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师兄师妹
英国公府, 暗室。
刚刚退朝回来的英国公焦仲德未及换下朝服便直接来了此地,行色匆匆。
听到脚步声,暗室中有了响动, 只见一个十八九岁的明艳少女扶着一名身材佝偻、须发全白的老者从里间走了出来。
“聂先生近日身体可好?”见了他, 焦仲德恭敬地作了个揖,关心地问道。
聂甲桀桀怪笑, 道:“暂时死不了, 英国公匆匆前来,可是宫中发生了大事?”
“大事倒也算不上, 不过是秦霆泽明日在宫中设宴, 请几位老臣赴宴, 老夫也不得不去。”
“国公是担心他明日对你下手?”
“老夫是三朝元老,劳苦功高,他还不至于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对老夫下手。不过, 他定是对老夫起了疑心,明日之宴定会多加试探, 老夫不得不防。”
“那国公有何打算?”
“老夫只是想知道, 聂先生炼制的那些药人可都已经死了?”
“嘿嘿,国公是在担心什么呢?我炼制的那些药人,一旦任务失败,皆会暴毙而亡, 不会留下任何证据, 他们绝对查不出什么来。”
焦仲德叹道:“怪只怪秦霆泽那小子命大,摔下悬崖还能生还。若能除了他,聂先生就不必再过这种暗无天日的日子了。”
“不急,不急。”聂甲毫不在意,眼睛眯成一条缝, “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也不急于一时,明日国公且安心赴宴。”
焦仲德脸上焦虑之色未褪:“那日毒蜂袭击本是想除了那受宠的婕妤,以防她生下皇子,让那些支持秦霆泽的人有了盼头,却没想仍是功败垂成。虽然那洒金花蜜的小太监已死,可那些毒蜂却难保不会成为线索……”
“国公想多了,那些不过是再普通不过的毒蜂,被我用花毒喂养而增加了些许毒性,更容易置人于死地。这个季节,毒蜂本就常见,宫中的那些废物能查出什么?”
“那老夫便放心了,明日赴宴,老夫只当万事不知,好好喝酒吃菜便是。”
“不错,正该如此。”聂甲点头。
焦仲德笑道:“那聂先生便好好休息吧,老夫改日再来探望。”
“国公走好。”
焦仲德一离开暗室,聂甲的脸色便沉下,转头问身旁的少女:“娇儿,暗道可挖好了?”
被唤“娇儿”的少女点头:“已经按照师父的吩咐,早就挖好了。”
“好,我们是时候离开这里了。”
“啊?为什么?”
“英国公那老狐狸,几次三番没能除了秦霆泽,显然是要弃车保帅,放弃我们了。他方才不过是再次确认几次刺杀没有后患,想要彻底摆脱自己的嫌疑罢了。”聂甲冷冷说道,瘦削的脸庞是令人畏惧的阴森。
“可是,我们离开这能去哪呢?秦霆泽对我们的追杀从来都没有停止过。”娇儿的脸上满是担忧。
“去找你师兄,他此刻肯定也在想法设法找我们。”聂甲的脸上露出诡谲的笑,“娇儿,你不是一直都喜欢你师兄吗?师父这里还有一种好药,可以让他为你掌控。”
阿灼啊阿灼,师父待你可不薄,那么大的秘密,师父可从未告诉过其他人。
只不过,到如今,你还要护着你的那个兄长吗?嘿嘿嘿!
娇儿听了他的话,娇媚的脸上浮现喜色,但很快又色变惊呼:“师父,师父,火!着火了!”
聂甲扭头,只见一片骇人的火光将暗室笼罩,烟雾侵入,汹涌滚烫,令人窒息。
哦,想把他们烧死在这啊?焦仲德,你不仁,可别怪我不义了!
一整天,乾合殿都很热闹,宫人们忙忙碌碌、走来走去,有条不紊地张罗着晚上的盛宴。
傍晚时分,季攸攸出了门,坐在秋千上,轻轻晃荡,看着来来往往的宫人们,脸上神色慵懒。
见她出门,在外面守着的绿萝和青柠赶紧跑了过去,在她身边伺候。
“陶婕妤,今晚皇上设宴招待朝中的大臣呢,可热闹了,还有很多好吃的!”青柠笑眯眯地告诉她,又道,“若是皇上带陶婕妤一起参加就好了,奴婢们也能沾沾光呢。”
设宴?他……也会来吗?
季攸攸皱了下眉头,靠着秋千,有些心不在焉。
这两日,她想了很多,想秦霆泽,想秦煜灼……两人的样子反反复复在她脑海交替呈现,最终她看到的是大师兄的模样。
大师兄,才是她心心念念的人,才是她深爱的那个人,既不是秦霆泽,也不是秦煜灼。
她和他们的纠缠,只是为了找回她的大师兄。
秦霆泽……她没办法再爱他,那么现在她能指望的便只有秦煜灼,可他说他不喜欢她……
不喜欢她,却要碰她……他难道也只是为了要她生下皇嗣吗?
若是那样——季攸攸黯然垂眸——若是那样,她可真是可怜至极了。
“陶婕妤,晋王殿下来了,他他他、他在看你!”
青柠惊怕的声音传入耳际,季攸攸一愣,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了殿门口的方向,看到了那个白衣绝尘的男人。
他也正看着她,不咸不淡的眸光,看不出喜怒,可她却能感觉其中的露骨,像要将她扒光一般。
她忍不住揪紧了裙摆,难堪地低下了头。
“走了走了,晋王殿下走了!呼……”青柠小生怕怕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万分庆幸的模样。
季攸攸这才又抬头,看到他宽阔的背影消失在拐角。
“陶婕妤,您的脸好红啊,是不是太热啦?奴婢帮您扇扇。”青柠热络地拿出扇子为她扇风。
季攸攸心中烦躁,推开了她的扇子:“你们都走开些,不要在我面前晃,烦人。”
见她生气,青柠一下红了眼圈,扑通跪了下去:“是奴婢惹陶婕妤不高兴了吗?陶婕妤不要不高兴,都是奴婢的错。”
季攸攸震惊:我怎么你了,你就要下跪?你认哪门子错?
她只是心情不好,她只想一个人静静,她不需要她们陪着,不需要任何人跟她说话,不行吗?
她腾地起身回房,把门关上,把自己关了起来。
跪在原地的青柠茫茫然,被绿萝拉了起来。
“陶婕妤没有生你气,她只是心情不好,你别多想了。还有,以后别动不动下跪,陶婕妤不喜欢。”绿萝提醒她。
“可、可是宫里的娘娘们不都是喜欢被人跪的吗?”
绿萝忍不住叹气:“你服侍陶婕妤不是一日两日了,还不了解陶婕妤的性子吗?我们就在外头候着,等陶婕妤需要我们伺候的时候再进去。”
“那、那好吧。”
这是一场盛大的宫宴,虽然赴宴的不过九人,但都是西秦的肱骨之臣和皇室要员。
大殿布置得富丽堂皇,珍馐佳肴满桌,殿内曼舞轻歌,乐声优雅。
戌时不到,众人纷纷落座,南阳王秦随安坐在秦煜灼邻座,见他一言不发在那喝酒,笑道:“晋王来得早啊,这就开始喝酒,等下不怕喝醉?晋王的酒量可向来不怎么好啊。”
“本王想喝便喝,想走便走,便是醉了又如何?倒是南阳王要为自己考虑考虑,今日可还能直着出去。”
秦随安神色一变:“晋王这是何意?”
秦煜灼把玩着手中的青玉酒杯,乜他一眼:“今晚来的都是些不能喝的老家伙,只有南阳王和皇上的酒量能拼上一拼,南阳王若不陪皇上尽兴,你以为皇上能放你回去?”
知他是这个意思,秦随安才稍稍松了口气,道:“我的酒量跟皇上可不好比,还望着皇上网开一面了。”
“那你可以先跟那些老家伙打声招呼,看看哪个到时候愿意帮你求求情。”
秦随安干笑:“晋王说笑了,这等小事哪能麻烦诸位大臣求情,若是晋王,我倒是还能指望一下的。”
秦煜灼抬起空酒杯,身后的小太监赶紧上前为他斟满了酒。他悠哉喝了一口,冷冷淡淡说道:“不好意思,本王跟你不熟。”
“皇上驾到。”
说话间,秦霆泽在宫人的簇拥下到了大殿,在最高位的龙椅上落座,众人起身行礼,他淡淡一笑,让众人坐下了。
“今日君臣同乐,不必拘礼,开席吧。”
一道道热菜上桌,众人吃起喝起,赏歌赏舞,一派和谐之景。
秦煜灼自顾自地喝酒,桌上的菜一动未动,对歌舞也不感兴趣,仿佛他的世界便只有他自己。
而他身后的小太监殷勤,见他酒杯一空便上前帮他斟满,不必他开口。
邻座的秦随安频频看向他,似乎想通过他看出些什么来,却一无所获。
今日奉命进宫,他心中自是忐忑,虽然刺杀一事他们并未留下什么把柄,但秦霆泽冷酷奸诈、滥杀成性,死在他手上的冤魂不计其数,谁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来。
秦随安也忍不住往焦仲德的方向看了一眼,可看到焦仲德眯眼别开脸,他瞬间回过神,移开了视线。
在秦霆泽的眼皮子底下,稍有差池便是万劫不复。
须臾,一舞毕,身姿曼妙的舞女们退下,乐声止,殿内一时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秦霆泽。
秦霆泽面带微笑,缓声道:“在座各位都是西秦的肱骨之臣,忠于西秦,忠于朕。各位所做的一切,所有的付出,朕都看在眼里,今日朕有一特别嘉奖要送给各位。”
他拍了拍手,立刻有九名宫女端上九道由琉璃盏装盛的菜,分别站到了九位宾客身旁。
琉璃盏上有盖,看不到其中的菜品。
“朕特意为在座的各位准备了一道菜,都是各位平日最爱吃的菜,各位可掀开一看,看看朕对各位的了解是否准确。”秦霆泽说着,视线落到了秦煜灼的身上,笑容温和,“便从晋王开始吧。”
宫女将琉璃盏放到了秦煜灼的面前。
秦煜灼喝完杯中酒,看了眼桌上的琉璃盏,漫不经心地伸手,打开了盖子。
一张葱花饼。
本是平平无奇的一张饼,可秦煜灼看到,脸色变了。
“无聊!”静默片刻,他眉眼一凛,抬手便打翻了琉璃盏,摇摇晃晃地起身,不顾在场所有的人,不顾君臣之仪,径直离开了大殿。
在一旁伺候的小太监也赶紧跟了上去。
现场顿时陷入一片死寂,没有人敢开口说一个字。
半晌,秦霆泽轻笑一声,道:“晋王醉了,无碍,我们继续。”
季攸攸再一次爬上了屋顶,站在高处,面对着宴厅的大门。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看什么,只是觉得在房间太过憋闷,便出来透透气。
群星璀璨,偶有一阵风吹过,吹起她雪白的衣裙。
她早已卸了妆,散了发,本来是打算早早歇下,可在床上辗转反侧,还是独自一人偷偷出了门,上了屋顶。
傍晚时分,江寿带着几个小太监送来了一桌菜,说是皇上赏的,每一道菜都是宫里的御厨根据她的口味特别做的。
但她一口没吃,只让绿萝青柠去膳房端了些清粥小菜过来,吃饱就算完了。
不想要他的赏赐,不想领他的情。
她抬头看天上的星星,正走神,底下突然传来声响,她低头一看,只见秦煜灼跌跌撞撞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个小太监。
她看着他出了宫门,往明烨宫的方向走去。
“这么快就走了?”她望着他的背影喃喃自语,“路都走不稳,这是喝了多少酒啊?”酒量看着也不是太行。
鬼使神差的,她下了屋顶,悄悄跟了上去。
天色暗沉,宫中静悄悄的,偶有一队巡逻的侍卫经过,见了秦煜灼行了礼便走开了。
季攸攸躲在暗处悄悄跟随,不敢太靠近,看秦煜灼步履不稳的模样,有些担心。
可那家伙即便醉了也还认得明烨宫的路,一路走过去,没有走岔,只是他似乎很不耐烦身后跟的小太监,那小太监但凡想扶一扶他,都被他一手甩开。
那小太监似乎很急切……
季攸攸发现了那小太监的不对劲,初时他的嗓音还是雌雄莫辩的少年音,可一路走来,那声音越来越清灵女气,一声声唤着“殿下”,无比娇嗔。
再看她的身段,婀娜娇小,哪里像小太监,分明就是个女扮男装的女子!
季攸攸的眉头一下蹙起,心中隐隐有了不快,心想:这难道是哪个恋慕秦煜灼的宫女,特意扮成这副模样来勾引他的?
“师兄,师兄,我是娇儿呀,你回头看一看我。”
师兄?!季攸攸脑中“嗡”的一声,这名女子竟是秦煜灼的师妹?他们……他们之间的关系有多亲密?会和她跟大师兄那样吗?
秦煜灼听到那女子的唤,像是想起什么,停下了脚步,缓缓转过了身,看向了那小太监。
娇儿见他有了反应,心中一喜,伸手便要去扶他:“师兄,我是娇儿,小的时候我们时常在一块玩的,你还记得吗?”
这回,秦煜灼没有把她甩开,任由她将他扶住。
见那女子碰到秦煜灼,季攸攸的心一下揪紧,呼吸也凝滞了。
她一点都不愿别的女人碰他。
“师兄,娇儿已经长大了,你看看娇儿生得可好看?”
季攸攸看着那女子扶着秦煜灼到了隐蔽的假山乱石之中,娇声软语,好不亲昵。
而秦煜灼竟也没将她推开!
季攸攸心中似有熊熊烈火燃烧,死死咬住自己的唇,握紧了拳头。
想把他打一顿,狠狠打一顿!
“师兄,这么多年,娇儿好想你……你知道吗,娇儿一直好喜欢你……”
眼看那女子伸手便要去解秦煜灼的腰带,季攸攸忍无可忍暴怒出声:“你们在干什么!”
娇儿一惊,没想到会被人发现,慌忙放开秦煜灼,转过了身。
借着星光,她看到一名白衣女子站在不远处,眼眸不禁掠过狠意。
没关系,杀了她就行!
她右手下意识地想要去摸毒药,却摸了个空,顿时懊恼不已。
她今日潜入宫中,杀了布置宴席的一名小太监,易容成他的模样,本打算按照师父的吩咐,在宴席间给师兄下药,不成想,她装药的小包竟不知什么时候丢了。
她不甘心就这么无功而返,见师兄一杯接一杯喝着烈酒,便计划趁师兄醉酒和他成就好事,一来一偿自己多年夙愿,二来若是能怀上师兄的孩子,对师父的计划亦有助力。
可怎么被个多事的女人盯上了?真是倒霉透了!
不杀她,难消她心头之恨!
见那女子一言不发向她攻来,季攸攸没有客气,出手相迎。
没过几招,娇儿就发现自己远不是她的对手,吃了她好几掌。发现远处又有侍卫队过来,她心中焦急害怕,不敢恋战,虚晃一招,飞身逃跑。
季攸攸没有去追,转身走向秦煜灼,查看他的情况。
可她刚靠近他,就被他一把拉到怀中,炙热的吻落下,如狂风暴雨般猛烈,浓重的酒气将她整个人笼罩。
察觉到他高昂的欲望,季攸攸气极了,用力推他打他,踢他拧他,扭过头,不让他碰到她的唇。
他把她当谁呢?他的师妹吗?他喝醉了是不是谁都可以?阿猫阿狗都可以!
“放开我,你这混蛋,我才不是你师妹!”
“呵!”
她只听得一声闷笑,下一刻,整个人被他抵在了石壁上,单薄的衣衫被他扯开。
他的动作强势霸道,不容拒绝,左手固定住她的后脑,让她再无法躲开。
既然来了,还想跑吗?
季攸攸被他吻得七荤八素,娇嫩的唇瓣隐隐作痛,差点就要岔了气。
可他还不放过她,右手熟练地去解她的衣裙,她又气又急,拼命阻拦,不让他得逞。
“醉鬼,你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你给我清醒些!”
“我觉得这地方挺好的,星月交辉,天地可鉴。”他的声音极尽暧昧,带着几分醉意,沙哑低沉,听上去令人浑身发软。
他懒洋洋地说着话,手上也没歇着,很快,季攸攸便衣不蔽体,娇美的肌肤裸露在了夜色下。
秦煜灼的眸光更加暗沉,双手轻松将她托抱起,将她禁锢在他和山石之间,山雨欲来。
季攸攸惶惶不安,挣扎扭动得更加厉害:“放开我,放开我,我不是你的师妹!”他怎么能这样,被人发现怎么办,宫中巡逻的侍卫来来往往,他就一点不担心吗?还有他那个师妹若是折返回来呢?
他到底是醉了,还是没醉?
她思绪混乱,羞怕至极,告诉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得逞。
温热的唇瓣凑到了她耳侧,她只觉耳垂一痛,正要一耳光扇过去,却听到他的声音落入他的耳际,轻而又轻地唤她:
“攸攸。”
作者有话要说: 阿灼和攸攸感情升温,阿泽会黑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