大买卖，我们怎么比得了？”
“没有
人要求高盛堂像同仁堂一样，变成中国驰名商标，只要在和平门，城北，以及b市其他地区有点名气就行。”陆云薄说道。
高翔眼神中闪烁出希望，此时正在思考什么。他不自觉地皱起眉，不停地咬着手指……
“别啃手了。”陆云薄说道，“既然想明白了方向，那就吃肉，一会儿咱们一起回高盛堂，好好和你家人商量商量。”
高翔这段时间心情低落，没有一顿饭吃的有滋味。
如今陆云薄的一番话，似乎给了他一颗定心丸。
他的眼前放着一盘“黄瓜条”——这是一种长在羊大腿和臀部的肉，肉质脆嫰，高翔平时很喜欢吃。
他加起一块来，在热气腾腾的铜锅中涮上几秒，然后把肉没入眼前的小碟中，沾满芝麻酱，然后，猛地一下塞进嘴里。
三人也没再提高盛堂的事情而是尽情享受着冬日的涮肉。
吃完午饭，他们重回和平门。
高建诚和董楠看到儿子回来，两人很是欣慰。但是，他们依然在为高盛堂的未来发愁。
看见夫妻二人的表情，陆云薄说道：“叔叔阿姨，关于高盛堂的未来，我们已经讨论出了一些想法。”
高建诚和董楠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众人坐在一楼角落的小桌子旁，高建诚给每人倒了一杯茶。
陆云薄定了定神，开始把他的想法，从头到尾抽丝剥茧般的讲给夫妻二人。
高建诚和董楠都是极聪明之人，虽然他们可能没有明白什么是品牌效应，但是高盛堂主要利润来源是靠卖药，这一点他们比谁都清楚，同时，高盛堂三个字深入人心，也是不争的事实。
高建诚听完了陆云薄的话，还是有些犹豫。
“我明白你的意思，就是把经营重心，从给病人瞧病，转变为出售药品。不过我们以前没这么做过，不知道可不可行。”
还没等陆云薄开口，董楠先说道：“既然是改变，当然是要做以前没做过的事情，具体的问题陆云薄已经帮咱们
分析过了，我觉得这个思路没问题。”
“况且，也不是让咱们换个买卖做，只不过是换一种经营策略而已。”
“好！”高建诚用力点了点头。
他转头环视整个高盛堂，大厅的左侧，还像原来一样，放着一张小桌子——及时年来，高盛就坐在小桌子后给病人看病。
桌子的前方，放着几排长椅，病人等待时就在那里。
看着这些老物件，高建诚有些舍不得，又有些伤感。但此时是必须做出改变的时候了。
他站起身来，指了指那些桌椅，说道：“那边空间其实挺大的，把这些东西移到仓库去，再添置三个柜台，就可以作为药柜了。”
“既然要卖药，就得货品齐全，不能只卖中成药。开辟出来的这片区域，就作为西药的药柜吧。”
董楠指了指右侧，补充道：“中药柜那边不用变了，不过，要把结账柜台移走。那个柜台又是抓药，又是算钱的，我一直就觉得不方便。”
高建诚认同的点了点头。
经过一番规划，夫妻二人突然变得踌躇满志，两人对视一眼，终于露出了笑容。
高建诚不知怎的，有些激动，突然间看到希望的他，一时大脑空白，无所适从。
“还愣着干嘛？”董楠喊了一声，“还不赶紧去联系小张！”
“啊！”高建诚一下回过了神，“我这就去给他打电话。”
高盛堂有一个长期合作的药材批发商，这个小张就是负责和他们对接的业务员。
此人认真细心，负责高盛堂药材供货多年，高家一家都给他很满意。
去年年初，高建诚进货的时候，小张告诉他，自己的老板正在和各大医药厂商接触，准备拓展批发业务，以后不仅供应中成药，也会逐渐供应西药。
高建诚之前并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而此时，他火急火燎地跑去前台，给小张打了个电话。
过了一会儿，他笑着挂断了电话，对众人说道：“小张说没问题，他那里药物种类丰富，常见的非处方和处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