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三更合一
作者/盐欢
被撤了！
“太好了！”陆云薄也难掩自己的激动, 在电话里没忍住大声叹了一句。
“是啊，真的太好了。孩子们终于能逃脱这个恶魔的魔掌了。”许志国语气中都是畅快的感觉。
“我听陈芳说，你们集团公司的领导亲自去了托儿所。到那以后, 二话没说，把撤职文件扔给她让她自己看, 黄文娟看完文件，直接嚎了起来。”
“她这种人, 还嚎什么……”
“仅仅是被撤了而已吗？有别的处罚吗？”陆云薄问道。
许志国突然有些无奈, 说道：“就只是撤了。黄文娟只是有个园长的头衔, 但是没有职级，所以别的处罚都不适用。”
“撤了她的园长, 她就算丢了工作, 这对个人来说已经是很大的处罚了。”
“那人事档案呢？没有给她添加记录吗？”陆云薄想到这茬, 又问道。
“哎，这个事……”许志国顿了顿, “你记不记得，黄文娟能进托儿所当园长，是托了她老公的舅舅的关系。”
陆云薄隐约还有点印象，说道：“记得, 她那个舅舅是负责土地审批的。”
“本来黄文娟被撤职，事情不算完, 她人事档案上本应要有不良记录的。”许志国说道, “但是她那个舅舅知道了这事，找了你们西联集团的另一个领导帮忙说话，最后黄文娟也就是撤职了事，档案里不做任何更改。”
那她这撤职和辞职又有什么区别？陆云薄暗暗不平道。
“哎，只能这样了。”陆云薄叹了一口气说道。
对于一个国企员工来说, 人事档案是要比工作还重要的东西。
一旦档案有了污点，就代表着以后找新工作会处处受阻，可能连初步审核都过不了。
黄文娟要力保档案清白，他也无能为力……
“那黄文娟的老公呢？”陆云薄问道。
“你说刘锦？我昨天去区教育局的时候还见着了呢。”许志国说道，“看起来脸色不好，但是他没受什么影响。”
“黄文娟在幼儿园的所作所为，他没有参与。黄文娟进托
儿所的事情，也都是他舅舅走的关系。所以这件事，对他其实影响不大。”
“知道了。”陆云薄说道。
看来这样，已经是他们能争取到的最好的结果了。
“那……黄文娟被撤，园长的位置空缺，新的园长谁来当？”陆云薄问。
“哈哈。”许志国得意地笑了一下，说道，“新的园长是我亲自出马挑选的。”
“挑了谁？”
许志国说道：“教育局下属一个幼儿园的老园长，六十多岁的老太太，去年退休了。但是老太太身体特别好，每天在家闲不住。”
“我跟老太太的儿子是朋友，他每天都跟我抱怨，说他妈整天都想找个活干。”
“这不刚好有个园长的空缺，我就把老太太返聘到机械厂托儿所了。”
“这个老太太，人老道，有经验，最重要的是，对孩子是一万倍的好。”
“小宋老师这次也帮了大忙，托儿所里几个老师，就她主动站出来帮咱们，是个好老师。我就建议让小宋当老园长的贴身助手，毕竟老园长年纪大了，身体再好，也不能事事顾及，还需要有个帮手，另外一方面，也是让宋老师跟着老园长多学学。”
“嗯，这样安排也好。”陆云薄说道。
“小陆，这件事，多亏了你，还有伯特兰幼儿园的事情，我和陈芳都得谢谢你。”许志国说道。
“许哥，你们两口子都谢我好多次了。”陆云薄轻松说道。
“总之就是你居功甚伟。”许志国笑着说道。
说完了黄文娟的事情，两人又随口聊了几句，主要也就是说国际幼儿园面试准备的事情。
挂了电话，陆云薄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黄文娟被撤，他心中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陆云薄还在因这个消息出神，电话又响了起来。
陆云薄接起电话。
“hello。”电话那头响起一个女孩的声音，用英文打招呼。
是伯特兰幼儿园打来的？陆云薄第一直觉是这样。
他快速调整了一下嘴部肌肉，精神集中起来，认真地用英文回复道：“hi， this
is yunbo speaking。”
“鹅鹅鹅——”电话那头突然一阵鹅笑，半天后才停，说道：“陆哥是我，姜谷雨。”
陆云薄差点一头栽到电话上。
亏他还严阵以待，打起十分精神，准备在办公室众人的注视下飚英文。
没想到是姜谷雨……
他瞬间泄了气，又尴尬又无语，只恨自己没有手机，也没有来电显示。
“你……你什么事？”陆云薄没好气地说道。
“告诉你个消息。”姜谷雨压低了声音说道，“徐书记回来啦。”
“是吗？”陆云薄说道。
“是啊，一早就回来了。”姜谷雨说道，“你之前不是说，有什么新动向就通知你，所以我才给你打电话的。”
“技术比武的最新通知呢？什么时候发？”陆云薄有点急切地问，直奔主题。
“徐书记一回来就在说这个事，新的规则出差的时候都已经弄好了，魏秘书正拟文书呢，要是快的话，你们午饭之前就能接到通知了。”
“那太好了。”
“还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姜谷雨说道，“之前咱们是不是说过，担心你的厂长会分走你的比赛成果？”
“嗯。”陆云薄点点头。
“现在这个问题解决了！”
“怎么解决的？”陆云薄激动地问道。
“等到新的通知下发，你就知道了。”姜谷雨卖着关子。
“好吧……”陆云薄无奈地说道——他自然是心急，想知道缘由。
听着陆云薄失落的声音，姜谷雨说道：“别这么无精打采的，我保证是个惊喜。”
然后她立刻切换了话题：“对了，我给贺飞打电话了。”
“我知道啊，他告诉我了。”陆云薄说道，“你们约在图书馆见面。”
“嗯，就约在明天周六。”姜谷雨说道，“陆哥，你要不要也来图书馆？”
“你们俩约会，拉我干什么？”陆云薄说道。
“别胡说，什么约会，我们就在图书馆见个面。”姜谷雨说道，“我怕贺飞和我单独见面不好意思，拉着你，他应该能轻松
点。”
“得了吧，那天贺飞第一次见你，就和你聊得热火朝天，走了一路也没见他想起我和高翔来。”陆云薄调侃道，“我看他挺好意思的，你就放心和他见面吧，我最近可忙着呢。”
“行，那你忙吧。”姜谷雨说道，“技术比武加油！”
“加油加油。”陆云薄敷衍着重复道，他最近因为这事每天都被耗尽体力和脑力，现在一提起比武这两个词，他都觉得有些头大。
“别这么丧气嘛。”姜谷雨说道，“徐书记回来了，比武这事才刚刚正式开始。”
这话确实说得对。
陆云薄强打精神，说道：“行，那我继续努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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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云薄最近在机械厂的活动单调至极——一小部分时间在办公室，一小部分时间在职工食堂，大多数时候都在车间调试程序。
今天他依旧在车间忙碌，但是内心却有些忐忑——
新的技术比武通知即将下发，这意味着技术比武即将正式开始。
还有，姜谷雨说的惊喜究竟是什么？
陆云薄和张小泉工作了整整一天，也没有等到什么新的消息。
终于，快到下午五点的时候，张兴民突然从车间门口出现。
他扯着嗓子喊道：“全体注意了，马厂长有重要的事情通知大家，现在去仓库集合！”
车间里一阵不满的窃窃私语：“这么晚了还有什么通知……别耽误了下班啊。”
陆云薄却整个人紧绷了起来，穿过还在抱怨的人群，大步跑去了仓库。
大多数人都一副散漫的样子，缓慢向仓库聚集。
马精维在仓库等了半天，人还没齐，便派出了于立人。
只听见于立人在外面一阵叫骂，很快就看见人们小跑着进了仓库。
于立人的蛮横对付机械厂的人总是有奇效，马精维甚至满意。
看人到得差不多了，马精维拿起一张文件，清了清嗓子，念了起来。
文件的前半部都是一些老生常谈的话，和上次的文件差不多，就是说一些促生产，提效率之类的话。
后半部分才到了具体的
内容。
马精维念道：“此次技术比武，以生产效率为唯一评定标准，评定规则为，生产效率百分比增长……”
这回文件写得清楚明白，陆云薄听懂了。
简单来说，这次比武就是要提高生产线效率。
但是每个生产线产出的机械产品不同，复杂程度也不相同，不能靠生产量这样粗暴的比较，所以比的标准是增长百分比。
马精维继续念道：
“技术比武，自下周一起开始，三十天之后验收成果。”
“参赛方式：分为个人参赛、小组参赛、集体参赛三种类型。”
“奖金设立。”马精维提高了声音，“一等奖，一个名额，奖励团体或个人，人民币五万元。”
这句话一说，人群瞬间炸开了锅，这一等奖的奖金实在太高，任谁都没法保持平静。
“陆哥，奖金提到五万了！”张小泉兴奋地喊道。
“嗯。”陆云薄也很开心，不过这个消息他已经提前知晓，倒是没有那么兴奋——他在等待那个“惊喜”。
“静一静！”马精维喊了一声，人们稍稍安静了一些，他加快了语速，念道：“二等奖，三个名额，奖励团体或个人，两万元；三等奖，五个名额，分别奖励五千元。”
“二等奖都有两万啊。”人们议论纷纷。
“还有一点……”马精维还没念完：“为了保证参赛员工的积极性，杜绝上级利用职权侵占员工劳动成果——”
“本次技术比武，若参赛单位为个人或者小组，则奖金只会发放给该个人或该小组，任何人不得以集体为名，分走获胜人员的奖金。”
“只有当参赛人数高于全厂员工三分之二时，才可视为集体参赛。”
原来是这样！陆云薄无比振奋。
姜谷雨说的没错，果然是一个大大的惊喜。
看来徐杰在拟定这份文件的时候，也吸取了以前类似活动的教训。
现在文件上清晰描述了参赛形式，并且明确表示，奖金只归属个人或者小组。
看起来，马精维的如意算盘要落空了。
陆云薄终于松了一
口气。
马精维快速念完最后的内容：
“要求各个生产单位，调好时间，在保证完成基本生产任务的前提下，全力投入技术比武。”
“西联工业集团公司，生产指挥处。一九九五年，七月二十八号。”
听完文件，众人议论纷纷。马精维的视线穿过众人，向陆云薄投去一个复杂的目光。
而此时陆云薄满心欢喜，毫无察觉。
马精维讲完了话，剩下的事情都交给于立人去做。
于立人扯着嗓子喊道：“你们谁要报名？过来填报名表。要报赶紧报，下周一比赛要正式开始了，没那么多时间等你们。”
陆云薄和张小泉也过去找于立人。
于立人一脸的不乐意，说道：“你们俩一起报名啊。”
“对。我，张小泉，两人一组。”陆云薄说道。
“填报名表。”于立人冷冷说道。
张兴民此时也走了过来，悄声问于立人：“于副科长，每个人都能报名吗？”
于立人白了他一眼，说道：“文件没听懂呀，谁都能报名。”
随后他又看着陆云薄和张小泉，阴阳怪气地说：“连会计和学徒都能参加，更何况你一个车间主任。”
“说得也是。”张兴民不屑地笑一下。
不知何时，马精维穿过了人群，来到了这边。
“陆会计，你还是和张小泉一组，对吧？”他问陆云薄。
“是的。”陆云薄点点头。
“很好。”马精维简单回应着。
然后他又转向张兴民，问道：“张主任也准备报名参加？”
张兴民明显有些不好意思，说道：“对，我也想参加。文件上也说了，谁都可以参加。你说是吧厂长？”
“当然了。”马精维说道，“不过张主任准备用什么技术去参加比赛呢？”
“这个嘛……”张兴民迟疑一下，说道，“我还没想好。”
马精维看看张兴民，说道：“那就想好了再报名，你一个车间主任，两手空空去参赛，这不太合适吧。”
“马厂长说的是……”张兴民有些尴尬，“但是于副科
长说，报名要尽快……”
“别着急嘛。”马精维说道，“再快也要下周才能交到集团公司去，你周末考虑好了，再去报名。”
“好……”张兴民只得答应。
马精维说完这番话就离开了。
陆云薄觉得有些奇怪，马精维刚才似乎是在拦着张兴民参赛。
这是为什么？他有些不明就理。
但总归是和自己没什么关系，比赛细则说得清清楚楚，其它的事，他也不用再去多想。
比赛下周正式开始，他还有很多事情要考虑，无暇顾及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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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云薄回到家，刚刚进门，彭纭就迎了上来，儿子陆劲也一路小跑跟在妈妈后面。
彭纭开心地说道：“咱们儿子的申请通过啦。”
“真的！？”陆云薄一把抱起陆劲，说道，“申请才递上去两天这么快就通过了。”
“咱们的儿子多优秀啊。”彭纭骄傲地说道，“而且咱们的申请书填得也好。”
“有可能是我上次面试表现得不错。”陆云薄笑了笑说道。
“你就吹吧。”彭纭拍了他一下，眼里满是欢喜。
陆云薄说道：“我也有一个好消息要报告。”
“什么好消息？”彭纭问道。
“今天集团公司下发了新的技术比武通知，一等奖的奖金提高到五万块了。”陆云薄说道。
“五万块！？”彭纭瞪大了眼睛，“这么多！”
“看把你激动的。”陆云薄笑着说道。
“这么多钱，激动一下怎么了？”彭纭白了他一眼，反问道，“你今天听到的时候肯定都乐开了花了。”
“那倒没有。”陆云薄装作淡定地说道，“奖金的事我上周就听说了，今天总算是正式确认了。”
“那，这一等奖你能拿上吗？”彭纭问道，“会不会有其他的高手跟你竞争？”
陆云薄想起下午一群人报名的场景，说道：“竞争的人有，高手估计没几个。”
“真的，你又吹牛吧？”彭纭虽然还是一副狐疑的表情，但是眼中已经透露着笑意。
“那我实话实说。”
陆云薄说道，“据我的估计，在我们机械厂，连半个高手都没有。”
“那机械一厂呢？”彭纭问道。
“或许有，但是我觉得他们还是比不过我的计算机技术。”陆云薄满脸自信。
“真的？”彭纭问道。
“真的。”陆云薄确认道。
“太好了！”彭纭冲上来抱住陆云薄，陆劲还在陆云薄怀里，咯咯笑着，她也一并抱住。
“哈哈哈。”陆云薄有些失去重心，赶忙说道。“别激动别激动，我快倒了，咱们一家要是都摔了，今天就白高兴了。”
彭纭这才放开父子二人。
“我今天给咱们做顿好吃的。”彭纭说道。
“行！”陆云薄说道，“今天你做大厨，我给你帮手。”
彭纭今天的主菜是糖醋排骨，配以油焖大虾，红烧豆腐，还有炒青菜。
饭后，陆云薄迅速地把碗筷还有餐桌收拾了，然后跳到床上，把自己摊开摆成一个大字。
这周他实在是太累了，不管是体力还是脑力，他都消耗了太多。
前面还有更严峻的考验等着他，好不容易到了周末，他想让自己适当休息一下，这样才有精神应付接下来的事情。
陆云薄只在床上躺了一下，就觉得睡眼朦胧，就在他几乎要睡着的时候，客厅的电话响了起来。
彭纭接起了电话，对着电话说了几句，便来到了房间，对陆云薄说道：“云薄，有人找你。”
“是谁？”陆云薄一怔。
他虽然嘴上这么问，但脑海中电光火石一瞬间，他已经预感到是谁打来的电话。
彭纭答道：“是冯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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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的早上，陆云薄坐在一家茶馆里，望着窗外三三两两路过的人，焦急等待着。
昨天半夜突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让七月的盛夏突然变得有些冷清。
当然，也正是因为这份冷清，陆云薄一家昨天都睡了一个好觉。
昨天晚上冯勇打来电话，两人相约今天早上八点见面。
陆云薄今天穿了一件米色长袖，今天他出门比较早，外面的雨依旧没有停。
他本来觉得短袖就足够，结果站在门口感受了一下，顿然觉得一阵冷冽，便乖乖跑回房间换了一件长袖。
这间茶馆叫做吕氏茗茶，离自己家有三站路，陆云薄在公交车上还想着，觉得自己出来太早，要是茶馆没开门，他就在附近逛逛。
结果来的时候，茶馆已经早早营业。
茶馆的老板是一个看起来上了年纪的老人，他说：“老人睡得少，我也没什么事，所以我们这个店平时开门都特别早。”
陆云薄不太懂茶，让老人给他推荐。
“那就君山银针吧。”老人说道，“黄茶温和，养胃。今天天气冷，喝这个最合适。”
陆云薄坐在座位上品茶，一会儿瞧瞧窗外，一会儿又看看门口。
等待半晌，突然门打开了。
“吕老师，人来了吗？”那人一进门，就开口问道。
茶馆老板答道：“早来了，一直等你呢。”
两人说话间，陆云薄早已站起身来，走到了那人身边。
“冯勇叔叔！”陆云薄声音不自觉地有些颤抖。
那人猛地一转头，看见眼前的陆云薄，半晌长长叹息一声，说道：“小陆，我可见着你了！”
陆云薄上一次见冯勇，还是高考之后那个暑假，掐指一算，已经过去快十年了。
冯勇的长相和他印象中没有太大的变化，但是看起来整个人苍老了不少，鬓边也有了难以掩饰的白头发。
两人落座，老吕给两人的茶添了水，又上了一盘糕点。
昨天晚上两人已经通过电话，但是真正见了面，还是难以掩饰激动之情。
冯勇似乎有些忘我，面对陆云薄，他开口便说道：
“小陆，你三叔走了快五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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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九一年五月，陆云薄毕业前夕，他给陆宏远打了一个电话。
“云薄，你工作分配是不是定下来了？”陆宏远在谈话中问道。
陆云薄打电话的地方，是宿舍一楼管理员的办公室。
办公室里有一台座机，为了方便学生，这里打长途电话要比校外便宜一些。
唯一的问题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