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6章 开疆
一点灯火如豆,压根照不亮整间屋子,环境显得很昏暗。
一股难以言喻的浑浊气体扑面而来,将雷动眼睛都快熏出眼泪。
又腥又骚又臭,是经年累月男欢女爱后的气息。
雷动看到土炕上的褥子上,躺着一具瘦骨嶙峋的男性干尸,不对,不是尸体,男人还活着,不过呼吸过于微弱,太惨烈了,面色蜡黄,眼窝深陷,整个一张皱巴巴的皮粘在骨架上。
男人应该遭遇了雷动所经历,被麻绳拴狗一样拴在土炕上,浑身寸丝不挂,甚至连一件短裤都没有,两扇肋骨清晰可见,两条腿还没竹竿粗。
这是为了方便那些丑八怪随时享用吗?
“山下女人是老虎,师父诚不我欺也!”
“我一定要远离女人,尤其是漂亮女人,守护好我的元阳,我弥足珍贵的童子身。”
男人似是察觉到了雷动闯入,缓缓睁开黄浊眼眸,嘴巴微微开阖间,含糊不清吐字道:“少……少侠,拜托你……”
‘唰’的一声,雷动快速刺出黑缨枪,血红枪尖直接从男人左太阳穴进,右太阳穴出,贯穿了整个头颅。
深红的人血掺杂着白花花,流淌在枕头上、褥子上。
雷动收枪,“不用谢。”
男人嘴唇艰难蠕动,“你……你娘……”
黑缨枪呼呼生风,刀剑一般,将男人嘴巴上半部分的脑袋血腥砸斩开来,一分为二。
“小爷好心帮你解脱,不说声谢谢也就罢了,还敢问候我娘亲?!”
“师父说的没错,这世道当真人心不古呐~”
一十七座小院,雷动挨个血洗,不管院里藏着多少人,是男是女,是否孩子。
月上中天,最后一座小院,雷动踹开紧闭房门。
这次,他罕见犹豫了。
因为炕上的被窝里,睡着一个也就一两岁大的小男孩。
男童外表看上去很正常,并非近亲相结婚的畸形产物。
男童熟睡正香,小脸粉嫩嫩肉嘟嘟,睫毛乌黑,浓密而卷翘,犹如瓷娃娃一样。
看着男童,雷动便想到了自己。
若非墨玄哥哥与师父,自己早被冰冷黄土吞噬,骨肉都被泥销殆尽了。
神情复杂,握着黑缨枪的手掌一会儿握紧,一会儿又松开,最终雷动撂下一句狠话,“小鬼,这是第一次,他日再见,小爷定取你性命!”
雷动龙行虎步走出院子,旋即绕院一圈,再次从院门进入。
屋子里,男童仍在熟睡,雷动高高举起黑缨枪,便要当武棍挥落下去,将孩子于睡梦中砸死。
但最后关头,他还是心软了,决定将男童生死,交由上天定夺。
雷动从兽皮内里摸出一枚铜板。
天圆地方的铜板,正面烙印四个小字,雷动认不得,反面则镌刻着麦穗还是粟穗,雷动也辨不清。
“小鬼,小爷我现在抛铜板,若落于地面的是字,则你死,若麦穗,则还是你死,若这枚铜板立起来,则小爷走!”
大拇指往上一弹,薄薄铜板于空中迅速翻转起来,最后落向地面。
雷动定睛一瞧,并未立起来。
“小鬼,下了地府别怪我,要怨就怨老天爷!”
很快,赤裸上身的雷动扛着黑缨枪走出院子。
大王庄所有活口尽数死绝,鸡犬不留。
雷动向老村长夫妇那座院子走去,一番杀戮,五脏庙咕咕,他准备犒劳自己一番。
“虎鞭割下来,给墨玄哥哥留着。”
刚走到老村长家院门口,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动儿。”
雷动霍地回头,立刻咧开大嘴,龇着雪白牙齿笑道:“墨玄哥哥!你怎么来了?”
身宽体胖,格外雄壮高大的猪皇不禁感觉恶心,“动儿,以后还是叫我猪皇叔吧,墨玄哥哥不适合你这个年龄了,本皇快吐了。”
雷动翻了个白眼,心道小爷我也快吐了。
“猪皇叔,这一年你是否一直如影随形,暗中守护动儿左右?”
“苍天,我用石头擦屁股猪皇叔你岂不是……”
猪皇抬手:“打住,老子刚吃完夜宵。”
“本皇堂堂周山副山主,岂会浪费偷香窃玉的宝贵时间,守护你这孙子?!”
“你不配!”
雷动长舒一口气,明显被吓到了,若是自己山中那些豪迈奔放的举动都被猪皇一一看在眼里,告知师父……死了算了。
“猪皇叔来得正好,动儿给你用盐巴煮老虎肉。”
猪皇:“没时间了,扛上你的猎物,随本皇回周山。”
雷动:“发生什么事了?师父上西天了?”
猪皇:“本皇倒是想,觊觎周山山主之位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太平要回来了。”
雷动冷不丁打了个寒颤,“三师兄?!”
——
武贞四年,五月夏。
清平镇所有镇民,除疾风巷铁匠铺的韩婴,静春学堂的黄仓老道,夏氏食肆的女掌柜夏小荷外,全体老少在老镇长的带领下都到齐了。
大日高悬天心,夏风烈烈。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威风凛凛的禁卫军,因新帝尚黑,所以大庆同样崇黑,禁卫军的甲胄都是漆黑如墨的,仿佛一支从幽冥黄泉冲杀阳间的修罗军。
每名禁卫军都扛着一杆墨黑色绣金边旌旗,古道上空好似飘扬着一片片黑云彩。
禁卫军之后,便是豪华帝辇,旁边一匹雪白宝马,载着白衣白发,倾城绝色,怀抱小旋风的雪娘,当今大庆国师。
帝辇之后,一水娉娉袅袅、姿容秀丽的宫女,还有诸多太监。
最后,即是压阵的禁卫军。
小镇牌坊楼下,站在人群最前头的雷动遥望那辆帝辇,只觉口干舌燥,头皮发麻。
至于猪皇,直接无视虎狼之师的禁卫军,还有太监,看也不看雪娘、小旋风与帝辇一眼。
故作高深的猪头脸上,一双小眼扫过宫女们那一张张宛若百花,争奇斗艳、竞相盛放的明艳脸蛋。
“嘿嘿~”
猥琐笑声中,猪皇不禁想起了同道中人的齐庆疾。
‘小齐啊小齐,你说你若是晚死个一二百年,该多好!’
‘天下绝色,你我尽睡之!’
‘小齐,如此之众的美人儿,本皇一人,吃不消啊!’
‘你在天有灵,一定要保佑本皇的极道神肾,还有极道神棍与极道神蛋啊!’
禁卫军散开,帝辇就停在离小镇牌坊楼三十步之距。
不等太监搬来马杌,车帘便被一只修长手掌掀开。
一身漆黑色绣金边常服的韩香骨径直跳下马车。
太监还是搬来马杌,因为帝辇中不止韩香骨一人。
那是一位约莫十六七岁的少女,天生一张国泰民安的鹅蛋脸,一双秋水长眸澄澈明亮,肌肤泛着健康的红润光泽。
论美貌,少女比不得那些宫女们,更甭提风华绝代的雪娘,然而这位出身贫苦百姓之家的少女,最后却成了大庆王朝的第一任皇后。
不仅大庆满朝堂公卿不明白,连亲近之人雪娘也一脑袋浆糊。
妻者,关乎着一个男人的后半生,如果说男人是一个家庭的上限,那么女人,则托住了下限。
斗大字不识半个,扁担倒了都不知一的老百姓,都知道儿媳妇要选温柔善良、勤俭持家、孝顺长辈的,更何况一国皇后。
满朝文臣武将几乎没一个同意这门亲事的,但最终,韩香骨还是力排众议,选择了少女。
当身着凤衣,头插宝珠,雍容华贵的少女与负着双手的韩香骨并肩时,根本用不着太监开口。
牌坊楼下,全体镇民顷刻跪伏一片,行三叩九拜大礼,口中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祝吾皇仙福永享,寿与天齐。”
“祝皇后娘娘玉体无恙,瑞气萦绕。”
小镇居民都知道,静春学堂曾经的齐夫子是位活神仙。
后来,齐夫子一位好友也来到小镇,就隐居镇外周山,也是一位活神仙。
神仙座下有四徒,大徒儿听说也是小镇孩子,二徒儿是名女子,已经很多年不见了,四徒儿调皮捣蛋,人憎狗嫌。
这三徒儿,此刻近在咫尺,镇上不少镇民都曾见过,可谁也不会想到,这看上去身单体薄,总冷着一张脸,不苟言笑的孩子,四季轮转后,竟会推翻魏国政权,成了大庆初帝。
“平身。”
韩香骨淡淡甩了甩袖子,一众镇民战战兢兢起身。
浑身散发着上位者威严的韩香骨,将深邃眸光投向猪皇身旁的雷动。
周山小师弟脸都被吓白了,赶忙趴下身子,五体投地,虔诚而真挚,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
往日人来人往的青石长街此刻不见人踪。
总是人声鼎沸,食客满堂的客栈、食肆也关门大吉。
小镇居民几乎家家门窗紧闭,连猫儿狗儿都消失无影。
禁卫军将整座清平镇里三层外三层包围,太监、宫女走了一路,终于能于镇口老槐树荫下歇息。
乌衣巷,陈家小院。
禁卫军统领亲率几名心腹守在院门外。
院内,白袍胜雪的朱九阴坐在梨树下,韩香骨将略显拘谨的少女拉到近前,介绍道:“师父,这是婉儿,徐婉儿,百姓之家的女儿,是徒儿的皇后。”
少女向朱九阴施了个万福礼,嗓音温软如水,“婉儿见过老神仙。”
韩香骨纠正道:“要叫师父!”
少女乖乖听话,改口道:“婉儿见过师父。”
雷动说三师兄是他的福星,跑去周山登阶金刚境去了。
所有人都知道他只是单纯恐惧太平,也不点破。
猪皇煮了一锅清热消暑的绿豆汤,跑去镇口慰问宫女去了。
雪娘与小旋风则是带着徐婉儿参观小镇。
院里,只剩师徒二人。
韩香骨坐在朱九阴身旁,大口咬着窖藏黄梨,“师父,我这次回来,一来,是还你极道神兵。”
说着便将悬佩腰间的烛照残剑解下,递给朱九阴。
朱九阴接过,“怎么,用着不顺手吗?”
韩香骨:“就是太顺手了。”
“师父,极道神兵虽说杀人不沾因果,可冥冥之中,徒儿却能感觉到,我的修行路,越来越窄了。”
“屠城栖霞府二百余万条性命,屠城魏都城三百余万,徒儿屠了太多城,还有魏国十三州八九成的门阀士族。”
“徒儿手上的血,倾沧澜江水也洗不干净!”
“以前,我的修行路虽称不得阳关大道,却也算得上坦途,然如今,却狭窄的仿若独木桥。”
“师父,这是上苍,对我屠戮众生的惩罚。”
韩香骨目前境界是阴仙境天人,寿三百至五百载。
可他一统仙罡的伟大宏愿,不是区区三五百年便可以实现的。
毕竟仙罡太浩瀚了,大庆十三州疆域,放眼仙罡不过弹丸之地。
韩香骨坚信他可以,但需要时间,大量时间,至少也得是寿千年的陆地神仙。
他不能再亲自杀人了,否则修行路一定会断裂。
朱九阴理解,问道:“二呢?”
韩香骨:“二来,我想请猪皇叔出山。”
“覆灭魏国政权,屠尽十三州门阀,徒儿掠夺下无尽财宝。”
“后年,也就是武贞六年春,大庆子民休养生息五年,足矣了,徒儿届时准备发动新一轮战争,我会御驾亲征,进攻大庆东边的离国。”
“顺利的话,徒儿会在三四年内,拿下离国九州之地。”
“接着一鼓作气,进攻大庆南边坐拥十州之地的清国。”
“届时,大庆便是坐拥广袤三十二州之地的顶尖王朝,堪比仙罡十国。”
“之后,修养个一二十年,徒儿便要挥师北伐,先斩素国,再斩迟国……”
“徒儿由衷期望,百年内,能打回北齐,覆灭武氏皇族政权!”
“大庆得有雪姨坐镇,我身边不能缺少顶尖战力的绝对心腹,我信不过任何人,最好的人选,也就猪皇叔了。”
韩香骨没多留,日薄西山时便离开了。
带走了雪娘、小旋风,还有猪皇。
猪皇临走时找到朱九阴。
就是直勾勾盯着朱九阴,一句话也不说。
朱九阴细长赤瞳微眯,冷声道:“你想找死吗?”
猪皇:“不想。”
“本皇待在老齐篱笆院,天天睡到日上三竿,赏花赏月爬寡妇墙,何其悠哉!”
“现在可倒好,你一句话老子就要为你徒儿打生打死。”
朱九阴:“你到底想说什么?”
猪皇:“本皇的寡妇的哀嚎,铸好了让蠢鹤给老子送来!”
霸气留下这句话,猪皇大跨步走出陈家小院。
立刻露出猥琐嘴脸。
“嘿嘿,我的宫女宝贝们,吃本皇一棍!”
一个稀疏平常的黄昏,朱九阴几乎送走全部周山班底。
有些还会回来,有些注定再也不会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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