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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水中冷月雾里看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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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祖母,请准允孙儿剃度出家!”

    风不定,人未静。

    “祖母这般喜欢向氏表妹,不惜将向氏表妹接回侯府,让孙儿看到了破除两相为难境遇的期冀,将向氏表妹过继至忠勇侯府,记入族谱,代孙儿承欢膝下,讨祖母欢心,如此也能无后顾之忧,皈依佛门,一心侍奉佛祖。”

    “孙儿愿成全祖母,望祖母也能成全孙儿。”

    一缕又一缕墨发飘然垂落,戒刀在月光的映照下闪烁着冷冽的光芒。

    吓的谢老夫人荡了三魂,丢了七魄。

    她只是想让灼儿收了蓉月做贵妾,没想过要逼的灼儿出家。

    至于什么过继向蓉月以代灼儿的论调,更是无稽之言。

    她敢提出来,谢氏一族的族老们不会饶过她。

    “灼儿,别剃了,别剃了,祖母这就送蓉月出府。”

    谢灼苦笑一声,眉目疏淡“孙儿摒弃亲缘追寻佛法,这本已是不孝之举,又怎能忍心看着祖母承受割舍之痛呢?”

    “祖母尽可放心,过继事宜我会亲自去族老那里疏通。”

    “祖母,孙儿真的累了。”

    谢灼细长的手指摩挲着戒刀,似是在思索着到底该一了百了落在脖颈,还是落在三千墨发。

    得到消息的长公主,身带夜色的凉意,步履匆匆而至,额头上因急切而渗出细微的汗珠,呼吸间也透出一丝急迫的气息。

    “谢灼!”

    “住手!”

    谢灼循声望去,跪伏在地,叩谢生养之恩“母亲,请原谅儿子的自私。”

    长公主又惊又气,大手一挥“来人,将向蓉月赶出府去。”

    “传达本宫的旨意,从今日起,长公主府与忠勇侯府皆不得承认与向氏这门破落户有任何亲戚关系。”

    “日后,如若有人不知廉耻的攀附,就地杖毙,不必容情。”

    话音落下,长公主的亲卫便上前拖拽向蓉月。

    向蓉月的脸色苍白如纸,凄凉地哭泣着,哀求道“姨姥姥,求您救救蓉月,救救蓉月。”

    “蓉月被赶出侯府,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姨姥姥,您最疼蓉月了。”

    长公主横眉冷眼扫过“恩将仇报,救你作甚!”

    “向蓉月,本宫本打算给你留几分体面的,是你给脸不要脸!”

    “自贱之,人必贱之!”

    “谢老夫人看在与你祖母同出一族,又念你年少丧父母亲改嫁的份儿上,对你一再照拂,对向家更是一再扶持纵容,甚至连你那个七七丧期未过便迫不及待改嫁的水性杨花的母亲,也跟着沾光,活的人模人样。”

    “说句不好听的,就是养条狗也知道感恩戴德了!”

    “你做了什么?明知本宫的孩儿无意于你,你依旧纠缠不休,贪心不足,哄骗谢老夫人允你入侯府。”

    “是不是想把长公主府和忠勇侯府的权势占为己有才罢休!”

    “向家什么上不得台面的门庭,做灼儿的贱妾都不够格。”

    “扔出去!”

    长公主言辞犀利,毫不留情。

    谢老夫人面颊泛红,额头上青筋条条突显,干瘪而苍老的嘴唇微微颤动,她说道“长公主,蓉月毕竟是个女儿家……”

    “老夫人不妨出去打听打听,向氏一族在外是如何口出狂言的!”长公主不为所动。

    她是陛下一母同胞的皇姐,有食邑有卫队,非高攀忠勇侯府。

    且大乾律,公主下嫁,辈分抬高,无需侍奉公婆。

    她愿意给脸,是情分!

    长公主心中很是气恼,她尚且不敢勉强灼儿娶乐安,老夫人竟不知所谓的先斩后奏将向蓉月接入侯府。

    说的再冠冕堂皇,也抹灭不了是想逼着灼儿把暗亏打碎牙齿往肚里咽,不得不纳了向蓉月。

    瞧着被夜风扬起的断发,长公主恨不得让向氏一族把这些年吃进去的吐出来。

    “灼儿,母亲已经把向蓉月撵出府了,没有人逼你纳她为妾了,把戒刀放下,好不好。”

    长公主压下怒火,温声劝道。

    谢灼摇摇头,斩钉截铁“母亲,儿子出家意已决。”

    长公主心一梗。

    “为何?”

    “儿子无力应对母亲和祖母的期许。”谢灼没有任何遮掩。

    长公主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灼儿,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忠勇侯府的香火不能断。”

    谢灼说道:“母亲,我在佛寺中清修已有十年。”

    “当其他年轻人正享受着锦衣玉食、纵马欢歌时,我却在青灯下与古佛相伴。”

    “当其他年轻人在青春年华中追求新知、欢聚时,我却在静坐中诵读经文。”

    “那十年光阴留下的痕迹已经深深烙印在我的生命里,成了我人生的底色。”

    “不是流光溢彩姹紫嫣红,是熏染着檀香味的灰色。”

    “十五岁生辰一过,我离开佛寺下山归家。”

    “方触碰礼、乐、射、御、书、数,学着做母亲眼中的世家子。”

    “五年不停的学,走了旁人十几二十年的路,直至成为无愧门楣的忠勇侯。”

    “可我根本没有机会没有时间去体味其中的乐趣。”

    “如今,人已至弱冠之年,感悟最深的是佛经,能静心默诵的也是佛经。”

    “我曾经想,一辈子留在佛寺清修亦无不可。”

    “最起码,没有那种格格不入又浓浓无力的感觉。”

    “求母亲成全。”

    长公主步履蹒跚,似乎怀揣着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启齿。

    甄女使搀扶着长公主,轻声细语地说:“殿下,婚姻大事,最终还是得小侯爷心甘情愿才行。否则,即便暂时以孝道迫使小侯爷屈服,所成就的也不过是一对彼此厌烦的怨偶。”

    “殿下,小侯爷堪堪弱冠之年,年轻的很。”

    “某些事情若过于强求,反而可能适得其反,导致小侯爷对男女之情感到更加厌倦。不如顺其自然,或许会意外地有所收获。”

    “殿下,您心疼心疼小侯爷。”

    长公主神色和缓了些,心中有了计较。

    “灼儿,母亲答应你以后绝不会不顾你的意愿,擅自替你相看,强迫你娶妻。”

    “你也莫要再提剃度出家之事了,好不好?”

    谢灼眉心微动,眼眸如水中冷月。

    很多时候,他分不清母亲对他的母爱究竟是浓是浅。

    若说浅,下山五年来,又处处为他着想。

    若说深,佛寺清修十年,年年只见他一面。

    枉他读千百卷经书,万卷圣贤书,还是看不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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