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三更合一
作者/盐欢
陆云薄看了一眼时间, 此时许志国应该已经下班了。
今天许志国去幼儿园教了学费，儿子的事情尘埃落定，他下班路上在饭馆里点了几道菜, 打包带回了家，准备小小庆祝一下。
许茂杰正在看电视, 许志国一边听着电视上正在播放的少儿节目，一边整理着饭桌, 颇为闲适。
但是陆云薄这一通电话, 让许志国的闲适一下烟消云散。
“怎么回事？”他在电话中问道。
陆云薄大致讲述了事情的原委。
许志国沉思片刻, 说道：“定好的职位突然被顶掉，多半是……候补的那个人走了关系。”
陆云薄说道：“这次第十中学招聘数学老师, 有学历要求, 必须是数学系的大学生, 这样的候选人可不好找啊。”
“是。”许志国默默说道，“看这录取标准, 十中这次招聘是很认真的。就算是有人通过关系候补，也不应该这么草率就否决了你太太。”
两人说来说去，也没什么聊出什么结果，陆云薄有些心烦意乱：“许哥, 这件事情你得帮帮我，这个职位对彭纭很重要。”
“放心吧, 我一定帮你把事情搞清楚。”许志国语气肯定。
挂了电话, 陆云薄用力揉了揉自己的脸。
下午沈志明告诉他的事情，还有彭纭的这件事情……
他再一次感受到那种透不上气的感觉。
审定日临近，可千万别再有什么意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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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周末，陆云薄和彭纭都在一种低气压中度过。
彭纭更是极度失落。
陆云薄尽力安抚彭纭，告诉她已经委托许志国去调查这件事了, 让她放心。
周日下午，天色阴沉沉的。
陆云薄和张小泉两人还在车间，对生产线做最后的调试。
彭纭事情始终没有解决，陆云薄有些心神不宁。
同时，今天的气压似乎格外的低，闷得人喘不过气。
陆云薄工作一会儿，就会走到外面去透透气。
不知为何，他总能看到
于立人的身影。
临近下班时，陆云薄去办公室收拾东西，于立人还没有走。
虽然上级要求所有单位正常上班，但毕竟是周末，大家都没有严格执行平日里上班的时间。
陆云薄记得，昨天下午三点多，于立人收拾好东西，早早回家了。
而今天，已经快到五点半，连其他的员工几乎都已经走了，而于立人还留在办公室。
他既不参赛，也没有其他工作，却一直留到了现在。
他靠在自己的办公椅上，手里捧着一张报纸。
报纸展开，几乎遮住了他上半部分的身体。
这家伙在看什么呢？陆云薄看着一反常态的于立人，满脸疑惑。
他没再管于立人，而是收拾好东西，离开了办公室。
于立人从报纸后面探出脑袋，看着陆云薄离去的身影，表情有一丝冷酷，但更多的，是心神不宁。
他这才发现，自己握报纸的手攥成了拳头，手心已然微微出汗。
不知过了多久，所有的员工都已经离去，办公室里只剩下于立人。
窗外乌云更加浓密，天色比刚才更暗，他咬了咬牙，站起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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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云薄刚刚回到家，外面便下起了小雨，只过了一会儿，一阵冷风吹的窗户“啪啪”作响，随后，大雨滂沱。
这个阴雨天，让陆云薄和彭纭都更加忧心忡忡。
只有陆劲心无杂念，正抱着一本《儿童地理通识》在一旁看。
“我下午给你做黄焖鸡。”陆云薄站在灶台前说道，“今天天冷，你好好吃一顿，吃饱了就不冷了。”
陆劲听到了晚餐，喊道：“黄焖鸡，妈妈最喜欢吃。”
“你想吃吗？”陆云薄笑着问道。
“想吃。”陆劲说道。
“来！儿子，你来陪妈妈，爸爸去给咱们做饭。”
“好！”陆劲高声回复了一下，从对面的沙发跳下来，一屁股坐到了彭纭身边，捧着书靠了上去。
儿子依偎在一旁，彭纭感到一阵温暖。
陆云薄拿起围裙开火
做饭。
黄焖鸡的汤汁烧得滚烫，空气中满是香味。
三人饱餐一顿后，静静地靠在沙发上看电视。
电话响起，陆云薄起身去接。
是许志国打来了。
“小陆。”许志国说道，“事情我查清楚了！”
“真的？”陆云薄激动地向彭纭摆着手，“纭纭，快来，是许哥。”
彭纭赶忙跑过来。
为了不让儿子知道这些事情，两人没有开免提，一起贴着听筒。
许志国缓缓解释：
“学校招聘老师，相关资料都要在教育局存档。周五你给我打完电话，我就去看了第十中学的存档。存档上签过名的人，或者经手过的人，我都问了一遍，没什么有用的信息。”
“第十中学我也打电话问过，他们的招聘手续没什么问题。我又要了吴佩的资料复印件，周六就专门有人给我送来。我看了一下，也都正常。”
“折腾了两天，没什么结果。直到今天早上……”
许志国顿了顿，继续说道：
“说来巧得很，我有个朋友，搞工程的，今天来b市出差，顺路来我家里看看我。”
“吴佩的资料被我放在了桌子上，他看一眼，一下就认出那是他父亲朋友的女儿。那个朋友叫吴醒，和他父亲来往频繁，他还上学的时候，时不时的就能见到吴佩。”
“他告诉我，吴醒是做建材的，几年前在b市做过一段生意，主要负责你们西联集团建筑的原材料供应。”
“西联集团？”陆云薄有些震惊。说了半天，竟然这事和自己单位有关系。
“嗯。”许志国应和一下，然后话锋一转问陆云薄，“你还记不记得，刘锦？”
“黄文娟的老公。”陆云薄脱口而出。
第一次见黄文娟，她就说起过老公的名字。
上次黄文娟跑到他单位来闹事，也是许志国提到刘锦，才赶走了黄文娟。陆云薄对这个名字印象很深。
“黄文娟是怎么当上托儿所园长的，你也清楚吧。”许志国说。
“清楚，刘锦有个舅舅，在土地局工
作，当年负责西联集团的土地审批。因为这个舅舅关系，黄文娟才……”陆云薄愣了一下，“难道说？”
“对。刘锦的舅舅，叫做郭朋飞。”许志国说，“吴醒当年拿到西联集团的订单，就是通过着个郭朋飞。”
“这么说，这次也是这个郭朋飞……”
“是。马上就是新学期，很多高中都招聘，就算是有人走关系，怎么偏偏彭纭的职位就被人顶掉了。唯一的可能就是，原本就是冲着你们来的。”许志国短暂沉默，说道，“既然这次的事情和刘锦，和郭朋飞都有牵连，那么……”
说道此处，陆云薄一下明白了前因后果，脱口而出：“是黄文娟！”
这一切都是黄文娟搞的鬼！
“肯定是她。”许志国说，“虽然事情是刘锦办的，但是黄文娟唆使的。”
“我害她丢了托儿所园长，她不甘心，才暗中报复。”陆云薄说道，“许哥，你上回就警告过黄文娟，让她不要乱来，会影响她老公在教育局的工作。这倒好，她把老公直接拖下水了。”
“可能她觉得，这件事绝对不会被你发现。”许志国轻声叹息。
许志国说得对，如此盘根错节的人情网，刘锦和黄文娟又没有直接参与其中。
要不是恰好许志国的朋友来拜访认出了吴佩，他们绝对查不出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陆云薄一时大脑发懵，努力让自己理清思路，片刻后问道：“吴佩到底是怎么被十中录用的？要把一个人塞进中学，也得动用一些关系吧。”
“具体他们是怎么做的我就不清楚了。”许志国无奈道，“不过，既然找到了源头，明天是周一，我可以直接去问刘锦。”
“好！”陆云薄说道。
陆云薄和许志国又聊了几句，一直在听的彭纭也对许志国表示了感谢。
挂掉电话，陆云薄用力搂住彭纭，说道：“纭纭，总算是真相大白。只要揪出了刘锦和黄文娟，吴佩也绝对跑不了，十中的数学老师还是你的。”
“嗯。”彭纭这几天来，终于第一次露出了笑容。
一块大石头落地，陆云薄轻松了许多。
他拉着彭纭准备继续看电视，好好释放掉最近阴沉的心情。
叮铃铃！
陆云薄刚没走两步，电话铃声又响了起来。
他脚步轻盈地回到电话旁边，说道：“您好！”
“小陆！”电话里是唐明亮急促的声音，“怎么回事？我打了半天电话，你一直占线。”
唐明亮？陆云薄一怔，赶忙解释道：“唐科长，我刚才在和朋友打电话。”
“你快来一趟办公室，于立人翻了你的办公桌！”唐明亮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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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科长，怎么回事！？”
陆云薄浑身湿透跑回单位，他顾不得擦拭一下脸上的雨水，冲进办公室问道。
“小陆你别着急，听我说。”唐明亮安抚道，“今天下午我饭后散步，遇上下雨。我刚好走到咱们单位附近，想着办公室抽屉里有把伞，就进来取。”
“我刚进大门，远远就看见你们办公室有个人影闪过。我吓了一跳，以为是贼。我就躲起来暗中观察，过了一会儿，就看见于立人从办公室里面出来。”
“于立人呢？”
“已经走了好一阵子。我看他鬼鬼祟祟的，就没吱声，他也没发现我。”
“您说，他翻了我的办公桌？”陆云薄问道。
“于立人的办公桌的位置和我一样，都在最前面。但是他进去开灯，只开了中间的那排。我看他一直翻找东西的那个桌子，像是你的位置。”
陆云薄听完，迫不及待冲进办公室，来到了自己的位置。
他视线扫过，一眼就落在了左下角的绿色保险柜上——要说办公室有什么重要的东西，那肯定就是会计的保险柜。
他俯下身子打量，看起来并无异样。
伸手拉了一下锁扣，锁扣连接保险柜门的铰链“咔嗒”一下脱落了。
铰链脱落，保险柜门便能打开，挂在一旁的大锁形同虚设。
锁扣被拆了！陆云薄惊出一身冷汗。
打开这个保险柜实在太简单了。
一个铁皮柜子外面加了一把
大锁，除了重量大，不容易被抱走，其他的特性和“保险”根本扯不上任何关系。
但即使如此，他也想不通的是，保险柜里究竟有什么东西值得于立人冒险？
柜子里存着账本和票据，但是这些流水都只和单位相关，与个人并无利益牵扯。
不对，谁说和个人无关？于立人的发|票 ！
难道说……于立人察觉到我怀疑他使用假发|票，怕事情暴露，销毁证据？
陆云薄赶忙找到票据夹。
票据夹里……于立人之前用来报销的发|票不见了！
他继续快速翻动账本。
流水……
于立人报销发|票的流水也都没有了！
怎么可能？陆云薄怀疑自己见了鬼。
账本的每一页就是一天的流水，每天的流水最后都要汇总，然后盖章。
如果哪笔流水写错了，不得涂改，而是要整页重写。
每天记录完所有流水，要在右上角写下页码。
这样一来，页码就是连续的，如果哪页被撕掉，立刻就能察觉到。
任何一页都没有涂改痕迹，页码也是连续的——于立人的流水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陆云薄如鲠在喉，感觉自己喘不上气。
他努力让自己平静。
于立人可不会变魔术，也不会什么高科技，再仔细想想，还有什么可能……
想在某一页上动手脚是不可能的，除非……
陆云薄突然眉头一皱——除非把这一页直接替换掉。
他立刻检查眼前的账本。
账本使用一种廉价的淡黄色纸，纸的一侧打九个孔，然后用粗线缝起来，活页装订。
这种活页装订法，但要是真的有人对账本动了心思，想要替换掉某页，只要把缝线拆掉，换上新的纸，再缝上就好了。
陆云薄把目光迅速转到账本装订的一侧，立刻就确认了这种可能性——
只要仔细观察就能发现，相比于自然变旧泛黄的纸张，装订缝线虽然被做旧，但是仍然显得有些太新。
“妈的！”陆
云薄低声骂了一句，对唐明亮说道，“账本的内页被换掉了。”
“这、这。”唐明亮震惊道话都说不利索，“怎么会这样？”
陆云薄重新检查起内页纸张，发现了另一个端倪。
他平时记录流水，会刻意用一种呆板的楷体，以防止数字不清，或者项目记录模糊。
既然换掉了整页纸张，那就必须模仿他的笔迹重新写一份。
果然，六月七月的记录中，各有一张纸上的笔迹，乍一看，几乎和自己写得一模一样，但是只要稍微仔细比对，就发现是另一个人模仿他写出来的。
另外，还有他页末的签名，也是模仿得惟妙惟肖。至于纸张，也被人工做旧了。
做旧的缝线和纸张，模仿自己笔记写的流水……
这些事情绝对不可能在短时间里完成，更不是于立人一人可以做到的——看来他肯定是早有准备。
可是他这么大费周章，到底要干什么。
就为了掩盖假发|票的事情？
陆云薄思索着，却感到一种不好的预感在迫近，顿时不寒而栗，
他缓缓翻动账本，重新一页一页检查。
突然，他瞪大了眼睛。
最新一页记录着上周五的流水。
原本，周五流水只有一笔。而此时却在底下多了一行，写着：
【报销 | 个人电脑 | 一台 | 肆仟元 | 陆云薄】最后还有陆云薄的签名。
“怎么回事！？”唐明亮看到这条记录，几乎喊破了音。
陆云薄用拳头使劲锤打一下自己的大腿，让自己不要陷入混乱。
“这才是于立人真正的杰作。”他咬牙说道。
“4000块钱的流水！这摆明了是要害你啊！”
陆云薄“刷”得一下翻到夹层，把所有票据都从里面抽了出来。
很快，他就找到了一张从没有见过的发|票。发|票抬头写着：红星百货。对应的货物内容，便是一台电脑，价值4000块。
红星百货！不就是高翔所在的百货大楼吗？
真假难辨的发
|票、精心篡改的账本、于立人、红星百货，还有……那个鸭舌帽。
陆云薄脑海中的一切线索突然间串联了起来。
毫无疑问，那个鸭舌帽的工作，就是制作假的纸制品。
于立人用来报销的假发|票就是他制作的。
至于账本……周五下班后，他把账本锁入保险柜，就再也没有使用过。
或许周五的时候，于立人就已经取得了账本。篡改过后，今天再放回保险柜。
可是，还有一个问题。
于立人制作假发|票，是为了通过报销贪些钱，为什么要冷不丁用假发|票来害自己？
陆云薄正在思索之际，他腰间的bb机突然响了。
这个bb机，是高翔之前送给他的。这个东西自从陆云薄拿来，从来没使用过。
那刺耳的声音吓了bb一跳。
他看见bb机上的内容：【紧急，速回，高翔】
是高翔！
陆云薄赶忙抓起办公室的电话，给高翔打了过去。
“陆哥！我给你打电话你不在家。”高翔快速解释。
陆云薄顾不上解释什么，开口问道：“怎么了？”
“陆哥，鸭舌帽出现了。”高翔说道。
鸭舌帽！那个做假发|票的人。
陆云薄看了一眼散落一地的票据，说道：“我这就去红星百货找你，你可千万把他盯住了。”
挂了电话，陆云薄对唐明亮说道：“唐科长，我朋友找到了做假发|票的人，我现在要去和他汇合。”
“我和你一起去。”
“唐科长，您就别去了……”
“不行！”唐明亮打断了陆云薄的话，“做假发|票这么大的事，我怎么能不管？况且你们两个年轻人去处理这件事，我总归是不放心。”
看着唐明亮坚决的态度，陆云薄默默点了点头。
雨势更大了，两人却无暇顾忌，冒着雨就冲出了机械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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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因为前一天下了一夜的雨，周一的早上格外清爽。
机械九厂的车间此刻人头攒动。
马精维正附在徐杰旁边，满脸
堆笑，不停地在说着什么。
徐杰身后还有好几位西联集团的领导，也在相互交谈。
“马厂长，你们厂三个参赛小组，一个弃赛了，另一个，技术水平就不说了，甚至都没有把工作完成。”徐杰略显失望地对马精维说道。
马精维陪着笑脸，说道：“这两组不是我们厂的主力，他们势单力薄的，不容易做出成绩。”
“我可是听说了，你们厂的陆云薄，可是这次比赛的黑马。”徐杰说道，“他可不能让我失望啊。”
“您放心，他们组人多，人多力量大。我保证陆云薄组一定让你眼前一亮。”马精维说道。
机械九厂是最后一个参加评比的，如徐杰所说，一组弃赛，另一组的情况惨不忍睹。
今天审定日，各个机械厂的厂长和技术骨干也到场，再加上有些员工随行而来。
此时所有人都七嘴八舌地在聊天，整个车间里此时乱哄哄的。
不过，平日里散漫的九厂员工，今天的表现却有不同，他们每个人似乎都各怀心事，时不时看看马精维，时不时望向车间门口。
罗宏穿过人群，找到站在角落的于立人。
“于副科长，陆云薄呢？”罗宏有些焦急地问道。
于立人身体震了一下，似乎有些慌乱赶忙，说道，“啊，罗主任……我不知道，陆会计现在还没来。”
“怎么回事？这都十点了，人跑哪去了？”罗宏看了一下表，然后问，“他家电话有吗？”
“有。”于立人指了指车间后方的电话，“那边是电话，旁边有通讯录。”
“你们唐科长呢？怎么人也不见了。”
“这，我也不知道。”于立人摇了摇头。
“怎么回事？”罗宏自顾自地说道。然后他又看向于立人，说道：“于副科长，领导班子都在那边，你一个人待在这里干什么？”
“哦……我，趁着这会儿陆会计还没来，休息一下。”于立人说道。
“别休息了，这么多领导都在厂，你一个人在这里多不像话，快过去吧。”罗宏用略带命令的口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