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错过你姓名的雨夜
吃完火锅，到家洗漱完已经是晚上十点半，健康指南里的睡觉时间。
白漫晴稳稳当当的坐在书桌前准备继续工作。毕竟准点下班，还去吃火锅留下的债总是要还的。
但，在这座城市里，就算不加班，又有几个人能在这个时间点安安稳稳的睡去呢。
熬了两个大夜，白漫晴终于赶在周五上班之前完成了李先生婚礼策划的初步设想。虽然是第一次见面的客户，她还是想准备的更周全些。
下午三点，会议室。
“李先生，李太太。首先我代表我个人和公司向您二位表达我们的祝福。恭喜您们即将迎来人生中很重要的时刻！”白漫晴深谙，热情和祝福，总是很好的开场选择。
“谢谢，谢谢。”李太太回复道。
“因为今天是咱们第一次比较正式的沟通，要不我先简单的给您二位介绍下我们公司的情况？”
“公司介绍都是那一套，没什么用。你就直接讲你们的想法吧？”李先生拒绝道。
一旁的叶薇直接愣住，哪有人第一次见面就要讲方案的。虽然之前电话沟通过，可也就聊了半小时，还是因为李先生有其他事情导致的被迫中止。
白漫晴倒是很平静，好像在意料之中似的。“好的。”
“基于上次的沟通，我们拟了一个初步的方案。大家请看ppt，过程中您有疑问的可以随时提出来······ 场地方面，可以挑选一处花园场地，比如这里可以搭建一个花团锦簇的仪式基地，营造浪漫温馨的氛围······ 菜单方面，我们不仅会有一些创意菜，同时也会融入一些文化元素，提供一些传统美食······ 为了让宾客们更好地享受婚礼，我们还设计准备了一些有趣的互动游戏和活动······ ”
李太太频频点头，但李先生的目光中则透露出质疑，表情严肃而专注。
\"你在方案中提到的互动游戏，宾客们是否会觉得尴尬或者无趣？你又如何保证他们的参与度和娱乐性？\"
“宾客容量问题怎么解决？如果宾客数量超过了场地的承载量怎么办？”
“户外场地的话，下雨了怎么办？”
······
整个会议室里都是李先生的提问声，和白漫晴镇定自若的回复声。
会议室里的气氛有些说不出来的紧张和严肃。窗外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雨，阴沉沉的天更是让这场会议多了几分剑拔弩张。
李太太和叶薇两个人各坐在两边，就这么看着他们两个一来一回，完全插不上嘴。
一连串的提问下来，李先生似乎被白漫晴的回答所打动，但他依旧并未停止质疑。
“你是否能保证婚礼当天不出问题？”
\"李先生，婚礼是一个庄重而重要的仪式，我们都希望一切都能顺利进行。但是，有时意外是难以避免的，我确实不能跟您百分百保证不出意外，但我会尽量避免出现意外。在我过去的经验中，我遇到过各种意外情况，比如突然下雨、供电故障、餐饮服务延误等等，我们通过备选方案，以及和供应商的密切合作等等，积累了应对突发情况的各种解决方案，确保婚礼能够顺利进行。\"
李先生沉思片刻，眉头微微舒展，最终点了点头。他的质疑似乎有所缓解。但也只是淡淡的说了句，“你的方案我了解了。”
白漫晴依旧保持着笑容，又周到的问了问李太太有没有疑问。
李太太看了看她先生，然后微笑着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李先生看李太太没有回话，下了最终定论。“那我们再回去商量一下。”
出会议室的时候，李太太特意走慢了两步，在白漫晴耳边小声说了句，“白小姐，您的方案我挺喜欢的。我先生就是有点吹毛求疵，你别太介意。”
送走李先生和李太太后，白漫晴站在一楼的楼檐下深吸了一口气。两个小时的唇枪舌战，就像这场不停冲击地面的雷雨，自带压迫感。
她转身想喝杯咖啡醒醒脑，刚走到咖啡馆的玻璃窗附近，就决定掉头折返。
这个时间点喝咖啡，怕是晚上又不用睡觉了，还是算了吧。
白漫晴刚走到公司门口，正在和人聊天的叶薇就朝她走过来，“晴姐，你刚刚也太帅了。听到他说要讲方案的时候，我都吓了一跳。他们也没提供什么信息啊，怎么有人第一次见面就要讲方案。”
其实白漫晴心里也没底。周一电话中止后，白漫晴也多次尝试联系李先生李太太，试图能多知道点信息。但他们只甩给了她一个见面时间。
“做这行久了，什么样的客户你都可能遇到。何况讲方案，也是一个获取信息的过程。客户不给信息，就借助已有信息，在讲述方案的过程中，去打探他们的真实想法。”
“那这个李先生也太难搞了吧。”叶薇继续吐槽，“方案都已经那么周全了，他怎么还能有那么多问题。”
白漫晴倒是司空见惯。“这是他的权利，大家都希望自己的婚礼是完美的，可以理解。”
“那临走也不给个准信，不会白嫖咱们吧？”叶薇有些愤愤不平。
以往类似的事件确实也不是没有。白漫晴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淡淡的说了句，“咱们不断提高自己的专业水准，保持足够的耐心和能力去解答他们的疑虑就好。至于结果，就保持平常心。”
叶薇点点头，自顾自的感叹道，“我什么时候才能写出来像晴姐你那样的策划方案啊。”
白漫晴笑了笑，握紧拳头，对着叶薇做了个加油的手势，“很快。我相信你。”
话刚说完，她就听到来自黄玲的提醒，“晴姐，你手机刚才一直在闪。”
白漫晴拿起手机，点亮屏幕，看了眼推送通知，没有打开就又直接放下了。是一个她不愿再提起的人。
窗外的雨依旧没有要停的意思，自顾自的下。她的心里好像也在下着一场雨。
自顾自怜？她想了想，好像也没必要。
坐在工位上重重的深呼吸了一口，白漫晴开始打开电脑，总结自己刚才会议上的表现。
直到快七点的时候，郎晓宇打电话告诉她，五分钟左右就到她公司楼下。她才快速收拾好东西，匆匆的下了楼。
沿着咖啡馆的楼檐，她步履匆匆的往咖啡馆正对着路口的方向走。一个略微有些熟悉的身影从眼角快速闪过。
她急刹脚步，带着疑问缓缓地往后退了几步，一张满脸笑意的男子的脸正隔窗望着她。
眼睛明亮有神，眉毛微微上挑，脸颊肌肉稍稍晃动。嘴唇微微张开，嘴角上扬，形成明显的笑弧。
白漫晴一时愣住。这笑容，如沐春风。
若不是溅到腿上的雨水提醒她此时正在下大雨，她都要误以为此刻是大晴天了。
“咚咚······”
白漫晴恍过神来，看到男子正用手敲着玻璃。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失态。
她笑着朝里面的人挥了挥手。
这个时间点还这么悠闲的坐在咖啡馆里，想必是忘记带伞了吧？
此时，明亮的黄色灯光忽现，一亮一熄，一亮一熄，但白漫晴没有在意。
直到“滴”的一声响起，她才转过头，寻着光源和声音的出处，昏暗中辨认出来那是郎晓宇的车。
于是她边跑边从包里取出雨伞，推门咖啡馆的大门径直走向男子，随即就把雨伞塞给了他，“这伞有点小，你可能还得等雨再小点才能走。”
“那个，我······ ”
还没等男子说完，白漫晴就匆匆的说了声“再见”。
公司楼前的这条路平时就很容易堵车，今天下雨天更是可想而知。白漫晴不能让郎晓宇等太久。
刚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就听到郎晓宇大声的叫道，“坐后面，坐后面。”
湿漉漉的座椅上沾满污渍，脚踏下面布满了不明液体，不知道是雨水，还是饮料。
白漫晴赶紧关上车门，打开后车门坐了上去。“什么情况？”
郎晓宇没有解释，从袋子里取出来一块毛巾递给她，“你怎么伞也不打？虽然也就几步路，打下伞终归是比淋雨强的吧？还有，咖啡馆里面的人是谁啊？你去里面干嘛？”
明明是自己先问的，怎么反倒是问起自己来了？郎晓宇肯定有古怪。
不过，既然她现在不想说，就先放过她吧。
“一个······ ”白漫晴刚说出这两个字，就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
她也不知道她该如何定义她和男子之间的关系。朋友？熟人？好像都算不上。
陌生人？给咖啡馆里悠闲喝咖啡的陌生人送伞？好像也有点怪怪的。
她停顿了几秒，淡淡的说了句，“就给人送了把伞。”
郎晓宇哦哟了一声，“怪不得自己淋雨，原来是把伞送人了啊。不会就是昨天那个帅哥吧？”
虽然他没有戴小丑鼻，但接连两天见到她还是能辨别出来的。这么一想，她忽然有些不太确定到底是不是他了。擦头发的动作慢了下来，迟疑的回复道，“应该是他···”
郎晓宇啧啧了两声，“快说说吧。”
“说什么，我和他之间真的什么事情都没有。我也真的不知道他任何个人信息。”放下毛巾，白漫晴又强调道，“我和他真的不熟，不熟。”
“多接触接触不就熟了吗？你该不会到现在连人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吧？”
“知道名字又能怎样，不知道还少了麻烦，挺好。”白漫晴说的有些漫不经心。
“怎么啦？伤春悲秋可不像你的性格。”郎晓宇一边询问，一边在红绿灯的路口左转掉了头。
下一秒，她就感觉他们走的路不太对劲，半怀疑的问了句，“晓宇，你是不是走错路了？咱们不应该是直走吗？”
“咱们去问问帅哥叫什么名字。”郎晓宇回答的理所当然。
白漫晴一愣，大脑瞬间一片空白。什么？
“你还记得咱们的友谊是怎么开始的吗？”郎晓宇问道。
白漫晴当然是记得的。不是因为她记忆力好，而纯粹是因为那一天实在是太特别。
小学一年级的第一天，因为不想上学而断断续续哭了一天的她终于熬到了放学时间。过于激动导致收拾东西的时候书本文具盒掉了一地。等她一件件收拾好，其他同学都已经走了。只剩下郎晓宇独自一个人坐在教室里，她走过去问她怎么还不回家，才知道郎晓宇没有带伞。
于是，白漫晴就拉着郎晓宇一起，两个小女孩撑着一把伞，晃晃悠悠走到校门口，一直等到郎晓宇的妈妈来接她，她才和自己妈妈离开。
从那以后，白漫晴也不再逃避上学了。两个人每天放学后都一起走，又一起度过了初中、高中时期。大学毕业后，两个人都回到了庆南，友谊也就从来没有断过。
二十多年。好奢侈的友情。有多少人终其一生也不曾拥有过这么长的友谊吧。
“···我有种预感，我感觉会是一场类似我们友情故事的爱情翻版。你在听我说吗？”
“我听着呢。你看着路。”白漫晴提醒道。
“白漫晴······”
白漫晴感觉有人在叫她的名字，四处张望了下。又无奈的笑了笑，自己明明在车里，怎么可能有人叫她，怎么好端端的，还幻听上了呢。
不相信自己会幻听，她于是又像郎晓宇确认，“晓宇，你听到有人叫我名字吗？”
“我叫你名字？忘了······”郎晓宇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叫她名字。
白漫晴听到郎晓宇这答非所问的回复，心想，就当是自己幻听了吧。
她偏过头看向窗外，雨水打着车窗，溅起一行一行错乱的雨线。
护栏两边的车都在雨中缓慢的挪动，整个世界好像都慢下来了。
既然已经转弯了，好像也不好再返回去。那就干脆顺了郎晓宇的意吧。
再收获一份友情不也挺好的吗？她想。
只是，该怎么开口呢？刻意跑去问人叫什么名字会不会也太不礼貌了？
“你好，请问你怎么称呼？”好像有点太正式了。
“你好。我想问问，你叫什么名字？”有点傻。
······
当她还沉浸在怎么开口问男子姓名的时候，郎晓宇就已经把车停在了咖啡馆门前的停车场。
“给，快去吧。”郎晓宇转过身，从座位旁边的袋子里取出一把伞递给白漫晴。
白漫晴依旧没有想好怎么开口，但箭在弦上，也就只能临场发挥了。
咖啡馆里的人，比刚才她来送伞的时候，要多了些。大概是多了些躲雨的人吧。
把目光定格在记忆中男子坐的位置，却只看到了一个陌生的背影。
越走近越觉得不是他，她的脚步越来越慢，然后停了下来，站在原地。一时不知该继续往前走，还是往后退。
“您好。”身后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
是他吗？
白漫晴笑着转过身，发现一个戴着眼镜端着咖啡的男子，正站在她身后。
“麻烦让一下，谢谢。”
“抱歉。”白漫晴赶紧侧过身子，给戴眼镜男子让路。
有那么一瞬间，她有些许失落。
可生活不就是这样吗，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