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 在时间与空间的夹缝中(下)
“……这不对。”阿列克谢检查仪表和光脑,所有数据都凝固了,时间也不走。
周晓辰不懂“虫洞物理学”,不知道这样对不对——她的量子物理学的是考前佛脚版,现在已经差不多还给图书馆,只能凭借朴素的逻辑来推理:
“如果时间是停止的,我们也不应该能够交谈和思考——思考不就意味着神经元之间的电信号和化学信号还在传递吗?”
“可如果时间是流动的,为什么光脑时间不走,幽灵也无应答?”
阿列克谢的动作突然顿住:“精神攻击。”
周晓辰:“哈?”
“我们没有掉进虫洞!”阿列克谢:“这是一种精神攻击。”
周晓辰一下子坐直,脑子里的乱七八糟一扫而光:“母虫?”
“我从来没有听说过虫族的精神攻击是这样的,”阿列克谢凝重道:“这是人类的攻击方式!”
周晓辰回忆旁听的《精神攻击》课程上讲过的理论:“精神攻击最致命的时候,是信息能够被解读的时候,所以最危险的攻击不是来自虫族,而是来自人类。”
阿列克谢接上:“虫族的攻击是我们无法理解的噪音,而人类的攻击却会将人拉进深层梦境而不自觉。”
周晓辰曾经凭借本能发动过精神攻击,导致了整片营地的人陷入梦境。
可是这一次发起攻击的是母虫。
阿列克谢:“为什么母虫的攻击会让我们陷入梦境?”
周晓辰喃喃道:“因为我听懂了。”
阿列克谢:“……什么?”
在“太岁”上,母虫就曾经发起过那样的攻击,周晓辰接收到了,但那时候她没有听懂——“痴愚”保护了她。但在这接近一年的时间里,她的大脑还在不断“升级”,现在看来,痴愚的护佑离她而去了。
“蓝星时代所谓的‘冬眠’,是不管三七二十一,把人冻起来——这样当然会导致细胞结晶坏死,大脑无法替换,也就无法复活。”周晓辰用一种旁观一般的语气解释:“而我的大脑与众不同,能在绝大部分坏死切除后重新生长。”
“我因此活下来。但这种生长不会停止……我其实能感觉到,我的思维方式有一种非人类的特征——我无法用人类的语言表述这种特征。”
网友以为管周晓辰叫“触手猫”是一种调侃,只有她自己知道这描述的其实是一个事实。
事实证明即使有了层层防护,阻隔的也只是攻击的“功率”,而非攻击的“内容”——母虫的攻击因为被周晓辰无意识地解读而变得格外危险,或许也是以她为反射节点,才能把阿列克谢也囊括在内——但现在不是道歉的时候。
“该怎么做呢?”周晓辰旁听的半吊子《精神攻击》刚刚讲到“攻击”,还没讲到“防御”:“如果察觉自己受到了人类的精神攻击,要怎么反击?”
阿列克谢:“重新构建梦境。”
这已经是阿列克谢无法参与的战争——这是非人和非人的战争。
母虫的攻击时机选的很巧妙。祂捕捉了周晓辰对虫洞的恐惧,并且利用了进入跃迁通道、与外界失去通讯的一瞬间。
阿列克谢在旁提醒:“越深刻的记忆,越有助于梦境的构建。”
比赛的记忆,别的不说,至少肾上腺素拉满,应该称得上“深刻”。
周晓辰深吸一口气,回忆着她上一次在偷渡者的营地使用精神攻击的“手感”,开始重新构建一个正常的梦境:就像比赛时一样,他们进入跃迁通道,出来后,看见的是“血红星球”加加林格勒。
一个巨大的红色星体仿佛从扭曲的时空中挤出,在这光怪陆离的景象里,光和星辰重新开始流动,然后周晓辰就听到星舰的警报响成一片,塔台的信号不断闪着红灯,伴着幽灵高了一个八度的咋呼:“停停停!你们怎么回事?快停下!!!”
阿列克谢反应过来,一脚刹住,安全带传来巨大的拉力,接着后面追赶他们的星舰接二连三刹住,差一点引发太空连环追尾。
周晓辰和阿列克谢对视一眼,交握的手扣得更紧,真切地感觉他们回到了人间。
后来他们才从幽灵的碎碎念里搞清楚外人眼中的事件经过:他们在通道内失去意识后,星舰无人操控,凭着惯性滑出了通道,又无视加加林格勒塔台的信号继续往前,仿佛中邪一样。
军方当然是立刻试图截停,但他们跟没看见一样,直愣愣往前撞,最后就演变成了一串星舰围在他们身边拦截的场面……
据说跟他们一起进跃迁通道的“民航”机长都快吓死了,还以为自己见证了一场发生在虫洞里的劫机。
把烫手的母虫脑子切片交接给加加林格勒军事学院,录事故报告的时候,讲完了“遭遇母虫精神攻击”经过,周晓辰才想起一件事:“呃,那个,我得自首,我违反了保密协议。”
因为在虫洞中遭遇攻击,以为自己进入了漫长的死亡,于是把本来还在保密期的档案资料告诉了爱人什么的……
——有种把遗言都说完了,结果没死成的尴尬。
幽灵都被她给尬住了:“……我会报告上去。依照惯例,受到精神攻击时一般认定为无行为能力,不会处罚。”
虽然根据周晓辰交代的经过,她显然是有行为能力的……
“以防万一,”幽灵:“你们可以考虑利用423号条款规避。”
周晓辰:“什么是423号条款?”
幽灵:“……你是法盲吗?”
周晓辰理直气壮:“每次我要做事前,都先问过你是不是违规啊!”
有ai助手,为什么还要自己背条款?
然后幽灵居然不理她了!
录音室的绿灯亮起,意思是“你们可以走了”。
周晓辰只好问阿列克谢:“423号条款是什么?”
阿列克谢看了她一会儿,站起来,握住她的左手,然后单膝跪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