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 养病
祝卿云点点头。
她的心底，莫名升起了一股凄凉，她喃喃道：“他是要抛弃我了吧。”
丫鬟一怔，忙道：“大小姐，您说什么？”
“没什么。”祝卿云淡淡道，“睡了一觉，脑袋还晕着。”
丫鬟扶她躺下。祝卿云侧身而眠。
夜半三更，祝家的宅邸里，突然传来尖利的惨叫，惊醒了所有人。
丫鬟们披衣起床，慌张找了盏灯笼。
“怎么回事？”祝卿云也醒了。
“好像二小姐屋子里传来的，我去瞧瞧。”丫鬟道。
祝卿云道：“去罢，小心些。”
丫鬟转身离开。
祝家大房的三位姑娘，都住在东边的正院。
东边院子是祝老太爷的居所，其余两个庶女则住在西厢房，平日里很安静，深夜突然有惨叫传来，丫鬟们都吓坏了，祝老太爷也被吵醒了，他们战战兢兢去敲门，祝三爷从外头走进来。
祝老太爷怒骂：“大晚上的，鬼哭狼嚎，成何体统！”
祝三爷道：“父亲息怒，孩儿去瞧瞧。”
说着，他疾步往二小姐的院子去。
等他到了二小姐的院子，发现二小姐正在院子里的假山前面，仰着头，望向了漆黑的穹顶。
“大晚上的不歇息，在这里作甚？”祝三爷呵斥，“还不快回去睡觉！”
二小姐转身，冲祝三爷露出了一抹笑容。
那笑容诡异阴森。
祝三爷心头猛然一震。
祝老太爷也披衣起身了，跟了过来。
“你大哥死了，你还这副模样做什么？”祝老太爷训斥她，“真是丧门星！”
二小姐却不理会，继续盯着头顶看，眼睛眨也不眨。
她看了好一阵子。
祝三爷想起了刚刚那一幕，顿感毛骨悚然，不由伸手摸了摸后脊梁骨。
他总觉得，今晚的二小姐，格外古怪。
祝老太爷却没有多想，只当她心情郁结，在发泄自己的苦闷。
“行了行了，你先回去休息，有什么事，等明天再说。”祝老太爷道。
二小姐仍盯着头顶看。
祝老太爷就道：“你若是想看夜空，咱们明年春天，请了戏班子，去山上观赏，如何？”
二小姐仍是不语。
祝三爷拉扯了下老爹的袖子。
“你干嘛？”祝老太爷问。
“父亲，二弟的尸体在哪里？”祝三爷问，“咱们得抬回家去安葬，否则让人知晓了，咱们祝家脸上无光啊。”
祝老太爷一拍脑袋。
“你不提醒我，差点忘记了。你二弟还停放在后山。”祝老太爷道。
说罢，他就吩咐随扈，去把尸体取回来。
祝老太爷带着长子，一路送祝二郎去了后山。
祝二郎浑身都湿漉漉的。
他死得透透的。
祝老太爷命令随扈：“埋了！”
“是！”
“父亲！”祝三爷拦住了，“父亲，咱们这么草率，万一被人知晓了呢？”
祝老太爷蹙眉：“能有什么人知道？我派了人守夜，谁敢偷窥？”
“父亲！”祝三爷压低声音，“您忘了，大嫂最近和大伯联系颇为频繁。”
祝老太爷一愣。
祝二郎的死，对祝家来说，并非什么值得庆幸的事。
祝家的生意受了影响。
尤其是大哥祝大朗被查出贪污了钱财，导致祝家的货栈被官兵封锁，损失惨重，祝老太爷恨极了祝大朗。
可祝二郎毕竟是祝大朗的骨肉，又死得蹊跷，祝老太爷思量再三，才决定厚葬他，以免祝大朗借机报复。
“埋了吧。”祝老太爷叹息一声，终于妥协了。
随扈用布裹住了祝二郎的头颅，扛在了肩膀上。
“走吧，我送你回去。”祝老太爷道。
祝三爷搀扶住了祝老太爷的胳膊，慢吞吞往外走。
路上，祝老太爷问：“这件事，是你告诉大嫂的？”
祝三爷讪讪笑了笑：“是啊。”
“胡闹！”祝老太爷怒道，“此事关乎祝家颜面，你如何敢说出口？”
“孩儿不敢瞒着父亲啊，怕父亲不高兴。”祝三爷委屈巴巴的样子。
祝老太爷冷哼，“这种腌渍事，你也敢乱说？”
祝三爷连忙赔罪：“孩儿错了，孩儿再不敢。”
祝老太爷就瞪了他一眼。
他们兄弟俩一起往外走。
刚刚走到了门口，一辆马车驶入。
马车帘子掀开，露出谢桁清冷英俊的脸。
他神色漠然，眼眸幽深，似一泓冰水，直视着祝老太爷。
“是谢公子！”祝三爷轻声对老爹道，“他来做什么？”
祝老太爷也皱起了眉头。
谢桁是朝廷钦犯，已经逃出了京城，如今却堂而皇之出现在了祝府门口。
“你来作甚？”祝老太爷问。
谢桁从马背上翻身而下，站稳了脚步，目光落在了祝老太爷身旁的祝三爷身上。
他声音沉稳：“恭喜祝老太爷。”
祝三爷莫名其妙：“恭喜我什么？”
“贺喜祝老太爷，您膝下嫡孙女即将嫁给顾延韬做妾。”谢桁道。
祝老太爷脸色铁青，怒斥道：“闭嘴！”
祝三爷倒抽一口气。
他不解看向了祝老太爷。
他不认识顾延韬，但是听得出谢桁话中含义。
“他疯了吗？他凭什么诅咒我妹子？”祝三爷厉声质问，“他算个什么东西！”
祝老太爷狠狠打了他一耳光，怒骂道：“孽障，你闭嘴。你懂个屁！”
说完，他就匆匆往里走，不肯与谢桁多言。
“老太爷，他到底怎么了？”祝三爷捂着火辣辣疼痛的半边脸，急切问祝老太爷。
祝老太爷怒喝一声：“滚回去睡觉！”
祝三爷很少见父亲动怒，吓得缩着脖子，不敢再多说，灰溜溜回了屋。
他进屋时，丫鬟正在给祝老太爷脱鞋袜。
祝老太爷的脚趾头都红肿了。
他的脚指甲很短，显得特别白皙修长，指节突兀分明。
丫鬟替他脱鞋袜时，祝老太爷微微侧目。
他的丫鬟，也很美丽。
这丫鬟叫阿竹，曾经在宫里伺候过皇帝，她是皇后娘娘身边的贴身侍婢。
祝老太爷的祖父，娶了皇帝的姑母为妻，成为新贵之首。
祝老太爷是世袭罔替的爵位，因此祝家的男丁，皆是世袭，且永世享受侯爷待遇。
所以，祝老太爷虽然不读圣贤书，也是有几分学识的。
他知晓皇权的恐怖。
皇帝是个暴君，杀人无数，是个彻头彻尾的昏君。
而他的姑母，更加残忍，不仅仅要杀死他祖父，连同他父亲和叔父一并杀掉，全部斩尽杀绝。
他的祖母临死时，叮嘱祝老太爷，宁愿远离京城，也别沾染皇族血液，更不能卷进夺嫡之争，否则必遭厄运。
祝老太爷信奉祖宗留下来的箴言，谨遵至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